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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迷信“时间管理”,这可能会毁掉我们的生活(上)

转载时间:2022.07.19(原文发布时间:202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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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时间管理很可能是一个伪命题,你可以掌管你的时间,但你却无法控制任何一起突发事件。有一部分人是非常迷信时间管理的,这样的人多半会活得非常焦虑。盯着时间工作的人,往往会顾此失彼,因为太在乎时间而降低工作质量。我们为什么要迷信时间管理,其实归根结底,是我们希望能够提高工作效率完成工作之后留有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事实往往适得其反,我们提高了效率,却在空出的时间拥有了更多的工作,“时间管理”正一步步摧毁了我们的生活。原文标题Why time management is ruining our li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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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迷信“时间管理”,这可能会毁掉我们的生活(上)

2007年夏天的一个星期一,当时谷歌的员工们聚集在一起,聆听一位作家和极客的梅林·曼恩(Merlin Mann)的演讲。关于不可避免的死亡、人类如何有意义地生活的,谷歌员工最大的职业问题是电子邮件,这个数字世界的污点正在占据他们越来越多的时间,而挤掉了更重要的工作时间,甚至是生活的时间。而曼恩这个“个人生产力”运动的新星,似乎已经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他把自己的系统称为“收件箱清零”(Inbox Zero),基本思路很简单。我们大多数人在处理电子邮件时都会养成坏习惯:每隔几分钟就查收一次邮件,看完后还是觉得压力很大,但却很少或不会采取任何行动去处理这些邮件,于是就堆积成了一个更让人感到压力的垃圾堆。相反,曼恩当天在谷歌硅谷园区建议他的听众,每次打开收件箱时,你都应该系统地“处理为零”。明确每条信息需要采取的行动:回复、加入待办事项列表、或者只是将其归档。执行相关操作,重复这一步骤,直到处理完全部邮件。然后关闭你的收件箱,继续生活。

“这其实只是一种方法,告诉你:‘处理邮件让我焦头烂额,这样的方法让我不那么头疼,你可能会发现很有用’,”曼恩后来回忆道。但他偶然发现了丰富的社会焦虑。数十万人在网上观看了他的演讲,“零收件箱”催生了无数的相关文章,还有书籍和应用程序。成了一种给极客的阿特金斯饮食法(一种流行的减肥方法):就算你你不这样做,也会有很多人这样。曼恩的追随者得意洋洋地贴出了他们空空如也的收件箱截图;《纽约客》看出了曼恩拥有越来越像某种“邪教”的追随者,将他的系统尊为 “介于山达基教和禅宗之间的神奇方法"。(《纽约邮报》称其为胡说八道。)

毕竟收件箱清零只是一种处理电子邮件的方法,如果所有这些热情看起来很极端,那是因为电子邮件已经远远不止是一个技术问题。它的功能是一种永无止境的待办事项清单,地球上的任何人都可以在上面随意添加任何东西。对于数字经济中的“知识工作者”来说,它既是一种隐喻,也是一种传递机制,让他们感到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越来越多的任务的压力已经变得无法承受。

我们大多数人都经历过这种渐渐被淹没的感觉:我们的生活充满了各种事情,身处其中可能是令人振奋的,但时间正在脱离我们的控制。而如今,由曼恩发起的个人生产力运动,承诺为智能手机和互联网时代量身定制时间管理方法来缓解这种痛苦,正前所未有地蓬勃发展。现在苹果应用商店的“生产力”类应用层出不穷,数量已经有上万款,其中包括模拟咖啡店工作环境噪音的软件(在心理学实验中,这已经被证明可以帮助人们集中精力工作),还有一个文字编辑器,如果你打字速度不够快,它就会删除你写的字。

追求提高个人生产力,尽可能地利用有限的时间,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主要主题。《纽约时报》记者Charles Duhigg的两本关于这一主题的书登上美国畅销书排行榜已经超过60周,而另一本书《每周工作4小时》(The 4-Hour Workweek)已经吸引了全球135万读者。有博客提供了关于高效约会的建议,以及关于高效约会的潜在结果:高效育儿的建议;在美国的酒店里发现了祝愿游客“高效入住”的标语。典型的硅谷创业公司,在过去的几年里,承诺通过消除日常生活中的一些恼人的“摩擦":购物或洗衣,甚至吃饭,以黏糊糊的米色代餐Soylent代替吃饭,以此来释放时间和精力,这一切几乎都是为了做更多的工作。

然而事实是,更多的时候,旨在提高个人生产力的技术似乎加剧了本应得到缓解的焦虑。你越是善于管理时间,你就会觉得自己拥有的时间越少。即使人们确实成功地实施了“零收件箱”,也没有带来长久平静。有些人把这种方法理解为每封邮件都应该回复,这只会把他们更牢固地束缚在收件箱里。(“这让我抓狂,”曼恩说。)其他一些人一想到任何邮件都会让本应保持干净的收件箱变得杂乱无章,就变得神经兮兮的,所以最后更加频繁地查收邮件。我自己在使用“零收件箱”时有一个令人沮丧的经验,在处理邮件方面变得超高效,意味着我最终会收到更多的邮件:毕竟,回复一封邮件往往会产生对你的再次回复,以此循环。(相比之下,忽略邮件的人往往会发现,忘记回复会带来某些好处:人们为他们唠叨着要你解决的问题找到了其他解决方案,或者他们发邮件时迫在眉睫的危机从未发生)。

时间管理学说的诱惑力在于,有一天,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然而现代经济中的工作以其无止境著称。如果收到的邮件是无穷无尽的,那么“收件箱清零”永远无法带来解放:你还是西西弗斯,永远把巨石推上山头,你只是推得稍微快一点而已。

在谷歌的演讲两年后,曼恩发布了一段漫不经心且略显狂躁的视频,他在视频中宣布自己已经签下了《收件箱清零》一书的合同。但他作为生产力大师的职业生涯已经开始激起了内心的冲突。“我开始从中赚到了相当不错的钱”,从演讲和咨询中赚到了钱,“但我也开始觉得自己很糟糕”他在今年早些时候告诉我。“生产力这个话题诱发了最糟糕的拖延症,因为感觉你在做工作,但我制作的东西的明确目的是对人们说:看,来看看应该如何做你的工作,而不是真正去完成你的工作!”

这本书的出版延期了,粉丝们开始发问。然后,又过了两年,曼恩发表了一篇自我撕裂的文章,他在文中突然宣布他要放弃这本书。这个男人写了3000字的咆哮文,有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写一堆屁话,希望以此来取悦他的编辑,他说他放弃了自己的优先事项(陪三岁的女儿),而去教别人怎么管理优先事项。“我无意中忽略了自己的写下的忠告,即永远不要让你的努力工作破坏了生活中的美好事物”。他暗示说,他可能会改写另一本书,一本关于真正重要的东西的书,但这本书从未出现。“我现在大部分时间都脱离了关于生产力的那些喧嚣。”曼恩告诉我。“如果你只是靠提高效率把越来越多的东西塞进你的每一一天,你怎么知道你做的是正确的?”

我们通过努力提高自己的效率来应对现代生活中日益增长的需求,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所有提高效率的尝试只是让事情变得更糟呢?

别迷信“时间管理”,这可能会毁掉我们的生活(上)

鉴于人均寿命只有4000周左右,如何利用好这些时间的某种程度的焦虑大概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被赋予了制定无限宏伟计划的能力,却几乎没有时间将其付诸实践。相应地,如何管理时间的问题,至少可以追溯到公元一世纪,罗马哲学家塞涅卡写了《论生命的短暂》( On The Shortness of Life)。他说:“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以至于除极少数人外,所有的人都在准备活下去的时候发现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他责备他的同胞们把日子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忙碌上,“在阳光下烘烤自己的身体”。

显然,如何过好我们的生活并不是当代社会才有的挑战。不过可以肯定地说,一世纪罗马的公民并没有经历过今天的这种生产力恐慌。(塞涅卡对如何生活这个问题的回答与提高生产力无关:他的答案是放弃对财富或高官的追求,而把时间花在哲学上。) 我们命运的独特现代性在于,我们觉得有义务通过尽可能提高自己的效率,来应对时间的压力,即使这样做无法缓解压力。

随着社会的进步,时间压力问题总是应该变得更好,而不是更糟。1930年,约翰·梅纳德·凯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有一个著名的预言:在一个世纪内,经济增长将意味着我们每周的工作时间将不超过15小时,届时人类将面临最大的挑战:如何利用这些空闲时间。经济学家们仍在争论现实究竟为何如此不同,但最简单的答案是“资本主义”。凯恩斯似乎认为,一旦我们的基本需求,加上一些额外的欲望得到满足,我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减少工作。事实相反,我们却是不断寻找新的需求。取决于你的经济阶梯的等级, 减少工作时间换取闲余时间要么是不可能的,或者至少通常感觉不可能。

可以说,个人生产力可能是解决时间压力问题的概念的鼻祖、第一位时间管理大师是弗雷德里克·温斯洛·泰勒(Frederick Winslow Taylor),他是1898年宾夕法尼亚州伯利恒钢铁厂聘请的工程师,任务是提高公司的效率。“盯着一个覆盖宾夕法尼亚州几平方英里的工厂,他看着工人们把92磅的[铁条]装上轨道车。”马修·斯图尔特(Matthew Stewart)特在他的《管理迷思》(The Management Myth)一书中写道。“有8万吨的铁条,要以最快的速度运走,以满足西班牙-美国战争引发的新需求。泰勒眯起眼睛:他确信这里肯定有浪费的效率。

据泰勒计算,伯利恒的工人每人每天大约要搬运12.5吨铁,但可以预见的是,当他给一群“身强力壮的匈牙利人”一些额外的现金,让他们尽可能快地工作一小时,他发现他们的表现要好得多。以一整天的工作时间来推断,并推算出休息时间,泰勒以他那标志性的自信和古怪的数学方法得出结论:每个人每天应该搬运50吨铁,几乎是他们平时搬运量的四倍。

工人们对同样的钱,却给他们更多的工作的企图自然是不高兴的。但泰勒并不特别关心他们的幸福,他们的工作是执行他的“科学管理”方法。“对于一个适合运输生铁的人来说,最首要的要求之一,”泰勒写道,“他应是如此愚蠢和迟钝,以至于在他的精神构成中,他比任何其他类型的人更近似于牛......他是如此愚蠢,以至于'百分比'这个词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泰勒试图强加给伯利恒钢铁公司的效率理念,是从工业革命的机械工程师那里学来的。这是一种改善机器运作的思维方式,现在转移到人类身上。而且它流行了起来。根据历史学家詹妮弗·亚历山大的说法,1915年“效率 ”这个词到处都是:“在头条新闻、广告、社论、商业手册和教堂公告中“ 。在20世纪的前几十年,因德国势力崛起而惊慌失措的英国,国家效率运动团结了左右两派的政治家。(《旁观者》在1902年指出“在当前,社会各部门、生活各方面都在普遍呼吁效率”)。

不难理解其吸引力:效率就是承诺做你已经做过的事,只是做得更好、更便宜,而且时间更短。这有什么不好呢?除非你碰巧站在试图像对待机器一样对待人类的尖锐一端,就像伯利恒钢铁公司的工人一样,否则就没有明显的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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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些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变化:我们都变成了弗雷德里克·温斯洛·泰勒,无情地主宰着自己的生活。随着效率学说的根深蒂固,随着市场的风气蔓延到社会的越来越多的方面,我们将其内化。在泰勒的时代,效率主要是一种说服(或威逼)别人在同样的时间内做更多工作的方法;现在,它是我们强加给自己的一种制度。

据传说,泰勒主义首次跨入个人生产力的世界,当时伯利恒钢铁公司的总裁Charles Schwab请另一位名叫Ivy Lee的商人顾问,也要提高他的高管们的效率。Lee建议那些白领们每晚列出待办事项清单,按优先级排列出明天最重要的六项任务,然后第二天早上从清单的最前面开始往下做。想象一下,以前居然没有人想到过这个办法,真是太夸张了。但故事是这样的,当Lee告诉Schwab,让他先测试三个月,然后按他认为的价值付给他报酬时,这位钢铁大亨给他开了一张价值超过40万美元的支票(按今天的货币计算),时间管理行业就此兴起。

其他的管理“大师”们纷纷效仿,写出了一些畅销书,对Lee的基本技术进行了修改,将长期目标的设定纳入其中[1973年阿伦·拉肯(Alan Lakein)的《如何控制你的时间和生活》(How to Get Control of Your Time and Your Life)一书,他自夸曾为IBM和Gloria Steinem提供过建议,并启发了年轻的比尔-克林顿]有的还加入了精神价值(例如摩门教效率专家斯蒂芬·科维1989年出版的《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

时间管理承诺了一种控制感,在这个世界上,个人越来越少地得到宗教或社区的社会纽带的支持,个体似乎缺乏控制感。在一个就业无保障的时代,我们必须不断地通过疯狂的做事来证明自己是有用的,而时间管理可以给你带来宝贵的优势。事实上,如果你是自由职业、零工经济群体中的一员,提高个人效率可能是你生存的关键。如果你沉迷于“偷懒”,泰勒认为这是职场中的“偷窃”,在经济上受到伤害的只有你自己。

(译者:蒂克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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