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一个简单的数学题:一个球拍和一个球总共花了1美元10美分,球拍比球多花一美元,那么这个球值多少钱?
大部分人都会自信满满并且很快答道,这个球值10美分。但这个显然的答案是错的。(正确答案是,这个球值5美分,而球拍值1美元5美分。)
在过去的50多年时间里,诺贝尔奖获得者,兼普林斯顿大学教授Daniel Kahneman一直在就类似的问题向不同人发起提问,并分析他们的答案。他的这类看似毫无陷阱的实验,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我们对“思考”这一行为的看法。尽管很多的哲学家,经济学家,社会科学家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都认定了人是理性动物,但是包括Daniel Kahneman,已故的 Amos Tversky和Shane Frederick(上述问题的发明者)等业内专家,都证实了,其实我们并非自己想象得那么理性。
心理上的认知捷径
为什么呢?当人们面对一个不确定的情形时,他们通常都不会非常仔细地评估信息,或者去查找一些相关的数据,相反地,他们在决策时很大程度会依赖于一系列的心理上的认知捷径(mental shortcut),而正是走捷径导致了他们的错误判断和决策。实际上这些捷径并非让我们更快地计算,而是让我们完全跳过“计算”这一步。所以,在被问到上述的球拍和球的问题时,我们都忘了自己之前上过的算术课,直接给出了一个最不需要心力的答案。
而麦迪逊大学的Richard West和多伦多大学的Keith Stanovich发起的最新一轮研究则显示,在很多情况下,聪明的人反而更加容易犯一些上述这些思考上的错误。尽管我们自己都假定高智商可以有效地对抗认知上的偏见,但高智商有时候也让人“误入歧途”。
West和他的伙伴对482名大学生进行了调查,他们在调查中引入了多个经典的容易引起判断偏差的问题,其中一个是这样的:
湖中有一小片睡莲。每天,睡莲生长的区域都会比前一天增长一倍。这批睡莲覆盖整个湖的时间是48天。那么,它们覆盖湖的一半区域需要多少天?
你的第一反应可能还是走捷径,直接通过将48天减半得到24天这个答案。但是仔细一想,你会发现这个答案是错误的,答案应该是47天。
锚定偏见
此外,West还出了一道题,用于测定参与者受“锚定偏见”(anchoring bias)影响的程度。参与者首先被提问:世界上最高的红木树是不是比某一个数X还高(X是一个介于85英尺到1000英尺的数字,不同的参与者收到的X的值不同)。然后,参与者又被要求估计,这棵树应该有多高。如果那些参与者在一开始收到的锚(这里指X)比较小,比如说,是85英尺,那么他们在猜这棵树的高度时,给出的平均值是118英尺。但是,假如参与者最初收到的锚是1000英尺,那么他们在猜这棵树的高度时,平均值就有上述118的7倍。
偏见盲点
然后,West又进一步将这一偏差跟人们的智商相关联,包括参与者的SAT分数,和认知需要的程度(测试一个个体参与并享受“思考”这一活动的倾向性)。
结果相当让人不安:自知之明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好使。
什么意思呢?那些知道自己有认知偏差的人并不能比其他人更好地克服这一点。Kahneman本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尽管他自己在认知和心理学领域有不少突破性研究,但是这并没有大幅改善他自己的心理表现。
“我的直觉性思考就是会把我领向过度自信,极端预测和计划性错误的道路,而所有这些都会让我低估完成一个特定任务所需的时间,这跟我在研究这些课题以前并没有区别。”
不过,最危险的偏见莫过于,我们都会自然地假定,其他所有人都更加容易比我们犯这类思维上的错误,而这种倾向也被叫做“偏见盲点”(bias blind spot)。我们有能力发觉别人的决策中有哪些系统性错误——我们精于发现我们的朋友的缺点,但是,却没有能力发现我们自己身上相同的缺点,这类偏见正是植根于此。尽管“偏见盲点”的概念本身并不新鲜,但West最新发表的论文却表明,实际它可以适用于任何认知上的偏见,从我们刚才所说的“锚定偏见”到所谓的“框架效应”,无所不包。而在所有关于偏见的案例中,我们总是轻易地宽恕自己的思维过程,却对别人的思维体系锱铢必较。
偏见遇见高智商
但是这里面还有一泼冷水,即高智商可能会让整个情况变得更糟。West的研究发现,那些在认知上更加精明的参与者的偏见盲点更大。这一趋势在很多特定的偏见类型中都非常明显,暗示了那些智商更高(起码是SAT分数更高),那些更喜欢深入思考的人可能更加容易犯这类心理错误。而教育本身也没法变成万灵药,Kahneman 和Shane Frederick在很多年以前就发现了这一点——超过半数来自哈佛,普林斯顿,MIT的学生在回答上述的球和球拍问题时都给出了错误答案。
什么才能解释这一谬误呢?其中一个带有一定挑衅意味的假设是,我们之所以会产生偏见盲点,是因为在我们评估他人和评估自己时,存在一个不匹配。举个例子,当我们在考虑一个陌生人的某个非理性选择时,我们会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收集和分析他们的行为信息上,我们可以从外部看到他们的各种偏见。但是,当我们在评估自己的各种错误决策时,我们倾向于做非常细致的反省。我们会审查自己的动机,然后搜索相关的原因;我们还会感叹我们的错误,还会不停地玩味那些导致我们误入歧途的想法。
这类反省式的方法有这样一个问题,即偏见背后的强大驱动力——也就是我们的各种非理性想法产生的根源,在很大程度上是游离于我们的意识之外的。这就意味着,即便我们在做自我分析的时候,我们也看不到它们,这是智力所不能企及的问题。事实上,自我反省还可能加重这类错误,掩盖那些导致日常生活中各种错误的过程。尽管我们会搬出各种各样的理由,用各种故事去解释,但是我们永远说不到点子上。而且,我们越是试着了解自己,我们对自己理解得就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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