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没有成年人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传播体操”（ID：chuanboticao），作者郑卓然，36氪经授权发布。

尼尔·波兹曼写过一本《童年的消逝》对我影响挺大的（推荐没看过的朋友看看），现在许多童年符号正在二次走红，有时候反而觉得童年不再离开。

因为互联网，80/90后们的童年被无限拉长了。 

1、《猫和老鼠》的现实隐喻

1940年，《猫和老鼠》动画片在美国首播后大受欢迎，此后连续12年，每一届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获奖/提名）都能看到《猫和老鼠》的身影。50年后，《猫和老鼠》于1991年8月登陆中央一套周日晚六点半的动画档，成为80/90后的共同的童年回忆。 

在国内，不仅是小朋友，就连成人也成为了《猫和老鼠》的忠实观众。此后，《猫和老鼠》牢牢占据央视一套黄金动画档，并与央视二套播出的《机器猫》开始了日猫与美猫的“双猫大战”。

到了92年，国内几乎与美国同步上映低幼版《猫和老鼠》（也叫《小猫与小鼠》，就是Q版《猫和老鼠》，主角们的形象更加矮小卡通），可惜这个版本的《猫和老鼠》并不成功，收视率暴跌之后，央视的《猫和老鼠》慢慢淡出人们视野。

但恐怕很少有人能想到，《猫和老鼠》在中国播出近20年后，又一次以另一种方式风靡了网络。

有些人发现，童年时的《猫和老鼠》是一部内涵十足的现实主义讽刺动画，汤姆猫日常被虐、被狗子压榨、向白猫跪舔、被黄猫欺负……但又心地善良老实，分明就是当下社畜的照影。当然也有人发现了，汤姆和杰瑞之间的种种羁绊，就像伴侣之间的日常吵闹，尽管一直打闹，但也只有对方能够一直陪伴在身边，不少情侣甚至换上了《猫和老鼠》的情侣头像。

当然还有各种《猫和老鼠》的花式沙雕表情包，成为了网络社交下的缓冲剂；《猫和老鼠》剪辑出来的短视频，搭配一些柔情音乐，成为了抖音上的爆款。

《猫和老鼠》本身的故事初衷或许很单纯，但随着观众解读能力的提高，《猫和老鼠》也变得内涵丰富了起来。

在我们看来，生长于互联网变革时代的千禧一代（85-95后）正通过这种不断强化的解读能力，让他们能在成年后的日子里延续童年时光，产生一种专属于千禧一代的返祖文化。

稍加留心可以发现，千禧一代的童年记忆正在经历网络文化层面的二次走红，《神奇宝贝》、《海绵宝宝》、《铁甲小宝》、《星际恐龙》、《猫眼三姐妹》等等动画片都通过表情包等方式实现了二次复活走红，而60/70后的群体中童年记忆却很难发现这个现象。毕竟，千禧一代更加熟悉网络，也有更多的网络传播声量。

2、雪姨、蒙丹与辽北狠人范德彪

2001年《情深深雨蒙蒙》开播，琼瑶阿姨虐心的剧本让此剧成为老少皆爱的黄金档爆款，那时雪姨还只是个不太起眼的配角，而何书桓与陆如萍看上去更像是郎才女貌的纯情一对。

雪姨扮演者王琳恐怕永远想不到自己的二次爆红，竟是由于一则B站的鬼畜视频《你有本事开门啊》。成熟的80/90后终于弄清楚了戏里戏外，不在因为剧本角色而讨厌演员，并猛然意识到雪姨的表演，才叫做演技派。王琳如今成为脱口秀等综艺节目的常客。

另一方面，何书桓和陆如萍等角色又被人们扒出，截然不同的评价是，何书桓成为了一个渣男，并被网友总结出各种“渣男语录”；而陆如萍成为了一个渣女，被认为是一个“心机婊”。与此同时《情深深雨蒙蒙》的经典片段被做成大量表情包和“梗”而流传，比如“今天的雨下得就像依萍找他爸要钱那天一样大”。

网友的姿势水平和解读能力的提高，让大家发现童年的文艺作品如此“暗黑”，衍生出各种“长大才知道”系列解读。

还有《还珠格格》播出时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蒙丹，多年之后网友发现了这个角色的魔性魅力。蒙丹不仅被许多网友好奇“脸为什么这么方”，还被评价为“演技极其浮夸”疑似患有狂暴症，堪比《风云雄霸天下》中步惊云（何润东）拯救孔慈时的咆哮式表演。另外，《还珠格格》后沉寂多年的福尔康（周杰）也曾因鼻孔过大而成为早些年表情包的常客。

以往被认为“老土”的赵本山小品，如今竟然也在二次流行。童年时觉得“土味老气”的表演段子，今天反而成为了一种潮流文化。而儿时观看赵本山小品的观众们，终于在小品内容中发现其社会批判性，赵本山化身为了某种精神领袖。

很大程度上，B站鬼畜视频《念诗之王》（改革春风吹满地）成为赵本山网红化的幕后推手。《念诗之王》的素材由《红高粱模特队》、《昨天今天明天》、《卖拐》、《卖车》、《心病》、《送水工》等小品组成，在鬼畜音乐和谐度上做得十分优秀。如今该视频在B站播放量超4740万，成为“镇站之宝”。

常与赵本山搭档的范伟同样也迎来了新春天，被称为辽北第一狠人的范德彪，依旧没能摆脱了卖拐时的傻愣人设，甚至在部分人群中，已经开始像研究“六学”一样研习“彪学”，大喊“每一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范德彪”、“范德彪才是真正的东北朋克”……

一个作品是否“内涵”，大多要看观众的解读能力，而非作品本身。《大话西游》便在强大的解读能力下，成为无法逾越的“神作”。但假设千禧一代如果没有互联网的加持，就算有再高的解读能力，这些“童年回忆”可能无法再次翻新为文化潮流。

3、解构主义与旧日时光

宝石gem的《野狼Disco》意外成为了网络神曲，而这首歌被解读为“东北伤痕文学”怀缅逝去的时光，老舅本人也被誉为MC届贾樟柯，老舅自己称他的歌是“东北蒸汽波”。

近年来网络亚文化中，有两股风潮颇有影响力：

一股就是B站为首的鬼畜文化，其中大多夹杂着“土味”和“猎奇”，鬼畜视频以往还只是针对小众的“金坷垃”等沙雕广告进行创作嘲讽，如今UP主们的兴起已经开始偏向对80/90后的经典影视剧及热点视频进行解构创作；

另一股就是主打怀旧复古的蒸汽波文化，早年灵感可能源自于以《银翼杀手》为代表的赛博朋克类科幻电影，与赛博朋克一样，蒸汽波有反乌托邦的精神内核，但表现更加迷幻怀旧，素材常常采用80年代元素。银河骑士李老板创作的《嘉 禾 天 橙 国 际 大 影 院》成为国内蒸汽波的代表作。

而鬼畜与蒸汽波这两股审美潮流，可以看做是当今网络环境下解构主义的两个分支，通过“低级趣味”向主流审美实现“降维打击”，如今它们在怀旧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比如说你完全可以把赵本山的《念诗之王》（改革春风吹满地）当做是一首蒸汽波音乐，而《猫和老鼠》的表情包天然就有蒸汽波的意味。

亚文化中的怀旧情结，不仅表现了人们对过去的怀念，还意味着人们对当下的无所适从，在网络传播技术下，这一批80/90后们不愿老去。

他们的童年将不断被重现、被解读，他们可能将是童年最长的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