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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财富的起源》书评,作者陈劲,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知名创新管理学家。
财富是什么?对于马赛族人来说,财富是以牛的数量来衡量的。对于我们读者而言,则以人民币、美元、英镑、欧元、日元或其他货币作为衡量标准。200多年前,伟大的经济学家亚当·斯密指出,在整个历史进程中,人们用以衡量财富的标准是多种多样的:“在早期社会,牲口被当作商业上的通用媒介;在印度的某些沿海地区,人们使用的通用媒介是某种贝壳;纽芬兰是干制鳕鱼;弗吉尼亚是烟草;美国的部分西印度殖民地是糖……”
正如亚当·斯密在其著作《国富论》中所述,财富并不是一个确定不变的概念,事物的价值取决于某个特定时间点上他人的支付意愿。对于用货币衡量财富的人而言,财富更是一个瞬息的概念。发达国家的大多数民众从未见过或触摸过他们的大部分财富,他们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钱只存在于银行电脑的电子信号里。然而,这些幽灵般的信号可以通过刷信用卡或点击鼠标的动作,转换成可以触摸的物品,比如牛、鳕鱼、钉子或任何他们希望得到或者有能力购买的物品。
财富最初的起源在何处?人们流下的汗水和脑袋里的知识是如何创造出财富的?为何随着时间的流逝,世界变得越来越富裕?人们是如何从以牛交易转变成以微芯片交易的?这一系列问题最终将把我们导向一个关于财富的最重要的未解之谜:人们如何才能创造出更多财富?
我们可以基于狭隘的自身利益提出这个问题,但也可以提出一个更宏大的问题,即如何才能增加社会财富?管理者应该如何发展企业,才能够为人们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和机会?政府应该如何发展经济,以解决贫困和不平等问题?
我最近读的牛津大学新经济思想研究所掌门人埃里克·拜因霍克的《财富的起源》,就探讨了:财富是什么?财富是怎样产生的?如何为个人、企业和社会创造更多的财富?
这些问题都是经济学领域最重要,也最古老的问题。综观历史,经济学似乎很难回答这些问题。埃里克·拜因霍克的《财富的起源》提供了一些新答案,这些新答案不仅源自经济学家的工作,同样还源于生物学家、物理学家、进化论理论家、计算机科学家、人类学家、心理学家和认知科学家的工作。现代科学,尤其是进化理论和复杂适应系统的理论,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视角,来看待这些存在已久的经济问题。
拜因霍克在《财富的起源》主张,在解释财富时用复杂理论的经济进化论来取代传统经济学理论。他指出,进化和经济之间不仅仅只是类比的关系,它们实际上是一种更宏大的现象——复杂适应系统的两种形式,该系统中的独立元素和部分互相作用,然后进行信息处理以使它们的行为适应变化的条件。免疫系统,生态系统,语言,经济,法律和互联网都是复杂性系统应用的例子。
经济进化和生物学上的进化有所不同:人类的计划和适应能力,使得经济进化比生物学进化更迅速、更有目的性。但它仍是一种进化。
我现在在做的创新研究,主要是对经济增长和财富增长的研究,其实也是一种对进化的研究。我们早期的创新研究首先是对经济发展规律作出研究,近年来创新的管理学相对成熟,创新的经济学进展不是很大。我也希望青年经济学者更多地参与创新的经济学研究,如何从经济学角度考虑创新的要素,提出中国经济发展的新理论,这个是很有前景和空间的。
经济是复杂事物中的奇迹,然而,既没有人设计它,也没有人管理它。那这样一个系统怎么就能创建起来?为什么复杂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加?拜因霍克认为,这些问题的答案是可以找到的,经济是“一个有适应能力的复杂系统”,其运作方式遵循着与生物进化相同的逻辑——动态、主体、互动、涌现、进化。
市场是一种非常强大的进化机制,它是创新机器。技术创新,包括商业设计、物理技术、社会技术在内的3大力量是促进社会财富增长的绝对力量。
首先是商业设计的力量。市场是一个不断演化并进行适应性调整的动态体系,正如达尔文进化论所说,适者生存,面对经济复杂性的指数级增长——物联网、数字经济、信息社会和智能未来,不论是国家,还是企业,要想在残酷的商业竞争中获取成功,首先就需要形成不断进化的商业设计。
传统的经济学是静态的,但实际上现在经济发展和企业发展并不是被动消极的,而是一个积极的、可设计的、开放的过程。我们可以主动建构国家机构和企业商业体系、商业合作行为,就像再造基因一样,再设计后的机制会更完善、动力也就更充足。
同时,现代经济体的一个标志性特征就是其高度的复杂性,所以还可以增加商业设计的复杂性实现财富的增长。我们知道,即便是像衬衫这样较为低端的产品,也可能综合了西非的棉花、印度尼西亚的石油,以及某个意大利人使用美国电脑软件绘制而成的设计图。此外,现代经济体的产品数量也多得惊人:埃里克·拜因霍克就估计,在伦敦、东京及纽约等现代经济环境中,可能存在100亿种不同的产品和服务。商业设计越多元,在财富增长和技术创新上的机会就越大。
物理技术,指的是硬技术创新,对财富增加有最明显对推动作用。
“硬”是指有技术含量,有关键技术的突破,比如说在传统芯片设计以及医药研发、材料研究和化学工艺等关键技术的研发突破,具体就是三“硬”——新材料、新产品和新工艺,这三者也是熊彼特关于创新的主要内容。
彼得·戴曼迪斯曾在《富足》里阐述了人工智能、无限计算能力、数字制造、纳米材料、合成生物等指数型增长的创新型技术,指出这些物理技术将使人类在未来20年内获得巨大的成就,这些成就将要远远大于以往200年所取得的。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够满足地球上所有人的基本需求了,而且很快就能更进一步。富足时代已经触手可及了。
但只有物理技术还远远不够,还需要社会技术的协同创新。所以,我一直强调我们不能只关心信息物理学,还要关心社会物理学。
最后是社会技术,即社会网络、合作沟通的技术。比如法治体系、银行系统、经济透明度、清廉程度等等。
很多人觉得,国家财富的主要决定因素是自然资源、政府政策以及国家物理技术的发展程度,其实研究表明不是这样的,一个国家等社会技术状况比国家的物理技术发展程度重要得多,即使是资源很少、政府能力较弱的国家,如果拥有强大的发达的社会技术,也能取得相当好的成绩。因为社会技术的进化意味着和平、爱和理解,意味着更加顺畅和谐的合作。
每个领域的发现都能为其他领域提供可能性,所以社会技术空间其实是和物理技术空间一同进化的。
埃里克·拜因霍克说:“社会技术是我们用以获取合作益处的组织方式。物理技术会和社会技术一起进化,而且物理技术的创新,将会使新的社会技术得以诞生,就像化石燃料技术使量产模式得以问世,或者智能手机使共享经济模式得以建立。反之亦然,社会技术也将使新的物理技术得以诞生,例如,如果没有全球供应链,乔布斯也没办法打造出智能手机。”
我曾经提出了整合式创新的框架,和这3大技术力量是不谋而合的。商业体系是经济进化的支柱,物理技术和社会技术是两个支撑结构,进而形成一个非常完整的动态的闭环。此外,我们还需要从经济短期的上涨下降的摇摆曲线中跳脱出来,将创新作为一个整体、一个系统来思考。
虽然创新的本质是共通的,但在具体的创新模式方面,中西方则大为不同。西方式创新主要采用的是熊彼特主义范式,提倡技术创新至上,创新的主体是企业家。
中国式创新则不仅突破了熊彼特范式,也超越了单纯强调学习模仿的东亚创新模式,以及注重发自草根的南亚朴素式创新模式。中国的创新其实很重要的是走群众路线,每个人都可以自主创新,这样一种群众路线利用大众市场创新,不知不觉把中国的创新做得非常好,尤其是以互联网为主的服务创新。
按照迈克尔·波特的分段,一个国家的发展分为四个阶段,要素推动、资源驱动、创新驱动和财富驱动。中国现在正从要素驱动、资源驱动走向创新驱动,我认为,这本书为中国走向财富驱动提前准备好了思想框架。
埃里克·拜因霍克,牛津大学新经济思想研究所掌门人,致力于将前沿的跨学科方法应用于解决金融系统的稳定性、创新和增长、经济不平等和环境可持续性等问题。圣塔菲研究所外聘教授,与复杂经济学奠基人布莱恩·阿瑟等合作开展研究。在麦肯锡公司工作了18年,担任麦肯锡全球研究院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