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公司反腐，一直都在深水区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刺猬公社”，作者：铁林；36氪经授权发布。

年关将至，互联网圈颇不太平。

据阿里大文娱集团昨日消息：根据举报，原总裁杨伟东因经济问题，正在配合警方调查。阿里影业董事长樊路远将兼任优酷总裁。

杨伟东的个人简介还挂在阿里巴巴集团官网上，他是十余位高级管理层之一。六天前刚代表阿里大文娱出席了第六届中国网络视听大会。

一年的任期已经结束，阿里官网对杨伟东的介绍依然是：于2017年12月阿里巴巴文化娱乐集团（简称阿里大文娱）总裁，并自2016年10月起担任优酷集团总裁、自2018年5月起担任阿里音乐首席执行官。

他接受《中国企业家》杂志专访的稿件内容，成了很多媒体抛出调查报道的引子：在别人贪婪时我恐惧，在别人恐惧时我贪婪。

在杨伟东之前，美团提前一步发布了今年的生态反腐处罚公告：2018年2月至今，美团“重案六组”在业务、HR、风控、技术、IT、内控、内审等团队支持下，调查违纪类刑事案件29起，移送公安机关查处89人。

11月19日，58集团合规监察部通过内部邮件通报称，58同城原渠道事业部高级副总裁宋波、原渠道事业部总监郭东等人，涉嫌利用职务便利非法收受代理商财物，数额巨大。公司已将此案移至公安机关处理。宋波、郭东等人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已被海淀警方刑事拘留。

钱多的地方，从来不安生。

顺风顺水杨伟东

1974年出生的杨伟东是个懂内容的人。2015年3月，还是土豆总裁的杨伟东，出现在了优酷出品的谈话节目《老友记》里，对谈主持人梁文道在表达观点的同时，也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你怎么可能以为网络的东西应该粗糙点儿呢？”

三年前，网综网剧的质量，还未跟上电视台的水准。杨伟东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纯粹的电视搬运，其实也是有些问题，所以我们一直以来探讨的是说，品质能够保证，但是又适合互联网的播放方式，以及互联网的互动方式。”

他非常相信，网络平台未来的市场价值，“如果电视台不能给年轻人群提供一些有吸引力的节目，那不就是我们的一个机会吗？而且这个机会本身产生的意义，绝不仅仅是商业上的价值。”

从优酷土豆，再到阿里大文娱。杨伟东的身份，几经转变，2013年3月，杨伟东受原优酷土豆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CEO）古永锵邀请加入优酷，后再也没有离开过长视频平台。

最近一两年，长视频平台的竞争格局落定，优酷、爱奇艺、腾讯三分天下。

当初的预言成为现实，独家精品内容成为会员制的敲门砖，年轻人是绝对的消费主力。越来越多的钱，进入影视行业，平台竞争之下，内容成本水涨船高。让杨伟东陷入困境的，也是这些砸向影视综艺的高额度投资。

据《财经》报道，阿里内部对于杨伟东的调查已经持续一段时间，杨伟东此次涉嫌贪腐的项目主要集中在优酷于2018年推出的“这就是”系列综艺，主要是关于综艺项目的收支问题。

“这就是”系列综艺以《这！就是街舞》为开端，陆续又推出了《这！就是对唱》《这！就是铁甲》《这！就是灌篮》等。

投资金额达到3亿元的《这！就是街舞》，成了杨伟东被调查后，最受关注的项目。作为节目出品方之一，巨匠文化在今年1月份以6000万参投《这就是街舞》。

年初的2018优酷春集综艺新品先鉴会上，《这！就是街舞》节目总导演陆伟宣布，节目总招商金额近6亿，刷新网综广告招商最高纪录。

从节目后期流量以及招商额来看，巨匠的投资只赚不赔，背后的明星持股人羽泉组合，一度被媒体称为“最会赚钱的歌手”。

巨匠和杨伟东关系匪浅。天眼查信息显示，杨伟东曾经持有巨匠文化的股份，虽然他已在2015年，退出了巨匠文化股东会。杨伟东本人也与羽泉维持着良好的关系，除《这！就是街舞》，还合作了《举杯呵呵喝》节目。

也有传言称，杨伟东和其此前就职的麦特文化有利益输送。昨日晚间，麦特创始人陈砺志在微博公开发声辟谣称，杨伟东离职后多次在对外接受采访时宣称，其与胡海泉联合创办了麦特文化，为不实消息。

同时，自杨离职后，他先后供职于土豆网、优酷网，均在内部封杀，与麦特文化营销影视项目相关的任何推广。麦特文化与土豆网、优酷网从无商业合作，更不存任何利益输送。

巨匠文化目前未有更多回应。阿里方面表示，一切以警方披露信息为准。

今年年中，巨匠文化已申请挂牌新三板，持有该公司约72.17%的股份的胡海泉，还没从陈羽凡事件带来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或许就要马上面对下一轮考验。

必须反腐的企业基因

以阿里为代表的大型互联网公司，向来重视企业内部的反腐工作。

2012年，阿里成立“廉正合规部”，用以调查腐败、预防及合规管理。与各业务线以及内审、内控部门都保持充分的独立，廉正调查“上不封顶”，问责权限一视同仁，并且公布了反腐邮箱。

一视同仁并不只是文字游戏。杨伟东之前，阿里下马的高管并不少。

廉正合规部成立当年，阿里巴巴旗下淘宝聚划算原总经理阎利珉因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被刑事拘留，法院以受贿罪判处其有期徒刑7年。出狱后，阎利珉在2017年创办了“果小美”。

2014年，阿里集团原人力资源部副总裁王凯，因非法收受或者索取他人好处费共计260万余元，用于个人消费，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6个月，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10万元。

2016年2月，合一（优酷土豆）集团发布内部信，称前合一集团副总裁卢梵溪涉嫌利用职务之便进行违法犯罪行为，已被警方带走调查。

2016年11月，阿里影业副总裁、淘票票总经理孔奇，因贪污受贿被警方带走，涉案金额190万元左右。

阿里员工守则规定，员工不得利用在阿里的工作、职位或身份索取或接受任何人利益或赠与。在符合当地风俗的情况下，仅在春节期间可接受不超过人民币200元或等值的其他外国货币的红包或利是。

京东的作风同样干脆。CEO刘强东曾公开表示：你贪十万，我就是花一千万也要把你查出来！你敢拿一分钱我也一定把你开掉！

在廉洁京东的官网中，挂着今年8月最新的反腐败公告。

集团内控合规部公告称，16人因腐败事件被刑拘或者辞退，包括京东物流西南区域分公司快运部城配运输管理部机构负责人任兵、京东物流华中区域分公司大件物流部安装运营部机构负责人黄川、京东金融保险业务部综合管理部消费者业务部渠道运营人员燕峰等人。

网站在发布公告的同时，还提供查询通道，失信企业及个人，都可在官网查询。

百度、美团、字节跳动、58集团等大公司，都在今年先后通报过内部反腐最新进展。企业反腐并不是是个新话题，但常查常新。

互联网圈的“诚信”文化

反腐工作常常敲打着上上下下的员工。

入职某电商平台不到半年的罗言（化名），现在不敢轻易答应合作伙伴的饭局邀约。“请吃饭需要报备，而且有严格规定，必须是商务用餐，2个人以上，要在给部门上级领导的报备邮件中，说明事由，已经吃饭的人员。”罗言会尽量减少这类不必要的饭局，怕遇到事情说不清楚。

因为岗位敏感，平日需经常对接供应商，“我们连供应商的奶茶都不收的，任何都不收，之前有供应商拿了巧克力蛋糕来，部门经理就私聊我们，让把蛋糕的钱退回去。”罗言告诉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人家来公司拜访，多少会拎些小礼物，这些东西大部分是当下就不收，但巧克力蛋糕，人家都买了不可能退，不吃又很浪费，所以就把蛋糕钱退回去。”

一旦被公司内部查出存在“利益输送”行为，通常只剩下被开除一条路，并被记入行业黑名单。由于出发过重，普通员工一般不会在这些小事上犯糊涂。

不只是电商平台。腾讯前员工李多多（化名）也有类似感受。

“在腾讯内部，有一个高压线，就是《阳光准则》，入职培训的时候是非常重点强调的，甚至一定要你默写下来，知道《阳光准则》是哪些，哪些事绝对不能碰，只要一碰，就立马要被公司实行执行处罚。”李多多说，“所以，在小的事情上，大家都会遵守公司的规则，比如说在发票报销的时候，这个是绝对不能欺瞒的。曾经发生过一件事儿，就是一个员工他在贴票的时候，把不是用于工作的发票贴进去了，就是一个出租车票，然后就被辞退了。”

受到处罚的后果，同样不仅限于辞退。“一些人，再出来的时候只能选择创业，但是选择创业的时候很难拿到融资，甚至，没法拿融资。腾讯内部有一个词叫瑞雪，就是瑞雪兆丰年的瑞雪。遇到一些不太好的行为的时候，然后大家会在一些公共的场合提出来，包括腾讯内部有一个KM平台，大家会互相检举说谁做这个行为，不瑞雪，影响了别人。所以我觉得大部分是互相遵守和互相实行这些阳光准则的。”

李多多说，腾讯内部，非常重视“诚信”文化。阿里同样，公司奉行的六个价值观中，“诚实正直，言行坦荡”被放到了重要位置。

杨伟东不是阿里反腐的开始，也不是结束。有人已经开始担心“这就是”系列综艺的下一步动作，据新京报报道，知情人士透露，目前《这就是街舞2》《这就是灌篮2》等节目暂未受到该风波影响。

对于本身就受到各种政策束缚的综艺节目来说，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动摇各方的信心。杨伟东的前领导，阿里eWTP投资工作小组组长俞永福在今日头条敲下几个标点：？？？！！！

杨伟东可能也想为发生的一切，打个问号。阿里反腐，从不缺少决心，普通员工到集团高管，一视同仁。互联网反腐，不是进入深水区，而是一直在深水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