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Chinajoy,上海, André Faure在四十度的高温里穿行。作为巴西GamePlan公司 CEO,这是 André第二次来到上海参加ChinaJoy。了解市场、接洽合作伙伴,撮合中国与拉美公司的合作,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几天的中国之行,最终结果“远超预期”。
从圣保罗到上海,航线距离约19200KM,航时超27小时。现在,更多像André一样的巴西游戏人开始关注这个“距离巴西最遥远的国度”,希望将游戏带到13亿人口的市场。巧合的是,与此同时,中国的“买家们”,也开始跨越这段“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踏入这个南美洲最大的国家,寻找商业合作的新机遇。
一
这是André Faure第二次来ChinaJoy。
作为GamePlan公司的CEO兼联合创始人,André Faure这次来中国的目的十分明确:了解市场、接洽合作伙伴,撮合中国与拉美公司的合作。事实上,帮助海外客户开拓巴西及南美市场,是GamePlan公司的主要业务。
Chinajoy期间,40度的高温,André 穿梭上海,与多家中国公司洽谈,“很短时间内就接近达成合作”,“远超预期”。
事实上,这已经是André第二次参加ChinaJoy,第四次来到中国了。一年之前,在巴西驻华大使馆和巴西贸易与投资促进局(APEX BRASIL) 的中国本地团队支持下,André第一次来到ChinaJoy。在那之前,他曾两次来到北京,参与完美世界的一个项目。
André Faure并不是个例。André 的巴西同胞Flávio Miyamaru和Christian Lykawka也奔赴上海,他们分别是巴西游戏公司Tapps Games和Rockhead Games的高管。从可以获得的为数不多的外文介绍和与中国有关的合作伙伴处,他们获知ChinaJoy是中国知名的数码互动娱乐展会,每年会有几万甚至十几万爱好游戏、娱乐的年轻人参加。
过去几年,两家公司都与中国市场有过或多或少的接触。作为游戏工作室,Tapps Games创立于2012年,专注于休闲游戏,目前已开发了近200款游戏,公司相对知名的游戏包括My Boo、Toilet Time、the Evolution series 和Dear Diary。虽然Tapps Games也有一定的中国用户,但一直并未找到合适的中国发行商。近年来,公司开始涉足VR游戏,近期已与小米等中国VR平台接触。
相比之下,Rockhead Games的《Starlit Adventures》在中国更为知名些。这款游戏被翻译为《星光大冒险 Starlit Adventures》,由斯凯网络作为发行商,2015年进入中国,收获了不少关注度,也在当时获得过不少平台推荐。
现在,越来越多的巴西游戏开发者,将目光转向中国。
13亿用户基数,13亿部智能手机保有量,5.6亿游戏玩家,每年人均花费超143美元。对于巴西开发者来说,有天然的吸引力。2017年,中国游戏行业整体营业收入已接近2200亿元,同比增长超过23%。
一个月之前,在巴西举办的Big Festival活动中 ,36氪接触的多家巴西游戏开发商,均表达了类似的看法,并热情向包括36氪、网易游戏在内的中国记者讲述了他们目前的进展。
近年来,随着Steam、App Store等游戏平台的出现及普及,开发者“进入”中国市场的门槛降低。开发者只要提交内容,全球用户均可下载。即使没有做专门的产品汉化,也有可能被中国的玩家发现并推荐。电玩巴士副主编周明曾通关了《纸笔骑士》(Knights of Pen and Paper),其所在的公司在此之前也向中国玩家介绍过这款游戏,开发商Behold Studios的制作人Saulo在巴西偶遇周明才得知此事。
在此之前,这些开发商往往还要组建专门的中国本土团队。早在2008年,一家名为PLAYPHONE的巴西游戏公司就被中国读者关注。当时,这家公司表示将进入中国市场,为此他们在中国组建了一个50多人的团队,开发针对中国手机用户的游戏产品。
在以独立游戏为主的巴西,聚集足够资金做完整个游戏,同样不容易。中国市场的合作伙伴则提供了另一种可能。当前不少巴西游戏工作室虽然仅有几名员工,但游戏仍处于未完成阶段,需要资金支持,以往巴西大多数企业家都需要自掏腰包创业。
根据巴西初创企业协会(ABStartups)的调研,在2013年至2017年里,拉丁美洲获得了大约10亿美元的创业投资,其中有45.4%的投资来到了巴西,其中5%来自于中国。虽然这笔资金在过去并未系统性投入到游戏产业,但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二
当巴西游戏开发者将目光投向“距离巴西最遥远的国度”时。中国的“买家们”也开始跨越这段“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2018年6月28日晚,圣保罗艺术中心,灯光通明,掌声雷动。这是一年一度的拉丁美洲最大的独立游戏展——BIG Festival的颁奖礼。坐在礼堂前排的小米VR内容负责人Myra,北京赶来圣保罗参加活动的这一周,每天都马不停蹄的开很多个会,忙碌时候一小时要见三波游戏开发者,已与多家VR游戏公司达成合作意向。
36氪在巴西接触的多家VR游戏公司告诉36氪,一家名为Pico VR 的中国VR公司,也正在与他们洽谈VR游戏上线合作。
与Myra 搭乘同一航班到达巴西圣保罗的杨春雨,是绿洲游戏的商务拓展经理。负责主机、PC游戏方向的合作,期间密集见了多家游戏公司。成立于2011年年底绿洲,现在已在北美、南美、中东及欧洲等 130 个国家和地区做发行。杨春雨此次来巴西,也是希望寻找到适合全球发行的产品。
巴西游戏产业的快速发展,是吸引“中国买家们”来到这里最为重要的原因之一。
有着2亿人口的巴西,游戏市场活跃,快速发展。游戏市场数据研究公司Newzoo的数据显示,巴西2017年游戏行业的年收入或在13亿美元左右,排在全球第13位,拉美地区第2名,游戏玩家达到6630万,人口占比超过30%。
根据巴西网站“canaltech”报道,2013年到2018年间,巴西的游戏工作室数量由约143个增加至约375个;而在过去的两年间,巴西的游戏企业共开发了1718个新的游戏,游戏种类涉及手游、PC、VR等类型。
在此之前,包括游族网络、智明星通、IGG等中国游戏公司也已在巴西上线游戏。2016年,在巴西市场,中国公司新上线的产品数量共有2298款。在App Annie统计的巴西手游收入排行榜中,中国五款游戏入围Top10,占比50%。据数据显示,智明星通的《列王的纷争》在巴西的用户占比为9%,仅次于美国的14%。
现在,中国“买家们”到来,也逐步将巴西游戏带到中国。本文发布时,Myra在巴西接触的多家VR游戏团队都正在为小米VR进行汉化和适配,其中三款已经上线小米VR应用商店。
三
位于地球对跖点的两端,巴西被称为距离中国最远的国家。跨越近2万千米的距离,中国、巴西游戏行业开始彼此接触。
Myra的巴西之行是因为今年美国游戏开发者大会(GDC)期间遇到了一名巴西VR游戏开发者Orlando,GDC后他的游戏Dodge This(中文译名《别想逃VR》)和小米VR合作顺利,后来他将Myra推荐给BIG Festival的主办方做演讲。杨春雨接受邀请,则是因为一个外国游戏行业的朋友的推荐。
即使是中巴游戏产业已经展开的合作,似乎也有“偶然”的成分。虽然2015年前后《星光大冒险》中国也获得关注,发行商斯凯网络和旗下的米艺游戏也获得了金苹果奖等奖项,但双方并未将这种合作持续到《星光大冒险》的续篇。Rockhead Games的其他游戏,几乎在中国未产生关注度。成立于2012年的Tapps Games,则一直未找到合适的中国发行商,近期新认识的中国游戏行业的朋友,将他们介绍给了小米旗下的瓦力。
信息不对称,是这种合作一直未能规模化的主要原因之一。
作为以中文、葡语为主的市场,双方互相了解的最主要途径仍是英文,但有关双方的英文介绍内容都相对基础,偏重新闻层面,深度涉及产业介绍的内容寥寥。Tapps Games的高管在圣保罗见到36氪关注VR方向的记者时,也很积极的寻求相关一手信息。
信息不对称,带来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合作渠道的不畅通。互不了解有哪些潜在的合作方,临时敲定合作伙伴,合作不顺利的现象或难以避免。一家巴西VR游戏开发商,曾与一家中国VR内容的发行商达成中国地区独家代理合作,后者向小米VR内容平台提出支付数万元的费用的要求被拒绝后,造成游戏无法直接上线,而开发商已经适配完成的游戏最后因为发行商合同的限制不能直接在小米VR内容平台上线,一度陷入僵局。
中巴两国的文化差异,使得这种合作当前还很难标准化。杨春雨发现,在内容题材上,一些巴西游戏设定建立在葡语和巴西神话之上,几乎很难在中国成为爆款。另外,一些游戏通过创意反应拉美地区政治动荡、政局腐败等社会现实,涉及政治、血腥、色情元素(注:国外有分级制度,因此可向一定年龄以上玩家提供),很可能在进入中国时无法通过审核,或者为通过审核做出调整。
中巴两国游戏行业发展的阶段差异,很可能是更深层次的原因。巴西游戏虽然高速发展,但整体仍处于起步阶段,游戏本身的完成度和品质、游戏产业的配套建设、游戏人才的培养等方面,仍与欧美甚至中国有不小的差距。
杨春雨认为,中国游戏产业经过近三十年发展,中国游戏市场的繁荣是建立在几个因素之上的:一是中国较大的人口基数;一是中国经济快速发展,人们在有钱后更愿意在游戏内付费。经过多年市场教育,中国玩家很可能更喜欢精细度高、特效华丽的游戏画面,对比之下,在巴西像素风格十分流行,这在写实风格已经比较流行的中国,即有可能是优势,也有几率不讨喜。
周明关注独立游戏较多,在巴西用3天半时间密集接触巴西独立游戏开发者后发现,基础设施建设和国内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也让他们没法像中国人和日本人那样经常性地组织起来接触资源。举例来说,巴西的独立游戏圈子,当前还主要是通过BIG Festival与海外联系,还没有国内的 CiGA 和日本的 JiGA 那么成规模性,或者说并不是像日本独立游戏一样有 BitSummit 那种专门对外的平台。
事实上,非中国的游戏发行商也委婉表达了类似的观点。2018年BIG Festival期间,36氪在巴西见到了一名来自于美国的发行商。后者告诉36氪,“巴西游戏产业非常值得关注,几年后如果我要寻找合作伙伴一定会想到这里”。
在巴西还很流行的SEGA游戏主机
四
中巴游戏产业要将双方合作落地,实际操作过程中,或还有更多现实的困难,需要双方解决。即使中国的“买家”已经开始踏进巴西这片热带的土地,但现阶段巴西游戏开发者的中国之旅可能并不会一帆风顺。
作为地球对跖点的两端,中巴之间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这意味着,因为距离造成的差旅成本高昂,管理难度高。超过27小时的航时,意味着中巴双方的合作至少需要在路途中花费3天时间;超过13小时的时差,意味着双方工作时间几乎少有重合。此外,19200KM也意味着一笔不小的差旅支出。36氪访谈了多家巴西游戏开发者,均表达了想去参加Chinajoy的意向,但因为差旅成本太高不得不暂时放弃。
在成熟的PC、主机、手游市场,版号必不可少。自今年3月机构调整改革,中国网络游戏审批开始受限。8月15日,彭博称中国网络游戏版号审批已被冻结。事实上,一般海外游戏要面临比本土游戏更为严格的审查。
巴西经济和政治上的不确定,则使得更多的“中国买家”不得不观望。
巴西被称为万税之国,政府税收占GDP的35%,税负高,税法还特别复杂,这使得许多企业对巴西望而却步。巴西的所得税税率为34%,远远超过香港、新加坡、中国大陆等地。这意味着,游戏公司在巴西获得利润后,需要缴纳34%的所得税才能向境外分发红利。除了分红外,其他向境外汇款的方式都面临着高额的税收,尤其是香港、新加坡等被巴西政府认为是避税天堂的国家,仅预提所得税的税率高达25%,加上其它的税金,税率总和往往高于40%。
事实上,不少中国游戏公司因为开展业务的关系,有可能将公司注册主体放在香港。但巴西税法复杂,巴西政府将香港列为避税天堂,所以如果想将利润汇回香港,往往将会面对比欧洲更高的税率。一家公司注册在香港的中国游戏发行公司告诉36氪,他们资金离境时不得不支付25%的税。
合理避税,往往需要精通巴西税法和法律。位于圣保罗的巴西IEST企业咨询公司,曾服务中国国家开发银行、奇瑞汽车、力帆汽车、国家电网、华为等中国企业。创始人田英告诉36氪,在巴西的税务筹划十分重要,想要进入巴西的中国的企业,可以基于巴西现行的税法,避免双重征税或者多缴纳不必要的税;以游戏行业为例,这笔资金离境的时候不一定需要交税,如果游戏公司的主体不在巴西,游戏的服务器和游戏的内容都是巴西境外的,即可以不在巴西交税,很可能只需要支付消费者购买点卡时信用卡要扣个6.38%的税。
巴西IEST企业咨询的另一名合伙人曲超发现,近年来,汇率的大幅波动,使得“中国买家”担心投资打了水漂。举例来说,2014年时巴西雷亚尔兑美元的汇率约为0.4,2015年低点时则达到0.23。假设,一家中国公司2014年时投资一家巴西公司100万美元,则意味着到2015年时,再兑换成美元或者人民币其资产已经直接减半了。你可以想象,一家公司辛苦打拼数年,账面上获得了收益,但换算回美元和人民币则无任何增值甚至贬值,这样的环境对于国际合作者的吸引力显然大打折扣。
现在,中巴各方之间也正努力消减这样的障碍。
几年之前,巴西出口与投资促进局同巴西游戏开发企业协会签署了合作协议,两家机构共同建立了“巴西游戏开发者”项目,目标是在国外推广巴西的游戏业。2018年的BIG Festival,不少参会的海外“买家”均来自于巴西进出口贸易局等单位的邀请。巴西贸易与投资促进局的一名官员告诉36氪,举办BIG Festival的一个目的就是要先把游戏产业链的人聚集在这。
技术上的创新、大平台的逐步完善,也使得合作的技术门槛逐步降低。中国较大的游戏内容平台近年来通过与国际平台合作,已经触达全球各地。Myra告诉36氪,以小米为例,小米应用商店通过与Unity的合作可以从让游戏开发者从引擎层面直接触及小米SDK和小米背后的庞大中国市场;小米VR与国际领先VR公司Oculus在硬件和内容层面高度合作,使得小米VR平台可以在汉化后接入大量国际平台的大作;而小米也频繁出现在各类国际游戏展会上与游戏行业的开发者近距离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