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未来可栖”(ID:hifuturecity),作者:王露,36氪经授权发布。
图片来源@葛爷学画画
六一儿童节前的周末,李涵(化名)和三岁的儿子在家完成15分钟的线上早教课,去了VIP会员卡还有两千元余额的亲子餐厅庆祝,以往热闹非凡的游乐区如今只有几个孩子。
第二天,李涵消耗了疫情期间买的预售儿童摄影套系拍了六一照片,之后儿子吵闹着想去运动场玩,可她知道那家店已经退租倒闭。
在这个无数孩子期盼已久的节日里,失落的不只是李涵和她儿子。
早教中心停摆,儿童机构面临冲击。千亿级市场里有人关门卖面膜,有人已经倒闭退租,也有人还在坚持。
直到现在,马文(化名)主理的早教机构还在放假,这是她从业以来最长的假期,也遇到了人生最大的挫折。3月份她把一间门店退租了,“一下还要再交半年的房租20多万,赌不起了。”
四个月没有进项,几乎是吃老本负增长。“房租已经搭进去10多万,一直空置着。如果我再继续白给房租,肯定会垮,买卖不能这么做。”
与房东协商延期、减租达不成共识后,马文只能考虑退租,两家店面合成一店。她给所有会员家长发了致歉信,称“为了家长负责,也为了自己能走得更长远”。
看到通知后,不少家长给马文发来支持打气的微信。”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会员主动要退费,我们沟通后也给退了”。马文的早教机构在北京五环边,客源来自周围社区,和不少家长都是邻居。
一开始她的店主要是儿童乐器培训、幼儿早教,慢慢拓展了托班和幼儿英语。“生意还不错,一年就回了本,流水一百多万是有的。”老师也越来越多,从最早是两三名到现在十多个专业幼教。
原本她预计今年会更好,准备再开分店,并开个儿童游乐场,没想到”被疫情给拖垮了,计划全部报废,这一年就这么毁了“。
春节后所有的员工仍在家待业,工资暂缓发放,“裁员也是迟早的事。”马文去年原本就计划做线上传播,闭业的四个月内,她和她的同行们更是把全部动作放到了线上。
乐器培训都是大孩子,线上课程安排相对来说比较顺畅。早教部分每天安排老师轮流值班,分享育儿知识和亲子游戏。
同时,马文开始在朋友圈卖课和带货,甚至一些知名早教中心的老师也在卖口红和面膜。“我们做社交电商有先天优势,朋友圈里都是妈妈,卖育儿课程、儿童绘本和美妆,用户群很匹配。”但这几个月的线上卖货收入,珊珊坦言一般,“连之前的零头都比不过”。
“最近招新是肯定不用想了。”马文预计即使6月份能开业,很多人为了孩子也会继续观望,七八月份很难有营收,9月份或者12月会是个爆点。而在这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又会有一些机构陆续倒闭。
失去的门店,马文还想再开起来,但这至少要等到明年春天再做打算了。
李涵从朋友圈里获知趣动旅程破产的消息。3月16日,趣动旅程发布公开信称现金流枯竭,所有门店无法开业。李涵办卡的机构又倒闭了一个,虽然她已经习以为常,但没想到儿子最喜欢的体能训练机构也没能挺过去。
李涵还记得2月份受疫情影响,趣动旅程取消了线下课程,开始在抖音定期做免费视频直播,孩子也兴致很高跟着做训练,直到宣布破产。
加入了维权群后,李涵发现家长统计像她这样的会员有3854名,涉及金额达4000多万元。趣动旅程在全国的直营门店有50家,仅仅北京就有18家门店。
“年前卡里还剩10来节课,当时搞促销,我又买了两万元。恐怕就此打了水漂,更重要的是怎么跟孩子解释。”
上次遇到亲子机构倒闭,是李涵家附近的亲子游泳馆,卡里还有5次课程。“规模看上去也挺大的,有三四百平,一节课就要三四百块。前一天老师还在网上跟我们联系,说如何跟孩子做游戏,第二天也是被拉进维权群。”
后来,亲子游泳的老师私下告诉李涵,她的工资从疫情后一直被拖欠。幼儿行业几乎全被暂停,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得已在老家做超市收银员兼职。
遇到接二连三的预付费机构倒闭后,李涵留了个心眼,几乎每周都会去另外一家早教中心转一下,跟值班老师打个招呼,看看运营情况。“我在考虑退费,接下来孩子上幼儿园,这个课程恐怕也不合适了。”
企查查数据显示,2020年第一季度,我国早教类企业一共新增192家,吊销注销220家,整体呈现负增长趋势。相比去年,今年早教类企业新增量同比降低86.9%,注销吊销量同比降低20.9%。
上市公司美吉姆的业绩年报披露,一季度净亏损471.33万元,同比增加-127.90%。美吉姆北京望京店在”520线上直播”中直接带货,会员购买一支330元的口红,即可获赠四盒面膜和一节幼儿活动课。
头部早教直营店尚且如此,加盟店的死亡率更高。业内人士称早教、亲子机构加盟店的死亡率在50%左右。“连锁机构选址都在商场,房租一般是半年起交,房租压力很大,一般至少50万元。若是运营不善,现金流很容易断裂。”
今年六一正好是POP儿童摄影的五周年纪念日,四个月前,创始人葛爷绝望地认为自己要撑不到这天。
他记得很清楚,在春节前夕,店内预约一夜之间被全部取消,此后是长达两个多月的归零——没有任何订单。
看到商场里的餐馆、朋友的蛋糕店在全员隔离时期纷纷倒闭后,葛爷也不由得心生焦虑。“归零时我最害怕经营不下去了。”
因为喜欢拍人像,五年前,葛爷辞去了外企高管的“金饭碗”,把爱好做成了事业。从10年前租下老洋房开始,他们是全国最早纯棚拍简约人像的工作室。后来发现孩子比大人更容易出片,转做儿童摄影。
目前POP在上海有两家门店,分别在虹桥南丰城和悦达889广场。尽管商场租金有一些减免,但两家店的人员成本支出占到了运营成本的50%以上。
言语中,葛爷对于去年开第二家店有些后悔。当时商场在调整业态布局,想减零售加亲子体验,主动找过来谈合作,也给了很优惠的条件,“没有抵挡住诱惑。”
疫情之下,尽管没有相关政策规定摄影不允许开业,但和儿童相关的场所还是比较敏感,基本处于闭店状态。
“三月份我裁了一半人,保留了最核心的员工,这样才能继续支撑下去。最主要还是现金流问题。”葛爷当时预计没有任何好转的情况下,他还能撑到4月底,不得已会关闭至少一家门店。
在0收入下,葛爷选择了另外一条自救的路。
闭店期间,作为上海爷叔的葛爷,觉得自己必须为这座从小待到大的城市做些事情,带着团队上街拍了一组安静的上海,以及疫情期间坚持工作的普通人。
同时3月8号妇女节当天,POP仍旧和往年一样做了女性肖像节,只不过这次是以预售的形式。
当时正好有实体书店自救风潮,反而卖得比往年都好。“有许多是每年都来店里拍照的客户,自发帮我们转,能帮一把尽量帮一把,他们也不希望我们倒掉。”
葛爷对于门店模式和审美调性有自己的坚持,这吸引了一大批忠实拥趸。“不卖套系,拍完就选片,当天就能拿到照片。绝不磨皮,最快10分钟拍完搞定,也没有花里胡哨的服装背景。有人说我们是拍小孩哭拍得最好的,千万别把你的孩子变成另外一个人。”
不少朋友劝葛爷赶快把自己IP化,还来得及赶上视频直播的最后一个风口。葛爷觉得不至于,“如果不做视频直播卖货,这个店就活不下去的话,那也太可怕了。”他认为这种不得已而为之的追热点,全是无用功,摄影是不可能跑到线上的。
如今POP的订单量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的50%。“我没想赚很多钱,做了这么多年,到最近两年的收入才和之前在外企差不多。也不想再开很多门店,做那种复制化的流水线。继续这样小打小闹,也挺好的,不过以后要多存点现金了。”
曾有人总结,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原本前景一片蓝海的早教、亲子游泳等儿童机构因倒闭、跑路等负面频发,似乎让行业面临又一次危机时刻。大人们眼里的童年, 是预付费、早教班和游泳课。然而孩子们眼里的童年, 是游乐园、奥特曼和七色光。每一次儿童节,快乐都应该更加纯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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