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万大奖为何给了一个200万预算的项目？海南岛电影节创投实录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河豚影视档案”（ID：htysda），作者 邓颖翀，36氪经授权转载。

“把故事简单化，不需要计算那么多，但是可以更有力道的去感染人。”

“你预期观众看多少遍才能看懂？”

“按你这个预算钱够花么？”

“预算不清楚就不应该参加创投，我碰到你这样的制片人绝对不会和你合作！”

海南岛国际电影节H!Action创投会提案陈述现场，评审们对台上的青年导演和制片人们抛出一个个灵魂的拷问。

这是海南岛国际电影节第一次设立创投板块，他们请来担任过香港金像奖数届主席的文隽、导演张一白、吕乐、董越等行业资深人士加入到评委的阵容中。此外，本届创投会还设立600万元的奖金池，堪称国内“最壕”的电影节创投会。

这个壕甚至体现在最终的300万奖“海南选择大奖”，给了一个预算只有200万的电影《羊命》。

“我们是为了给你更多的资金来让你拍摄真正的电影。”主持人刘仪伟对上台领奖的导演李伟说道。他在河北台农民频道工作多年，拍过很多专题片和栏目剧，却从未执导过电影。这次，他根据自己多年基层生活的经验和观察创作出来了一个略带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农村题材。

通观本届创投的22个项目，却有6个悬疑类型，以及7个亲情、家庭类的影片，前者或许是继承自《白日焰火》、《烈日灼心》的影节+市场传统，后者又符合大量年轻导演的私人情感投射，但最终得奖的5部电影中，只有一部悬疑类一部亲情类，这里也可见评审在项目上的喜好或平衡。

毫无疑问，创投会如今已成为青年导演踏入电影行业的重要渠道，单是国内，除了举办多届的北影节、上影节、First青年电影展，今年平遥电影展、金鸡百花电影节、海南岛国际电影节都纷纷新增创投版块，“我们前所未有地渴望新兴人才”一位资深制片人向河豚君笑道。

电影节创投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明日之星的伯乐。一直强调“让电影回归商业与类型”的海南岛电影节创投环节今年做到了几分，除了钱以外，它对年轻导演有什么吸引力？

现场第一感受：要学会推销，学会算账

从6月1日报名通道开启至8月底短短两个月时间，电影节共计收到来自17个国家的518个项目申请，经过前期选拔，有22个项目进入到提案陈述环节，创投会因此吸引来众多国内外青年导演的参与，最终有5个项目成功收获官方颁出的奖项，分别获得50、100、300万的现金奖励。

从这些入选陈述环节的项目导演的履历看来，虽然大部分人都从未执导过个人的电影作品，但都有着资深的从业经验。有的做过《刺客聂隐娘》的执行制片，有的担任过《智取威虎山》的副导演，也有的长期担任万玛才旦的执行导演等等。

即便如此，想要通过创投会来助力他们的电影项目的导演和制片人们，有些却并未真正理解该如何参与创投会。

在《世界上的另一个我》这个讲述父女关系的项目陈述过程中，新加入项目组的制片人自开口便一直在谈论自己信任这个项目的原因：首先这是基于个人成长记忆的故事，可信任；其次它有明确的当代性，是此时此刻的叙事……

第三个原因尚未说出口，文隽打断道：“你要去说如何制作，而不是如何欣赏导演，你刚刚说的都是废话，你说的导演都说过一遍了。”

“那我开始说制作团队可以么？”

“就是要说这些，开始！”

除了在项目陈述时抓不住重点，一些项目制片预算欠缺考量也成为评委发言的重点。其实这个问题，应该是各大创投都会出现的通病，之前的金鸡百花电影节创投也发生过项目预算定过高的问题，（点击回顾：一个创投的诞生：金鸡创投游戏规则揭秘）

一部计划拍摄45天的改编自悬疑小说的影片《寻影者》预算是600万。评审听罢立马发出疑问：“这个钱够花么？你们这种类型的故事谁来演最重要，你们计划600万的成本就是要找素人演，可是你们故事里的这种爱的感觉素人很难演，你们需要多加点钱来请演员啊！”

紧接着上台陈述的项目预算还是600万元。评审再次质疑他们：“600万够不够？”

项目制片人才答道：“如果有2000万成本的话，可以做成有商业气质的电影。”

甚至有一个项目在陈述中完全隐匿了预算和选角信息，表示需要在私聊时才能透露。评审董越当场质疑道：“处在私聊阶段就不应该参加创投，复选的时候说多少钱都能拍，我碰到你这样的制片人绝对不会和你合作。我们在创投会选拔时会依据制片人能力、导演能力来选拔项目，你这样相当于放弃我们对制片人的评选。”

针对预算不合理的现象，影片《受益人》、《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的制片人魏小蕾告诉娱乐资本论矩阵号河豚影视档案（id：htysda），看到这些问题，其实她也不太想打击这些制片人和创作者，所以她并未在陈述期间提问，但是她也明确看到了一些预算不够合理的地方，比如大家都只考虑了影片的制作成本，而没有考虑到宣发成本。从制片角度，应该兼顾整个项目的操盘、把控和宣发。

此外，入围的项目在完成进度和质量上参差不齐。有一个尚在剧本创作阶段的项目，被评审直指故事人物逻辑不合理；有一个已经立项的项目，评审在看过剧本后认为她一点都不相信这个故事，如果要拍摄则需要大改剧本；甚至有一个即将开拍的项目，导演将其类型定位为“土酷浪漫荒诞”，有评委不以为然。

海南岛国际电影节初次推出创投板块，设立的高额奖金和不错的评审阵容对青年导演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对于参加创投会的导演来说，奔着奖金而来无可厚非，但至少应该通过认真准备，把完善的项目呈现到在场的评审、业内人士、投资方面前。

评委关注点揭秘：看重内容独特性、创作者生活经验

听完两天创投提案陈述后，娱乐资本论矩阵号河豚影视档案（id：htysda）还有一个感触就是：好多悬疑片啊！

两个深陷困境中的父亲开启的一段亡命之旅、街头“刺臀伤害”犯罪故事、20余年前奸杀案误判背后故事、扑朔迷离强奸案背后故事等等。不过这些悬疑片并非单纯的破案与侦探，创作者把社会环境、制度和个人挣扎融入其中，使得故事颇具现实意义。

当小娱向评审团提出为何有这么多悬疑片的疑问时，评审吕乐认为这可能与青年创作者自身对生活的观察角度与体验有关，他们能够从这些感触中寻找到类型化的表达。因执导悬疑片《暴雪将至》获得众多国内外大奖的导演董越听完问题则摆摆手，表示他也不清楚其中原因。

参与投资和出品过《流浪地球》、《我不是药神》、《唐人街探案1&2》等多部优秀作品的刘开珞这次作为制片人，和他看中的青年导演张思庆带着项目《他乡囚徒》来到本次创投会。

《他乡囚徒》便属于悬疑片，刘开珞告诉小娱，因为参加创投会的项目都比较轻量级，可选择的类型很少，一般就是爱情、喜剧、悬疑。一旦拍动作、科幻等成本就上去了。前两年喜剧和爱情扎堆，现在就轮回到悬疑了。

评审张一白则觉得入围提案陈述的22个项目中悬疑片不过只有6个，并不算太多，其他的还有亲情、伦理、体育和动画片等，从总体的类型内容上看，还是很多元的。

确实，即便同样为悬疑片，这些项目之间也风格迥异。有根据现实新闻中报道的案件或者小说改编而来的，有带有黑色幽默色彩的，有从探案视角来串起故事情节的，更有把家庭和青春元素融进悬疑中的。

最终，在夺奖的5个项目中仅有1个为悬疑片，另外4个分别为喜剧、爱情、体育、动画片。可见在创投会中，影片类型并非是影响评审选择的因素之一，评审们更看重的是影片内容的独特性。

比如摘得桂冠的《羊命》之所以这么被看好，正是因为它讲述了一位处于农村底层的放羊人，因一场家庭变故被媒体捧为英雄后，在道德绑架下迷失生活方向的故事。其中折射出中国农村乡土社会中的人际关系和乡村伦理，这类故事在22个项目中显得独树一帜。

此外，评委更加偏爱有丰富的个人生活经验的导演。电影本是为人造梦，而电影节的创投会则鼓励那些脚踏实地的生活，同时有着电影梦的青年人。

《羊命》导演在结束提案陈述后，一评审激动的说道：“我很欣赏你进入电影行业的梦想，又有那么长的生活积累，这在行业里是比较少见的事情。”紧接着，身边的评审们加入进来，热心的建议导演要“多找几个片子做参照，让大家有一个想象的方向”、“增加制作成本”、“找一个好的监制”等等。

同样，青年导演刘言文珺基于自己与身为警察的父亲之间的相处模式延展出的家庭片《世界上的另一个你》，在陈述现场也得到评审们的一致赞赏，最终获得“最佳行动力支持大奖”。

资深制片人刘开珞此次合作的导演张思庆于2012年凭借毕业作品《拾荒少年》荣获第49届金马奖最佳创作短片。年少成名的他此后一直在一家特效公司工作，为许多影片做过后期的驻场导演，同时做过一些企业的宣传片。刘开珞觉得，对于青年导演来说，如此丰富的生活经历对青年导演来说十分有利，不仅在创作上有帮助，还能让他们更能沉得住气，倾心注力于项目中。

最后要回答的问题：为什么来创投？

创投会究竟是什么？青年导演参加创投会有何作用呢？

由河濑直美、贾樟柯、市山尚三共同制片的中日合拍项目《又见奈良》，导演在台上表示项目已经拍摄完毕，后期还需要100多万元资金时，坐在娱乐资本论矩阵号河豚影视档案（id：htysda）身旁的观众不禁自言自语道：“项目已经这么成熟了，为什么还要来挤占其他人的奖金，贾樟柯搞不定100多万么？”

可以说，对于项目方而言，来创投并非只是为了寻找投资方，也可能只是想要来宣传一番，让青年导演的作品有提前亮相的机会。或者有些影片就是想通过电影节奖项的加持，助力影片未来的宣发。

不过，对于一些项目方而言，融资是强需求。刘开珞就表示，他来参加创投会，也没有太多得奖的需求，更多是想和投资方有集中见面聊聊的机会。所以他带着《他乡囚徒》这个项目，在参加完金鸡节创投不久后又来到了海南岛国际电影节。

《羊命》则在7月份的First青年电影展创投会中拿到过“麦特电影共同成长计划奖”提供的10万元现金奖励，时隔5个月又来到这次海南岛电影节的创投会。

作为入选名单中唯一一部动画片的《小白快跑》已经花费300万元完成前期拍摄，还差后期剪辑调色、特效制作和配音，需要500万元来完成剩下的工作。

这部动画片采用的是传统的动画制作模式，制作了许多道具进行实拍，因为道具的动作需要人来控制，所以上面吊满了威亚，这给后期带来很大压力。

“后期需要特效公司来擦掉这些威亚，特效很贵的，其实我自己也可以擦，但是这一擦就得擦好几年”导演陈家伟打趣道。

项目《小白快跑》的导演在获得有100万元奖金的“三亚关注大奖”后，被主持人刘仪伟问到“这100万作用大吗”时，他激动地把“帮助特别大”这五个字重复了两遍。

参加创投会，有的人为了金钱，有的人为了名声，有的人只是想要找一个好的监制。Hi!Action创投会中，评审们对项目还会有针对调色、声音、预告片等多个环节的指导。并且通过私下的项目洽谈环节提供给每一个项目方与资方充分接触的机会。

无论收获的是什么，对于这些青年导演而言，这个相对公平的展示平台足以让他们被众人看到，就像鲤鱼跃龙门，抓住机会踏入行业。不过随着国内电影节创投会的逐渐增多，这也给海南岛国际电影节创投提出了一个难题，如何做到跟其他创投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