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音乐财经”(ID:musicbusiness),作者 王阳子,36氪经授权发布。
十年前,独立音乐人和流行歌手的合作是一件充满了宣传噱头的事,而现在,稀松平常。
2009年8月某一天,Solange带着Jay-Z和Beyonce在布鲁克林的威廉斯堡观看了Grizzly Bear的现场演出。这只独立摇滚乐队刚刚在同年春天发行了自己的第三张专辑《Veckatimest》,那天,他们的声音在氛围轻松的室外场地传播开。
当天去参加演出的观众为Jay-Z和Beyonce的到场感到震惊,他们纷纷用手机偷录下了这对巨星夫妇和人群交谈闲聊的样子。Jay-Z跟着音乐轻轻点头,一边嘬着啤酒一边随意地摆着手。但没过多久,Jay-Z似乎受到了震撼,开始进入欣赏一场摇滚乐现场应该有的状态。
Jay-Z与独立摇滚结缘已久,2010年的科切拉音乐节上,Jay-Z带着一顶老派的列车长帽,试图忽略那些冲着他脸拍照的手机,专心观看来自巴尔的摩的双人组合Beach House的表演。
在Coldplay一场日本演唱会上,Jay-Z带着他的黑框眼镜魔性地跟随音乐点头。上了年纪的人在年轻人给他们介绍新乐队的时候都会显得过分热情,酷如Jay-Z也不例外,他在观看了Grizzly Bear的演出之后十分受触动地发表了一番话:
独立摇滚现在在做的事非常的激动人心,我真切地希望像Grizzly Bear和Dirty Projectors这样的团体能“逼迫”说唱歌手们做出更好的音乐来。
Jay-Z对独立摇滚强烈而突然的兴趣并非是独立事件。2010年以来,一些趋势和现象预示着一个更大的局面正在形成。Shakira在英国Glastonbury音乐节上翻唱了英国独立乐队the xx的《Islands》; the Weekend和Kendrick Lamar取样了Beach House的作品,而Beach House在自己的演唱会上翻唱了说唱歌手Gucci Mane的作品; 到2015年,包括Justin Vernon、David Longstreth在内的独立音乐人,都和侃爷进行了合作。
以上的所有情景对上一代的独立摇滚乐队来说都是不会考虑的合作。但在过去的10年里,音乐圈的剧变之一就是对于“独立音乐”这一词的限定和边界被彻底抹去了。
“独立音乐”和“流行音乐”这两个词的经济界限和概念界限在一点一点地分解崩析。过去的泾渭分明变成了现在的互通往来。Father John Misty和Lady Gaga一起写歌;合成器流行音乐团体Chairlift的Carline Polacheck参与了Beyonce《No Angel》的创作。
擅长制作Lo-Fi音乐的Alex G为Frank Ocean弹起了吉他;James Blake与Travis Scott进行了合作;Vampire Weekend的Ezra Koenig和Beyonce、Diplo一起创作了《Hold Up》;
独立音乐向主流流行音乐的靠拢和转变是媒体整合和草根审美相互作用的结果。像绝大多数的转型期一样,两种音乐的融合一定程度上预示着未来的景象,不出意外的话,最终走向的局面是复杂且平衡各方利益的,即使一定会有人对局面失望。
在00年代初音乐产业的衰败和数字音乐的发展让实体唱片销量一度跌到谷底。然而,对一方来说的危机是对另外一方的机会,在主流流行音乐市场进去疲软期的年份里,Vampire Weekend、Arcade Fire甚至The King Is Dead等独立音乐人的专辑一度登上榜单首位。
在2011年,加拿大独立摇滚乐队Arcade Fire赢得了格莱美年度专辑奖,引发了网络上关于“谁是Arcade Fire”大讨论,同样的事情一年后发生在了Bon Iver身上。
在一个大家都很容易大惊小怪的时代,混乱有时候也会起到意想不到的好作用。其中之一就是大家在“独立”和“流行”的三八线上混乱地来回跨越,以至于没有人再需要去表态,假装自己坚定地站在某一边。
早些时候,Grimes公开表达自己对Mariah Carey和Justin Biber的喜爱和欣赏,并在公开表演中使用了一些主流歌手如Daddy Yankee、Vengaboys的音乐,她就在网络上受到了极大的抨击,歌迷对此事反应极大。
Crimes也在形象塑造上模糊了独立音乐人和流行明星的界限。她在2013年和Jay-Z的Roc Nation签了经纪约,但是讲唱片约仍然留在4AD。在此之前,这种分割也非常少见。
另一个消解了“独立”与“流行”界限的音乐人是美国独立乐队Bon Iver的Justin Vernon。他最开始已一种典型乡村雅痞的形象出现在大众面前,小胡子、法兰绒、忧郁男、不谙世事。他毫无疑问是一个民谣音乐人,背靠他小小的厂牌,用一把吉他创作音乐。但是很快,他成为了另一种不一样的形象。
在2010年,他参与了侃爷专辑《My Beautiful Dark Twiwted Fantasy》至少10首歌的配唱,其中一首歌《Lost in the World》还取样了Bon Iver2009年的歌曲。Justin Vernon在那个夏天颠覆了所有人的想象。
让人钦佩的是,Vernon能将这次曝光带来的机会最大化,同时没有丢失他“独立”的根源。他在自己的家乡举办了一个音乐节、搭建了一个流媒体平台、入股了一个复古酒店。他帮助自己最喜欢的一位音乐人Bruce Hornsby重建了业界的声誉,邀请他在舞台上、录音棚里一起合作。他现在的角色有CEO、创意总监,而不仅仅是一位独立音乐人。
音乐行业具有如此强的流动性,在独立音乐人向主流音乐人寻求合作的时候,主流音乐人也主动向独立音乐的地界靠拢。自2010年开始,音乐行业进入了一个对于先锋流行艺术特别友好和赏识的十年,而大厂牌并不擅长推广这种类型的音乐。
在过去,如果你被你所签的大厂牌所忽视和以往,那意味着你的职业生涯已经到头。但随着独立音乐人职业生涯天花板被打破,大厂牌主流音乐人的职业地板被凿穿,一股融合的中间力量形成了,为那些“格格不入的流行歌手“所准备的新机会被创造出来。
Sky Ferreira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她15岁的时候签约了Capitol Records,忍受着这个行业对于青少年艺人来说常见的折磨,在发行了几首无关痛痒没有上榜的单曲之后,她就被公司遗忘在角落了。
在任何其他时代,这可能都是她职业生涯的终点,但是事情后来的发展是:她发行了一张名叫《Everything Is Embarrassing》的单曲,这首歌由Blood Orange的Dve Hynes制作,有着坚定昂扬的流行舞曲的氛围。
但是感觉上太过私人化和与众不同而无法成为一首真正意义上的流行舞曲热单,这首歌的歌词蕴含了过量的焦虑和真诚的忏悔,是那种没有人愿意和你跳舞的时候,你会随之起舞的音乐。这首歌展示了流行音乐新的可能,为之后”丧pop“歌曲的创作做了一个示范。
如果说Sky Ferreira的选择是绝境中的突围,另一位歌手则是主动进攻的探索。全能音乐创作人Charli XCX在写了几首榜单热门歌曲后,采取了迂回的发展策略,开始在音乐中挖掘自己性格中更阴暗、复杂的一面,并且宣布从公司手中拿回对自己形象和音乐的掌控权。她能写诸如《Boom Clap》这样的口水热歌,也能写《Track 10》这样抓心挠肺、来势汹汹的音乐。
所有这些例子都告诉我们,“独立音乐”这件事情更像是一种态度、它给流行音乐人的生涯注入了传统大厂牌所不允许的鲜活能量。或许大型世界巡演不会参与到这部分业务中来,但是总有合适的品牌方和广告商会带来现金流,而音乐也可以按照创作者的意愿扭曲到任何方向。
但是,值得我们考虑的是,这种融合带来的损失是什么?一个独立音乐人热切地渴望去摘取流行巨星的桂冠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举个例子,George Lewis Jr作为成功且口碑极好的独立音乐人曾经尝试以流行音乐幕后推手的形象重新面向大众,他给Chris Brwon和Eminem都提供过音乐技术支持。他为自己做了一张流行音乐专辑,希望引起轰动,专辑名叫《Eclipse》。结果,专辑中的歌曲并没有被听众认真对待,也因为不够抓耳没有被人们认可。
对此,George很愤懑。但关于独立音乐人和流行音乐人,George曾经说过:“我讨厌极了那些缺乏野心、实践和技术的独立音乐人。” 他认为,如果独立音乐人应该像流行音乐人一样团结工作、让好音乐传播得更远,格局更大。
“独立”和“流行”转换和融合的背后是多方原因互相作用的结果。社交媒体的出现,让个人品牌打造的成本更低、回报更大;技术的发展,让“单打独斗”地音乐生涯成为可能;城市贫富差距让排练场地租赁成本更好;Hip hop的热度让个人主义更加深入人心;市场经济拜金主义风气盛行,大家都要或多或少地独自面对成功与失败。
另一个模糊“独立”和“流行”界限的原因是我们如今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流媒体”。流媒体的出现让音乐脱离了“肉身”,变得更加地像“氛围”和“空气”。流媒体不断地将创作中的顿悟和绞尽脑汁的灵感变成到平淡日常中的背景。大家不再在意音乐的标签是什么、不再在意背后的艺术理论。
或许,在这个新的游乐场上,玩得最开心的音乐人就是像Charli和Vernon这样的人。他们挣脱桎梏,探索合作的可能,不要求任何人对他们的作品另眼相待,英雄不问出处。这听起来有些乌托邦,但是如果有一件事我们能从流行音乐史上学到的,那就是,音乐无限、视野无限。
部分编译自:《How Indie Went Pop—and Pop Went Indie—in the 2010s》
https://pitchfork.com/features/article/2010s-decade-how-indie-rock-went-pop-bon-iver-grimes-james-bla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