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珀科技张强：未来一个医生就是一座移动的医院 | 解码数字新浙商No.59

“五六年前，我们认为医疗数据大有价值，数据就是石油，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所以踏入这一行。”辗转过互联网领域的不同赛道，张强对创业选择有着更敏锐的直觉。2020年，他以联合创始人的身份加入古珀科技（下文简称“古珀”），其余两位创始人，裘伟是医生出身，韩敏是浙大遥感技术专业毕业。

“古珀”音似“琥珀”，琥珀古老又珍贵，又有驱邪避毒之意。自2014年成立之初，古珀就专注于医疗数据领域，从事影像数据和移动会诊的研发；2016年团队从深圳迁移至杭州湾信息港，开始主攻医疗数据治理技术。疫情期间，古珀初露锋芒，7天打通火神山医院数字化系统，在医院上空织就了“全院数据一张网”；合作研发的新冠CT影像AI阅片系统，最快2秒可以完成影像诊断，准确率高达96%。

2019年起，古珀助力萧山打通了全区医疗数据实时共享，开创了分级诊疗和智慧医疗并驾齐驱的数字化医共体“萧山路径”。

“我曾经是运动爱好者，先练短跑，后来为了培养耐力，开始长跑。”聊起早年的经历，张强多了几分感慨。医疗领域的数据治理探索，犹如在水下打桩，免不了踩坑，正是长跑的积累让创始团队有耐心应对一切困难。在医疗健康的风口，他期待古珀兼具爆发力和耐力，在医疗数据治理领域描就数字化改革的风景线。

从移动医生到数字医共体

医院、医生、居民、服务四端在线，实现数字医共体协同

自2018年推出产品移动医生后，2019年3月，在古珀的技术支持下，萧山区组建4大县域医疗卫生服务共同体（简称医共体），下属4个镇(街道)卫生服务中心、45个村(社区)卫生服务站，辐射人口达20多万。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后的下半年，公司战略重点开始转移到为整个区域提供医疗大数据的治理与赋能上。

章丰：后疫情时代数字化医疗迎来了大爆发，仅2020年上半年就有215家互联网医院挂牌。市场上不断涌现出各类互联网医疗企业，古珀的移动医生与这些互联网医院有何差异性？ 

张强：一般意义上的互联网医疗是一个从C端（患者端）入手，以建立第三方互联网医疗平台为主的解决方案，是对医疗多元化的补充。但国内医疗的主体是什么？公立医院。我认为未来的主流一定是公立医院的互联网医院。今天互联网医院以线上问诊、处方流转、挂号预约等功能为主，数据的价值尚未充分发挥。

古珀的解决方案是赋能B端（医院医生端），我们的移动医生通过为医院和医生提供线上执业工具，扩大医院和医生的服务边界。比方通过移动医生，无论是在手机、iPad上，还是在电脑上，医生都能够随时查阅患者的跨院资料，完成移动查房、远程会诊、在线开具医嘱、处方等。患者在全科看诊后，可以上转记录，由专科医生给出诊断建议；由专科医生就诊后，医生可以下转记录，让家庭医生跟进随访。

章丰：纵观互联网医疗行业，多数企业是以医院的单点项目制服务为主，而古珀着眼于区域维度。萧山区数字医共体是怎样的底层逻辑？

张强：医共体是以古珀移动医生为基座，以手机钉钉为载体，将远程协同业务统一到数字化平台，同步医共体集团医生工作站数据。数字化医共体方案，是一个同时满足G-B-D-C（即政府部门、医共体、家庭医生、到居民患者）的整体方案。

G是指帮助卫健及其他职能部门实现顶层的数字化赋能，不仅仅在医共体内部，在医共体之间也建起了组织关联，实现了全区一张网：医共体全部人员统一架构，门诊信息、检查检验信息、病历信息全部整合，实现临床数据共享。

医共体大数据监控平台

现在看到的医共体大数据监控平台，是全区医疗卫生数据集成和交换的统一平台。基于管理者驾驶舱，平台实现了运营数据的可视化管理、实时自动更新，后台一目了然：某家医院管辖范围内的流失率，家庭医生签约的居民数量和详情、近期出诊接诊的记录都实时更新……还可以通过了解区域内高血压、糖尿病人群的基数，针对性地配置科室人员数量，为政府精准实施医疗服务提供数据支持。

B是医院、医共体。医共体的建设本质围绕着“共”字，共享专家资源、医疗资源、信息资源、管理资源，从而实现管理扁平化和业务垂直化。以萧山三院的医共体居民就医行为监测平台为例，其中有个“入院准备中心”的功能，可以清楚地看到不同层级医院的住院总床位、空余床位数量，优化医疗资源的配置。患者可以先在社区卫生院完成一部分入院检查，请医生预定好床位，免除再次挂号约床位、等待检查等程序。

D即医生（Doctor），在古珀覆盖范围内的所有医院，诊疗数据都是打通的，根据时间轨迹汇集在患者名下，实时更新，有助于医生快速诊断。

在C端，居民享受到了基层医院在线化后提供的所有服务，线上获取健康宣教知识，在线问询都变得更加便捷。  

章丰：类似这样区域级的解决方案，本质上也是基于移动医生的数据治理的应用。

张强：古珀希望通过数据共享推动分级诊疗体制的医共体建设，探索如何为整个区域提供医疗大数据的治理和赋能，所以最关键的前提就是打通底层数据，让数据流动共享，才有不同场景下的数据应用。

通过医共体的管理应用、专科医生的移动应用、家庭医生的服务、居民的健康管理，医院端、医生端、居民端、服务端完成四端在线，实现数字医共体协同。 

谈数据赋能基层医疗

从“治病为中心”向“健康管理为中心”转变

目前，古珀已将“萧山区数字医共体”的模式推广至浙江诸暨、长兴、义乌等地，形成落地案例，并延伸布局到省外。在四川省凉山州，古珀搭建了防止因病返贫医疗大数据监测管理平台，通过医疗健康大数据监测来早发现、早治疗、早帮扶，防止当地居民因病返贫。 

章丰：通过对数据的治理，将会实现更细颗粒度的管理，对居民个体的健康服务更精准。 

张强：以萧山区为例，全区21个镇街已有50多万名居民完成了家庭医生的签约工作。全区有多少家庭医生？医生对应哪些病人？通过网格化平台都可以查询分析。以下展示的是一幅萧山全民健康画像，居民的健康分布情况，家庭医生数量、专病人群构成等等都可见，并对其健康状况按照健康居民（绿）、重点慢病人群（黄）、持续就诊人群（红）进行了分类，所有的数据都经过脱敏处理。通过画像，管理者可以查看指定区域内的人员情况、区域内家庭医生、专科医生的管理情况，家专联动的情况等。

红黄绿全民健康数字化管理平台

比如萧山签约最多的家庭医生管理了2000多人，以前忙得脚不沾地，还是照应不全，现在家庭医生有权限实时查看自己签约的居民的健康状况，实时掌握、精准服务。绿色人群只需健康宣教，黄色人群需要家庭医生重点管理，红色人群要加强与专科医生的互动，让家庭医生高效运营签约居民。

同时，网格化也便于进行更多健康管理的探索。萧山的一些村镇开展了针对代谢综合征、糖尿病、高血压等慢病的试验，200位慢病患者被分成20组，根据专科医生出具的饮食和运动要求，进行每天打卡运动、记录油盐摄入量和菜谱，通过排名进行互相监督、激励。经过两年，这些患者的不良指标大幅度下降，甚至不再需要药物控制。

章丰：实际上对老百姓而言，健康管理是高频的刚需。未来如何通过医疗数据的治理，更好地提供公共健康服务，古珀有什么布局？

张强：基于医疗、公卫和个人健康的实时数据，古珀在进行各类场景创新，比如推出了疫病监测和智能预警系统，用人工智能、大数据技术实现未知疫病的精准预报预警，可以及早采取措施，控制疫病传播。

底层逻辑是从“以治病为中心”向“以健康管理为中心”转移。未来的图景一定是家庭医生、全科医生、专科医生联动，帮助老百姓管理健康，发动群众，管理群众，形成社区化运营，从而实现关口前移、“防未病”。

章丰：区域级医共体的建设涉及到多方，在推广过程中摩擦力更大。你们有遇到什么障碍吗？

张强：最大的障碍在于数字化认知和思维的缺乏。比如推广到省外时，一些地方政府部门的认知仍然停留在信息化时代，缺乏数字化转型的动力。古珀很多产品都是在应用中讨论完善的，我们不断与医生、医院、疾控中心、卫健系统交流共创，所以数字化认知和思维很关键。

很多人都是因为看见而相信，我们是因为相信才看见。我们看到了数字化赋能带来的图景，医院和医院的关系、医院和医生的关系、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医生和医生的关系将被改变，最终释放出巨大的生产力和运营效能。

谈数据治理难点

数据同构处理是关键，让数据少跑路，算法多跑路

章丰：医疗数据共享是个大难题，杭州市民平时去看病，可能会遇到浙一、浙二的数据不相通的情况。你认为医疗数据治理、共享的主要难点在哪？

张强：在处理医疗数据的过程中，数据共享确实是最大的痛点。美国从小布什总统开始，几任总统都很重视数据共享。2016年，拜登任美国副总统时，提出全美科研体制改革的第一要务就是数据共享。美国、英国投入了巨资推动医疗数据共享，至今也没有解决。

目前全球卫健系统大多采用以HL7（卫生信息交换标准七）为代表的现行解决方案，HL7有几大问题：数据源异构，必须改造原数据结构，但是医院数据积累多年，改造的工作量庞大；接口众多且不统一。标准体系要求医院提供标准文档，原厂商都需要统一接口。仅萧山区就有236套系统，涉及65家厂商，获得每家厂商的配合并不现实。 

所以我们认为，解决这一难点的核心是找到一种非接口的方式实现数据同构处理。所以2016-2018年这三年，我们就围绕医疗数据化慢慢做，好比在水底下打桩。古珀自主研发了XTL技术（医疗数据清洗和结构化技术），其功能是在不影响原有业务系统基础上剥离出核心数据，进行清洗、汇总、异构规则转换等处理。另一项叫云梯技术，可实现数据的按需调用、分布式计算和授权共享，打通医院之间、区域之间的“信息孤岛”，处理后的数据依旧存储在本院的服务器中。

古珀XTL技术

章丰：整个过程中，数据都不离开医院？

张强：全过程数据不离院，本地化处理、本地化存储。有些地方建立区域医疗大数据中心，把各个医院的数据汇集到所谓的中心，实际上是数据的“坟场”。数据是分布式存储的，不需要集中，关键是能流动，让数据少跑路，算法多跑路。

原本需要每家软件厂商的配合，传统的医疗信息化厂商成千上万，同一软件还有功能和版本的差异。医院要打通数据不仅耗财耗力，最关键的是耗时。某知名医院六七十个技术员干了大半年，还没把两个院区的数据打通。古珀介入后，只用了三个人，两周就解决了问题。XTL是全球首创的医疗大数据治理技术，也是古珀的专业壁垒。

章丰：医疗领域具有公共属性，在数据治理的过程中，协同政府系统和医院系统的数据很关键，也是难点。

张强：首先数据治理整件事需要政府推动，政府内部与医疗有关部门之间仍然存在信息孤岛，需要横向协同；同时还需要医院与医院、医院与企业之间的协同。数据治理系统是对整个区域赋能，提高区域内医院的运行效率、合理分担就诊压力，所以数据共享势在必行。

谈数字化改革图景

健康大脑+智慧医疗，未来一个医生就是一座移动的医院

章丰：当前全省在全面推进数字化改革，医疗健康系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在你看来，该领域的数字化改革应该是怎样的一幅图景？

张强：以数字化改革为牵引，浙江提出了围绕“健康大脑+智慧医疗”建设的目标。参照城市大脑+未来社区的路径，健康大脑+智慧医疗建成后的关键是打通医疗数据，通过数据治理赋能分级诊疗，实现优质医疗资源的扩容和下沉。

那么老百姓最切身的体会是什么？讲个真实的故事，我老妈住在绍兴农村，前段时间手摔骨折了，她自己到乡镇卫生院拍了个X光片，医生开了点膏药。她回去贴了一个礼拜膏药，痛得受不了，才打电话告诉我。我带着她到绍兴第二人民医院一看，医生说“不行，要赶紧动手术”。未来浙江的健康大脑建立后，如果你在乡镇医院拍完片子，基层医生可以一键转发给上级医院，请专家阅片诊断，有问题可以第一时间安排手术。

中国国土辽阔，基层医疗的水平不均衡，数字化可以有效缩小差距。在西藏等偏远地区，古珀计划共创“马背上的医院”，只要有手机和移动信号，医生就可以为病人进行诊断治疗。如需更专业的协助，可以直接与三甲医院的专家互动。有了健康大脑，一个医生骑着马，带着医疗包，就可以是一座移动的智慧医院。

章丰：你如何定义古珀在医疗健康数字化改革中的位置？

张强：数字化改革布局了“1+5+2”的工作体系，以我的理解，底层是数据治理，往上是数据赋能，最上层才是老百姓可感知的应用场景。所有的数据赋能源于背后的数据共享，数据共享来自底层的数据治理。 

古珀聚焦于解决医疗数据治理中数据共享的难题，在此之上实现数据赋能和数据应用，提供综合解决方案，在政府端、医院端、医生端、居民端形成针对的数据应用。围绕老百姓解决看病难、看好病、好看病的问题，管理人民从0到100岁的全生命周期。

健康大脑+智慧医疗

同时，我们希望带着数据赋能、数据应用的思维，反向思考数据治理的问题，如何进行更有效、更好的数据赋能。

数字化改革也给了古珀这样的公司快速成长的机会，今年3月24日袁家军书记莅临古珀指导时，我们写下了“数字健康 春暖花开”几个字。古珀5年前决定落地杭州萧山，就是意识到最终我们的研发成果需要地方政府管理部门的协同支持。没有应用场景，我们的技术优势就没有用武之地，我们的商业模式也没法得到验证与发展。

曾经我到山东某个人口千万的大市，对方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们说“你们是杭州来的，是数字经济第一城来的，你们的产品肯定行”。创业者所在的城市的量级起到关键性作用，浙江为创业创新提供了得天独厚的创新土壤。

谈创业心得

与时代同频共振，才是最大的商道

章丰：古珀成立之初从医学影像切入，如今聚焦数据治理领域，回头看这一过程，你有什么感受？

张强：创业赛道很重要，方向比努力更重要，一个公司的成功在于关键的、方向性的判断以及时机的把握。早在六年前成立时，古珀就锁定了医疗大数据的方向。疫情之后，我们看到全社会对医疗健康更重视了。一家企业再能干，技术再牛，离开了时代，什么都不是。

时代的势能起来，就像潮水汹涌而来。有人拿来大水桶，盛得盆满钵满；有人两手空空，反应过来时潮水退去了；有人准备了桶，但桶不扎实，水漏光了。所以说，只有时代的企业，没有成功的企业。与时代同频共振，才是最大的商道。

古珀恰好抓住了机遇，但我们也跟团队说，永远要有危机感，做好长远发展的打算。所以古珀成立了医疗健康大数据研究院作为智力支持机构，聚焦于医疗数字化领域的前沿性、基础性研究，在大数据分析、知识图谱、专病队列数据库等领域储备了一批专兼结合的专家团队。另一方面，古珀将联合成立投资基金，在医疗大数据领域发掘优秀的创业企业，以数据、资本、资源赋能，共同形成繁荣的生态。

我认为人类的终极问题是探讨生命的价值，人活着绝对不是为了名利，我们创立企业的目的是为社会创造价值。古珀的愿景是“让医疗更智慧，让人民更健康”，看似是一个宏大的目标，我们会告诉研发同事，今天这个功能模块开发出来，你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能不能用到？如果能让他们受益，就是我们创业的价值和意义。

公司的估值绝对不是VC估的值，而是取决于你为社会创造了多少价值。老百姓的认可、医院的认可，才是真正的估值。未来古珀将联合行业优秀的企业一起来推动“健康大脑+智慧医疗”这项事业，这是我们最大的价值和意义。

快问快答

创业过程中踩过的最大的“坑”是什么？

技术的坑，走了很多弯路。

一天中如何分配工作与休息时间？

我曾经是国家二级运动员，所以一直保持着晨练的习惯。（PS.此时电话响起，强总连声致歉并接起，“老婆的电话还是要接的”。）我也很注重工作和家庭的平衡，周末会争取给家人和孩子高质量的陪伴。

你有特别喜欢的书或电影吗？

《传习录》，这本书我反复读了四年。《道德经》也是我所推崇的。传统文化中揭示了很多宇宙人生最本质的规律，掌握了规律后，就像“治大国如烹小鲜”，有益于企业经营。

你的人生偶像是谁？

王阳明。圣人们都在做“导人向上”的事情，让人的生命往上走，所以才会长久地被人们致敬。

你认为“数字新浙商”，新在哪里？

“新”在数据赋能。数据共享的基础上实现数据赋能，在无数场景中创造价值。

整理 | 蒋雷婕

编辑 | 王小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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