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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反主流文化运动如何孕育了苹果的企业文化,探讨苹果叛逆精神的起源、发展及其延续。
这不是乔布斯的个人传记,而是一个以乔布斯为核心的极客嬉皮士——设计师、程序员、梦想家——如何改变世界的故事。
作者采访了一百多位企业人士,勾勒出一代硅谷天才成长的文化背景,让我们对苹果公司何以创建,何以繁荣,以及何去何从等问题有了更深的理解。
卢克·多梅尔(Luke Dormehl )
记者、作家,经常为《连线》杂志、《卫报》、《快公司》(美国最有影响力的商业杂志之一)、《赫芬顿邮报》等刊物撰写科技类文章。
写作题材十分广泛,非常关注大众文化及商业趋势,除本书外,还著有《算法时代》《人工智能》等。
一位备受赞誉的制片人,制作的电影曾在戛纳电影节上展出。
我认为,自美国宪法的制定者以来,计算机黑客……是美国脑力劳动者中最有趣、最有效率的一部分。据我所知,没有任何其他阶层曾经这样成功地让一项技术得到自由。在这样做的时候,他们不仅与美国企业的冷漠对抗,他们的成功甚至最终迫使美国企业接受了他们的风格……如今,高科技是广大消费者主动参与的某种事业,而不仅仅是为他们准备好的东西……20世纪60年代最为沉默的亚亚文化已经崛起,变成了最富首创精神、最强有力也最令人怀疑的力量。
——斯图尔特·布兰德:《全球概览》(1985)
史蒂夫·乔布斯在2011年10月5日去世,享年56岁。当时,许多文章与媒体提到,在60年代,乔布斯是一个思考方式与众不同的孩子。乔布斯在美国西海岸的库比蒂诺长大,从那里只要开车走一小段路就可以到旧金山,旧金山当时正发生一场重大的文化变革。至少表面看来,这种转变似乎与奢侈的个人计算机或者便携式音乐播放器的制造毫无关系。
不过,远大的抱负让这两者发生了联系。当时那一代人执迷于发起革命:性革命、政治革命、生态革命、技术革命……就在苹果的CEO史蒂夫·乔布斯去世的那个月,超人气乐队U2的主唱波诺(Bono)告诉《滚石》杂志:“海特-阿什伯里(HaightAshbury)又称嬉皮区,是20世纪60年代旧金山嬉皮士运动的中心。运动带来的结果是引人注目的,20世纪60年代的那批孩子大大地改变了这个世界。史蒂夫·乔布斯就是他们的一个代表。从许多方面来说,他是计算机领域的鲍勃·迪伦(Bob Dylan);他是硬件—软件辩证关系中的“猫王”埃尔维斯(Elvis)。他非常具有革新思想,他对形态、声音、轮廓与创造性的敬畏并非来自会议室。”
尽管这样的技术今天无处不在,但诞生于不起眼的家庭车库的个人计算机一跃成为一个庞大的产业,这实际上代表了反主流文化被人遗忘的部分。当鲍勃·迪伦、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约翰·列侬、琼·贝兹(Joan Baez)、滚石乐队与感恩而死乐队(Grateful Dead)的音乐和喇叭裤、扎染印花头巾潮流以及对迷幻剂的合理需求,总是让人联想到青年叛逆者的形象时,互联网行家、电话飞客、网络黑客以及其他技术痴才的贡献很容易就被忽视了;而正是后者,抓住了反主流文化运动这一让高科技为大众服务的良机。
如果像人们时常宣称的那样,为美国带来这种反叛现象的三大团体是毒品贩卖者、摇滚乐手和地下艺术家与作家,那么计算机工程师与技术预言家便紧随其后。用商业历史学家彼得·德鲁克(Peter Drucker)的话来说,所谓“技术守护者中的吟游诗人与狂热布道者”变成了反主流文化的火炬手。
1996年,在回归苹果之前不久,乔布斯告诉《连线》(Wired)杂志:“是工程师创建了硅谷。他们学习商业,他们学习许多不同的东西,但他们抱有一种真正的信念:如果和其他具有创造性的聪明人一起努力工作,人类便能够解决自己的大部分问题。我对此深信不疑。”
乔布斯本人的感受力形成于美国历史上的一个关键转折点。在这个时期,官僚机构的层层大门刹那之间坍塌,异教徒涌进了城堡。他是一位与众不同的CEO,他曾宣称,服食LSD迷幻剂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三件事之一。而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本人身上的许多方面,是现代美国企业界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的。斯图尔特·布兰德创办了对未来影响深远的《全球概览》(The Whole Earth Catalog),他认为:“在乔布斯的生活中,迷幻剂与计算机是重叠共生的。他当然很早便全身心投入计算机领域,就像他也很早便投身于迷幻剂的世界一样。他提到‘迷幻剂观点’贯穿他一生。”
乔布斯和苹果的另一个创建人史蒂夫·沃兹尼亚克(Steve Wozniak),很容易让人想起嬉皮士占领高科技产业的时代。前哈佛大学教授、LSD的倡导者、自诩先锋派代言人的蒂莫西·利里(Timothy Leary)曾经说:“史蒂夫·乔布斯与史蒂夫·沃兹尼亚克都是长头发、光脚板的另类,这一点绝非偶然。他们是第一批网络朋克。他们的名字将与史上伟大的自由意志主义者一起被铭记。”在嬉皮士公社衰落很久之后,LSD让位于新的化合致幻剂,流行音乐也从抗议歌曲蜕变为舞台摇滚乐,而苹果还在继续对抗社会一致性、现有体制与标准化文件类型。
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降临到这个不起眼的、叛逆的电脑公司身上:它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科技公司。
苹果的角色变化是本书要讨论的核心问题。过去的15年见证了苹果的逆袭,它将作为企业史上最令人瞩目的逆转之一被载入史册。1996年,这家公司岌岌可危,单那年的第一个季度就损失了7.4亿美元。迈克尔·戴尔(Michael Dell)曾被问及,如果他是苹果的CEO将如何行事。对此,他答道:“我会关了它,把钱退还给股东。”今天,这种说法听上去荒唐至极。自2003年以来,苹果的股票几乎狂飙了6000%。
与此同时,这家公司改变了一切:从购买和聆听音乐的方式(iTunes在合法音乐下载市场有几乎70%的占有率)到打电话的方式,再到浏览互联网的方法,直至日常生活中搜集信息的方法。2011年4月,苹果的盈利超越了它过去的敌人微软。
几周之后,有报道称苹果的市值超过了微软与英特尔的总和;正是这个所谓微特尔联盟(Wintel),曾在10年前将苹果逼到了濒临出局的地步。有时,苹果的钱比美国国库的钱还多:前者是760亿美元,后者只不过区区740亿美元。至少在本书写作的时候,苹果是世界上市值第二大的公司,仅次于埃克森石油公司(Exxon);甚至有几次它还暂时超越了后者,成为横跨全球征服一切的庞然大物。当然,乔布斯一直认为苹果可以做到这一点。
尽管罗恩·英格利希做出了最大的努力,苹果仍然是这一事实的明证:文化无法被干扰。一个奉行福特主义的公司能够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公司并保持自己酷炫的反主流文化主义,这正是嬉皮士一代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归根结底,本书讲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两位长发辍学青年在家庭车库中创建的企业,如何在今日成为世界科技公司的龙头老大。这就是苹果。这也是征服一切的苹果意识形态崛起的故事。这个故事关乎孕育它也是它亲手发起的革命,而这一革命至今还方兴未艾。
《这不是爱之夏》
“苹果在每三个月的第二个星期五会召开一次董事会,”里奇·佩奇回忆道,“这样算的话,它的召开日期应该是13日,星期五。我不知道是谁做出的决定,但这次会议被挪到了12日星期四召开。”1985年12月12日,史蒂夫·乔布斯在董事会会议上宣布,他正在计划建立一个新公司。
“不要担心,”他说,“这个新公司不会与苹果竞争。我打算带走几个低级别的员工去制造一种高端计算机,目标是教育市场。”董事会成员对这个提议出奇地赞赏。乔布斯以后不会再烦他们了,而苹果失去的不过是几个初级编码员,没了他们公司大概也能活。当时没人提这些“低级别”人员是谁的问题。“我不知道是他没有说,还是他们没有问。
但假定这些人都不是高级人才确实有点天真,对吧?”佩奇说,“其实,你只要用半个脑袋想一想,看一看当时的情况变化得罪了哪些人,就差不多能猜出是哪些人要走了。”第二天,乔布斯写了一张便条给约翰·斯卡利,上面罗列了他提到的那些“低级别”人员的名单。那天上午,卢因、佩奇、克劳、特里布尔和巴恩斯开车来上班,并递上了他们的辞呈。人们对此反应不佳,说什么的都有。“苹果要疯了,”克劳回忆道,“这些人可不是些什么低级别的员工。”斯卡利大为光火,并坚持要把这5位叛逃者押送出苹果的地盘。
到了第二周,苹果提起诉讼,说乔布斯是一个城府极深、老谋深算的恶棍,说他捻动着八字胡子,策动了一次“邪恶的阴谋计划”。这有些反应过度了。
乔布斯在苹果的时候,董事会认为他基本上是一个毫无用处的经理人,怎么现在又突然认定他是块无价之宝呢?简言之,这是一种不由自主的膝跳反应;;这种反应更像是来自一位被抛弃的恋人,而不像一个心怀怨恨的市值10亿美元的公司。乔布斯的反应也惊人地缺乏远见:他立即出售了几乎全部的苹果股份,套现1亿美元以上,只留下了1股,这让他有权得到年度股东报告。
[考虑到当时苹果股价下滑(每股只有18美元),在他离去后却持续上涨,乔布斯此举让他差不多损失了7亿美元,只要他坚持到1987年年底,这些钱就全是他的了。]在诉讼进行的过程中,乔布斯和丹尼尔·卢因趁机在全美旅行,访问各所大学,有时逗留时间达一周之久。
“说说你们心中理想的计算机是什么样子的?”他们这样问。有些答案非常特别,有些或许含糊得令人发狂:“我要为下星期二的课写一个程序。在别的计算机上,写这样一个程序都需要4到5个月,但我没有这么多时间。我也没有钱买别人的4到5个月的时间。所以我最迟要在下星期二得到这台计算机和一个研究生,而且我必须这样做,我们可以在这件事情上耗费大约两天。”好吧,乔布斯和卢因只好就此推理,这个人需要一台又快又强大的计算机。
没过多久,苹果便撤销了诉讼,因为他们意识到,向公司的联合创始人提出诉讼会让世人觉得这是高科技界的弑父行为。事实证明,叫停苹果的律师是一件更为困难的事情。苹果雇用了一家名叫布朗与贝恩(Brown & Bain)的公司,这家公司专门做计算机行业的法律诉讼,其主要合伙人是一位名叫杰克·布朗(Jack Brown)的诉讼律师。
布朗时年58岁,经验丰富,根据硅谷的传说,他从来没有输过一场官司。当苹果说他们不再起诉乔布斯的时候,布朗已经嗅到了血腥味,而且已经热身结束,正准备把他的对手撕成碎片。要让他停止,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杰克就像一头斗牛犬,”里奇·佩奇回忆道,他也名列被起诉名单,“他想把我们这些人扑到地上一口吞掉,就好像是一块猪肉排……他想把他的律师生涯纪录变成47场全胜,无一败绩。”最终,布朗还是被说服停止了行动,而乔布斯同意在6个月内暂停雇用更多的苹果员工,无论级别高低。最后,乔布斯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开他的公司了。
还有比一个好的公司商标更“正经的事”吗?苹果的标志性商标是一位新来的艺术总监在一天之内创造出来的,别去介意这个,这一次,乔布斯铁了心要正正规规地做生意。几位一流图形设计师前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在我们看到的15个设计中,有几个还不错,我们或许会为此支付几千美元。”里奇·佩奇回忆道。但对于乔布斯来说,还是不够好。
乔布斯要的不仅仅是一位一流的图形设计师。他想雇用的是世界上最好的设计师。他到处询问,有好几个人提到了保罗·兰德。兰德是一位72岁的耶鲁大学教授,曾经为包括美国广播公司(ABC)、联合包裹服务公司(UBS),还有IBM(颇具讽刺意味)设计过企业标识。
苏珊·卡蕾和大卫·凯利[后者现在已经与迪安·霍维分手,正在经营一家叫作大卫·凯利设计公司(David Kelley Design)的机构]做了许多工作说服兰德,让他意识到,乔布斯是一个值得为之服务的顾客。“兰德对于计算机什么的根本不在乎,但他被史蒂夫的个性和他想把每件事都做到极致的劲头吸引了,”凯利回忆道,“这就像两大强力之间的碰撞,而他喜欢迎接挑战。”
兰德或许喜欢与乔布斯打交道,但他要起价来也毫不含糊。他要求预付10万美元,而且只做一次设计。如果乔布斯不喜欢,很遗憾,那就另寻高人。由于兰德是IBM公司的顾问,他告诉乔布斯,如果想要使用兰德的设计,他得向东海岸的这家巨头请求批准。如果事情反过来,乔布斯决不会让他的敌人跟他用同一位图形设计师。尽管如此,他还是打了个电话给IBM,结果他发现……对方同意了。这是乔布斯与他过去诋毁的公司之间多少有些出人意料的伙伴关系的开始。
乔布斯也同意了兰德提出的条件。这位设计师走进工作室,两个星期就设计出了商标。这是一个倾斜28度的黑色立方体,用橙、黄、绿、紫四色拼出了公司的名字。作为一种夸张,兰德用了大写字体,但有意识地用了小写的“e”。
他在一本附带的小册子中解释,这可以代表多重意义,如“教育(education)、杰出(excellence)、专业知识(expertise)、独一无二(exceptional)、 刺激(excitement)、e=mc2等。自然,“昂贵(expensive)”不在此列。“别紧张,这不是我的设计。”当兰德在公司的第一个休息区递小册子给几位成员的时候开玩笑说,小册子的封面是普通的白色。“我想,看到封面的时候乔布斯蒙了,他心里一定在想:‘天呐,10万美元打水漂了。’”尽管如此,NeXT的员工还是对这种挥霍无度的开支感到震惊。从那时起,只要在乔布斯听不见的情况下,他们就会开玩笑地用“毫-商标”(milli-logos)作为成本单位。比如,乔治·克劳买了一台示波器,他在报价时或许会说他花了800毫-商标。
无论有意无意,兰德的设计与罗伯特·印第安纳【译注:Robert Indiana(1928— ),美国波普艺术家。】1964年的“LOVE”形象非常相近,后者也表现了两摞字母,以及对活泼角度的艺术应用。这个图形后来用在1973年的美国8美分邮票上。
NeXT是一个在各方面都会回归乔布斯的本源的公司。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决定要让公司的结构尽可能扁平化,避免任何不必要的层级形式。例如,名片上不标明特定职位,只有该人所在的业务范围,如工程部或者营销部。这是为了创造一种公社式的环境,NeXT的成员(不是雇员)为了这个共同体(不是公司)的改进一起工作。
这种理念也扩展到了工资上面,只简单地分为“创始人”“高级职员”和“其他人”三类。创始人的起薪为10万美元,高级职员的起薪为7.5万美元,其他人则是5万美元。自然,硅谷的传统是,工资数额也结合了优先股权以及许多其他特殊待遇。
NeXT的员工享受免费健身俱乐部会员资格、咨询服务,高达5000美元的紧急贷款,在当地买房的低息房贷,以及包括已婚或未婚夫妻的医疗保险。乔布斯同时坚称,他将让每个员工知晓公司的运转情况,但这些情况不能与外界分享。员工能够查阅有关工资的财务记录,因此他们可以核对其他人的工资状况。这种管理体制将摆脱那些通常困扰公司的琐碎争吵。
然而,如果有人对这个管理体制属于谁有任何疑问的话,他会在乔布斯对5位公司联合创始人发表讲话的休息室得到答案。发表讲话时他站在一块白板面前,白板上写着的是“乔(布斯)主席语录”。这是乔布斯认为他自己将扮演的角色。像毛主席一样,他也是一位革命家,一位游击战战略家,一位哲学家,是一位将带着他的王国——个人计算机产业呼啸着闯入新世纪的人。不管人们喜欢与否。
在史蒂夫·乔布斯一生最重大的产品发布会前一周,他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站在伯克利一家中学的健身房里,为即将到来的1988年10月12日的NeXT计算机发布会排练。
这次宏伟的发布会自然不会在这间健身房中举行,而是在旧金山戴维斯交响乐厅(San Franciscos Davies Symphony Hall);但这间体操房可以供他使用,交响乐厅却不行。乔布斯穿着蓝色丹宁牛仔裤和红色法兰绒衬衣,对着无线麦克风反复诵读他精心写就的稿子。
他滔滔不绝地背诵着,尽量让每一个字都如同从他头顶迸发出的自然思想。与此同时,NeXT计算机上展现出一个接一个的图像、一个接一个的声音提示,与乔布斯的词句配合得天衣无缝。在这最后时刻,他真实地感受到了压力的存在,但到了这个商业层次,什么时候不存在压力呢?
乔布斯隐隐约约感觉到,在硅谷科技公司的员工中间流行一种笑话,把他和魅力四射的狂热邪教领袖吉姆·琼斯(Jim Jones)相提并论。笑话是这样的,如果你在NeXT发布会上的每个座位前放上一杯葡萄酷爱饮料,观众都会将它喝得一滴不剩。
好吧,这至少是NeXT团队希望有的效果。这里指的是1978年发生于圭亚那的琼斯镇(Jonestown)的人民圣殿(The Peoples Temple)教徒集体自杀事件。人
民圣殿领袖吉姆·琼斯说服其追随者前往琼斯镇,然后他命令这批追随者饮下掺兑了氰化钾的葡萄酷爱饮料自杀。当时在琼斯镇的1100名邪教信徒中,有913人遵从他的命令,饮下饮料自杀身亡。
这次发布会舞台极其简单朴素:只有一个人、一台麦克风、一瓶花,以及NeXT计算机。这次惬意聚会仅有的点缀,一个是里德学院的一位物理学教授要演示一个叫作数学软件(Mathematica)的应用程序;还有一个是来自旧金山交响乐团(San Francisco Symphony)的小提琴手登上舞台,和这台计算机一起演奏巴赫的《A小调小提琴协奏曲》(“A Minor Violin Concerto”),以展示它卓越的音响效果,并以此为发布会画下一个辉煌的句点。
为了生动展现这种效果,乔布斯请来了反主流文化表演艺术家乔治·科茨(George Coates)前来助阵。科茨家住旧金山,早在1969年便搬入这一地区,兴趣围绕着给他的信息时代环境注入弗朗克·扎帕(Frank Zappa)风格。
科茨曾经声称:“我喜欢在人工的企业文化之外创造世界。”他对于美学的强调超过了乔布斯。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巧妙的误导,意在分散人们在这一事实上的注意力,即这次发布会比原定日期推迟了至少一年。这整个是麦金塔重演,除了麦金塔当时在苹果内部是最高机密——如同曼哈顿计划的库比蒂诺版本;而NeXT计算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酝酿一场革命,那些八卦的专栏作家们全都期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乔布斯是否真的只是昙花一现的明星。
苹果内部的一些人也鹦鹉学舌,不无嘲讽地说NeXT在三年来推出的拳头产品只不过是一件T恤。有人甚至更进一步,模仿保罗·兰德那个声名狼藉的10万美元商标设计了一种胸章。但他却对除了Ne之外的字母进行了一些改动,现在的形式是“NeVER”(“永远不”)。
各方的压力蜂拥而至,乔布斯可能会在准备好之前匆忙行事,拿出不成熟的产品,但那就不符合他完美主义者的风格了。“管理一个项目时,你需要努力掌控三件事。”里奇·佩奇说,“其一是内容,也就是说这个项目是什么。其二是成本,通常用有多少人为这个项目工作来衡量。其三是日程安排。你最多只能控制其中的两个,而不得不放弃第三个。”
对于NeXT项目来说,项目规模没有缩减。事实上,只是通过投入越来越多的金钱,才勉强完成了项目的日程安排。而且,推迟只不过是暂时的烦恼。6个月过后,人们不会记得某种产品是不是按时推出,他们记得的是这种产品的质量如何。
在伯克利的中学健身房里,排练进行得有条不紊,突然间,一个软件错误让NeXT计算机停止工作了。屏幕卡住了。站在两侧的NeXT的员工们的心中也一片冰凉。他们肯定,一次典型的乔布斯式风暴即将袭来。但这种情况居然没有发生。
“我们会解决的,”乔布斯冷静地说,“没问题。”
大家明显松了一口气。NeXT计算机或许还会出现软件上的问题,但至少它看上去十分漂亮。哈特穆特·艾斯林格在工业设计方面超越了自己。NeXT计算机的外观是一个漆黑的镁立方体,刚好一平方英尺,犹如一个来自外星球的产品。
铸镁合金不仅让它看上去具有令人愉悦的完整性,让人觉得这台计算机可以让任何没有创新的“米色盒子”黯然失色,而且也为射频干扰问题带来令人满意的美学解决办法。这种方法的确解决了不少问题,但带来的问题也同样多。
其中之一是,镁的凝固速度远远快于塑料,因此在注塑成型过程中更容易出现气泡或者其他瑕疵。另一个问题是,镁的活性很高。“由于镁粉落入了水中,我们的一家工厂……发生了爆炸。”NeXT负责材料的主管马特·梅代罗斯说。镁的价格也高得出奇。单模具的成本便高达65万美元,而且还必须在全国范围内寻找能够制造这种东西的厂家(最后总算在芝加哥找到了一家)。
另外一个问题是颜色。乔布斯花了很多时间,纠结哑光黑色的明暗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才最与这种计算机相配,最后总算在一种唱片转盘的音臂上找到了完全合用的色调。但这种明暗度几乎无法调配。罗斯·佩罗向乔布斯介绍了通用汽车公司的油漆专家,他们对他提出的难题给出了建议。
他们说,黑色是最容易暴露表面瑕疵的颜色。乔布斯没有理会他们。没有问题,他说,我们保证没有任何缺陷。他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但代价昂贵。最后,完成一台机箱所花的钱,是团队预算的10倍。尽管大学方面说过,他们愿意以低于3000美元(最好是2000美元)的价格购买这种计算机,NeXT计算机现在的定价却达到了6500美元。
产品发布会的这天终于要来了。他们发出了4500份请帖,邀请朋友、支持者和行业舆论引导者前来共襄盛举。等待的人群中有修正主义的嬉皮士、顽固不化的雅皮士,他们的衣着混搭着无尾晚礼服、西装、开襟毛衣与灯芯绒夹克——好像这些应邀前来的宾客并不确定,他们是要去夜场剧院、孩子的洗礼,或者葬礼、业余爱好者的聚会,还是一年一度的商业聚会。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五种情况都包括了一点。“我昨晚一宿没睡,”一位匿名与会者说,“这就像我6岁那年的圣诞节前夜一样。我知道我会在早上得到一套火车模型。
但直到我打开盒子真正看到它之前,我似乎都觉得这件事不会真的发生。”就连那些媒体工作者也免不了有些夸张。里克·斯莫兰(Rick Smolan)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摄影记者,曾为《时代》周刊、《生活》以及《国家地理杂志》(National Geographic Magazine)工作,他把NeXT的来临与有机会目睹托马斯·爱迪生为留声机揭幕相媲美。他并不是为了自己出席发布会,而要为了他的后代。“我不想告诉我的孙辈,我得到了邀请,但却没有与会。”他说,并解释了他为什么带着熊猫眼,熬夜从东海岸赶来参加。
乔布斯真正的强项之一,是产品演示,他将在回归苹果后一次又一次地证明这一点。即使除去公开演讲时要吸引观众,产品演示也是最伤脑筋的事情。经常出现的情况是,软件仍旧会有小的瑕疵或者并不完整,而这样的后期阶段出现一个小故障或者死机都可能是灾难性的。由于NeXT的软件尚未完成,旧金山交响乐厅的后台准备好了第二套系统。
乔布斯在观众面前运行系统A,在观众看不到的后台,一群兴奋的工程师在系统B上照做他的每一个步骤。这两个系统都连接在一个屏幕上,一旦某项应用失灵,这个屏幕可以转而展示另一个系统。台下的观众并不知情。
“我想代表NeXT公司中的每一个人说一句,很高兴能回来。”乔布斯以此开场,大步走向舞台。台下掌声雷动,他的双手紧扣在胸前,好像在祷告。他一一演示了NeXT计算机的功能,展示了在弗里蒙特市的自动化工厂中拍摄的录像,从那里走下生产线的计算机是“完全未经人类的手触摸过的”;他自豪地说到了NeXT如何“冒着让公司倒闭的风险”,决定在计算机中加入可储存250MB的读写光盘。
乔布斯演示了这台机器的播放功能,播放了约翰·F.肯尼迪的就职讲演“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些什么……”,以及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个梦想……”,这两段演讲都来自20世纪60年代的头五年。最后他说:NeXT计算机并不仅仅是一种工具;它更像是一个“思维伙伴”。
这是一场华美壮丽的三小时表演。之后,记者们一溜小跑穿过走廊,去参加记者招待会。乔布斯再次驾驭了整个场面。对记者的提问,他言简意赅地做出了一个又一个友好的说明。
“你们打算生产多少台NeXT计算机?”一位记者问。
“我们能生产很多,但可能还是不够。”乔布斯冷静地回答,激起了一片笑声。
“对于那些想买你的计算机但又没有在大学读书的人,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注册入学。”他说。
负面的和批评性的评论都被直接忽略了,就连乔布斯批准为媒体准备的素食午饭——奶油干酪与芽菜羊角酥包,外加矿泉水——都没有降低人们高涨的热情。
“这台计算机会取代性爱。”一家杂志的编辑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