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片,国之命脉。
这一枚小小的方块,竟卡住了我国无数尖端行业的咽喉,成了科技巨头们的阿喀琉斯之踵。
2021年,36氪重磅推出《芯征程》系列产业观察。本系列将对半导体产业上下游进行一次全方位的深度研究,包括不断突破摩尔定律极限的制造巨头、设备供应商、材料供应商、以及芯片设计企业。希望我们的内容能够为饱受“缺芯”困扰的中国产业界提供一些借鉴与参考。
这是36氪《芯征程》系列的第四篇,Enjoy。
在中国台湾的土地上,有这么一家神奇的芯片公司。
它发家于深圳华强北的草莽年代,有过山寨之王的高光时刻,也有过技术“卡脖子”的致命一击,更曾引入铁血经理人力挽狂澜,创下5G时代逆风翻盘的一代神话。
它就是联发科。
财报显示,凭借着在5G大战中的胜利,联发科2020全年营收达到了3221.46亿新台币,同比增长30.8%,手机芯片业务更是同比大增80%,创下了历史最高纪录。
2020年第三季度,联发科的手机芯片市占率一举超越高通,成为全球最大智能手机芯片厂。
消息一出,股价疯涨。
截止至3.30联发科股价走势图 图源:英为财情
在过去短短一年时间里,联发科市值几乎直线攀升,从5千亿新台币冲到了1万5千亿新台币,飙升1万亿,股价翻了三倍。
联发科的成长,与蓬勃发展的中国手机产业息息相关。看懂了中国手机,你才能看懂联发科。而看懂了联发科,你才能看懂中国手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让我们先把目光转回2001年。
2001年7月29日,北京,中国大饭店。
人潮拥挤的会议厅里,安保人员拼命挡开挤上前来的长枪短炮,闪光灯像爆炸似的此起彼伏,嘈杂不堪。
2001年中国大饭店会议厅现场 图片来源:搜狐娱乐
这一天里,外号“手机狂人”的TCL移动通信总经理万明坚公布了两条重磅消息:
1、豪掷14亿韩元天价,聘请“韩国第一美女”金喜善担任TCL手机的品牌形象代言人;
2、邀请著名导演张艺谋执导此次TCL手机的电视广告;
发布会上万明坚与金喜善 来源:搜狐娱乐
金喜善是亚洲家喻户晓的知名演员,张艺谋则更不必赘述,去年他刚被钦定为2008北京奥运会的申奥宣传片拍摄总导演,如今正是风头正盛之时。
2001年,大陆市场内的国产手机市占率仅为12%。这支47秒的广告不仅让TCL手机一炮打响,更带动了全体国产手机市场的爆炸式增长。
2003年,中国的手机用户突破2.5亿,正式超过了固定电话用户,市场急速扩大。国产手机品牌应势腾飞,市占率首次突破50%,打破了“洋品牌”的垄断。
根据工信部数据,当年全国手机品牌销量销量前四分别为:波导、TCL、诺基亚、摩托罗拉(969.64万台、749.96万台、737.92万台、622.3万台)。
这场轰轰烈烈的手机大混战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关注,其中就包括了海峡对岸一家小小的芯片设计公司,联发科技。
联发科技股份有限公司(MediaTek,业内简称联发科)成立于1997年,其前身是中国台湾历史上第一家半导体公司——成立于1980年的台湾联华电子——的IC设计部门。
联发科创始人蔡明介 图片来源:联发科技
在联发科成立之初,台湾IT产业还围绕着个人电脑业务展开,联发科创始人蔡明介带队切入CD/DVD光驱芯片市场,凭借着多年的产业经验与技术积累迅速崛起,短短几年间就成长为台湾最大的芯片设计公司,其DVD芯片已经垄断了超过60%的市场,将索尼等大厂远远甩在身后。
2001年,联发科在台湾上市,甫一挂牌就遇上接连几个封板涨停,一时被冠以“股王”之称。2003年,联发科的营收突破380亿新台币,成功跻身全球芯片设计公司前十。
然而,这看似风光的表象背后,却隐藏着巨大的市场危机。
步入21世纪后,CD/DVD市场逐渐失去增长活力,各家价格竞争激烈,逐渐波及产业链上游。全球互联网泡沫的大破裂则加剧了PC产业的下行走势。蔡明介很清楚,联发科现在手上的“一手好牌”很快就要过时了。
此时,蓬勃发展的手机市场进入了蔡明介的视野。
一方面,2G手机芯片的设计门槛并不太高,市面上各大厂商群雄逐鹿,爱立信、西门子、TI、ADI、博通、Marvell、高通混战纷纷;
另一方面,联发科的CD/DVD产品本就有着众多大陆客户。加入WTO后,中国向世界敞开了大门,经济发展迈上腾飞赛道,手机市场呈现出极其旺盛的市场需求。
为了造好手机芯片,蔡明介不仅多次往返美国硅谷,亲自网罗人才,并在公司还不足300人时,就分出接近1/3的员工投入这项研发,三年砸下数百万新台币,全力攻坚。
2003年,这款凝聚了联发科三年心血、百万新台币、与无数工程师日夜攻坚的手机芯片,终于正式面世。
市场却兜头浇了他们一盆冷水。
纵然已在其他行业闯下不小的知名度,但隔行如隔山,联发科的第一款手机芯片并没有格外出彩的设计,即便比竞品便宜个少许,手机厂商也不敢轻易采用,每月出货量少得可怜。
接下来的2004年,对于联发科来说太重要了。如果没有这一年机缘巧合的几大转折,那么今天的联发科,很有可能只是个转型失败的DVD芯片厂,轻易地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早年间,手机的集成度非常低,各家的处理器、MCU、基带、DSP、ROM等十几个芯片与零部件很可能来自不同供应商,开发工具标准各异,需要手机厂商进行大量的工程测试与调试,耗时又耗力。
为了降低手机厂商的开发门槛,联发科率先把自己的“老本行”多媒体技术整合到了手机芯片当中,图像处理、MP3播放立刻成为当年最受欢迎的手机功能之一。
2004年,联发科更是联合正崴精密集团收购了台湾手机设计公司达智,为手机厂商提供芯片+电子元件的全套定制化解决方案——这也是联发科日后称霸江湖的“交钥匙”方案雏形。
“正崴精密集团”这个名字可能听起来有些陌生,但事实上,它是台湾商界著名的泛鸿海集团成员。而正崴精密集团的董事长,正是台湾首富、鸿海集团董事长郭台铭的亲弟弟,郭台强。
早年间,郭台强就被大哥派往深圳筹办富士康,并出任鸿海总经理。
左:郭台铭 右:郭台强 图片来源:台海网
1997年,郭台强又从大哥手里接过了正崴精密。
正崴精密从缆线连接器起家,并在2000年代初期确立了手机代工作为未来主业,逐渐转型为无线通讯、消费电子整合大厂。在鸿海集团的扶持下,正崴集团也成功跻身全球顶级手机厂供应链,相继拿下各种大笔订单。
值得一提的是,2004年,正好是曾经富士康“最牛打工妹”王来春回到深圳创办消费电子代工厂立讯精密的年份。仅有初中文化的王来春曾经是富士康于中国大陆招聘的首批149名员工之一,更是郭台强手下的得力干将。
2017年库克来华参观王来春工厂 图源:库克微博
2009年,在立讯精密上市前夕,郭台强还出资4000万元认缴了立讯精密400万股,使得正崴成为立讯精密的第三大股东。
回望联发科在手机芯片领域取得的成功,我们不难发现,这与台湾手机产业的整体兴旺息息相关。在鸿海、正崴、以及其他手机产业资源的加持下,联发科的第二款芯片顺利打入了手机产业链。
而助力联发科蓬勃发展的,2004年最后一股产业“东风”,却是连联发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2004年6月,国务院下发《国务院对确需保留的行政审批项目设定行政许可的决定》(第412号文件),正式放开了卡住手机生产的“牌照”制度。
在此之前,国内市场一直沿用的是1998年国家发布的“5号文件”,规定在中国国内生产手机需要得到信产部和国家计委审批发放“手机生产牌照”。
这一规定本是为了限制外资企业垄断而生,可在实施过程中,却同样限制了大量想要进军手机产业的本土公司。
在2000年之后,为了避免恶性竞争,手机生产牌照更是直接全面停发,一共只有36家企业获得生产资质,无数眼红手机产业蓬勃发展的企业只得花钱租牌、贴牌生产,而不少拥有生产牌照的企业却根本没有手机产线,仅靠收每台手机30-100元的“租牌费”也能净赚不赔。
在2004年放开牌照制度后,2005年2月,发改委又下发了《移动通信系统及终端投资项目核准的若干规定》的通知,正式落实了手机由审批制改为核准制。
压抑了近6年的市场活力突然有了宣泄口,国产手机市场全面爆发,不仅有奥克斯、创维等白牌厂商迅速转正入局,各类杂牌“山寨机”大混战的序幕也从此拉开。
香烟手机 图源网络
彼时的华强北成了山寨机冲锋陷阵的第一战场,跑马灯、大喇叭、香烟手机、福娃手机、法拉利手机层出不穷,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正如台湾作家廖信忠所写,“华强北,就是手机界的耶路撒冷。全世界卖手机的商人,都要来这朝圣。”
而联发科,则成为了这轮山寨手机崛起的最大收益者。
山寨手机厂商大多缺少技术研发能力,产品剑走偏锋,功能五花八门,价格低廉。而联发科的手机芯片方案不仅价格便宜,而且集成度非常高,厂商买回来几乎是套个电路板就能用,是当之无愧的“交钥匙”方案,广受各大山寨机品牌拥趸。
当时的联发科火到什么程度?根据美林报道显示,2006年,联发科国内市占率从0飙升到40%,手机芯片总出货量正式突破1亿片大关,股价在接下来300多天里直接翻倍,板板涨停。
继“台湾IC设计之父”“股王”之后,联发科创始人蔡明介又有了一个新称号,“山寨机之父”。
自此,联发科正式在蓬勃的手机市场站稳了脚跟,拥有了与国际手机芯片巨头比肩的资本。
2011年1月1日凌晨5点,北京城里正值隆冬,寒风凛冽。
几个小时之后,魅族第二款手机M9即将在西单大悦城的魅族专卖店里正式开卖,而这天不到5点的时候,西单大悦城门口就已悄然排起了等候的队伍。
魅族M9深圳开卖现场 图片来源:深圳商报
十年之后,人们依然记得当时的火爆场景。同样拥挤的队伍还排在了深圳、上海、广州的街头。9点,北京大悦城门口的等候队伍已经超过了500人,深圳华强北的更是挤了近千人,广州甚至有粉丝从昨晚8点起就等在此处,只为成为第一个拿到M9真机的顾客。
曾经只有在iPhone开卖日才能见到的汹涌人流,如今竟出现在国产手机品牌身上。
2008年夏天,一代机神iPhone 3G横空出世。同年9月,全球首款安卓手机HTC Dream亮相北美。几乎就在转瞬间,智能手机浪潮席卷了全球。
魅族作为国内的最早入局者,在2009年拿出了首款触屏智能机M8,一战封神,这才引发了2011年的M9抢购热潮。
就在魅族M8发售后一年,刚刚年满40的雷军离开金山,创办小米公司。
小米成立 图片来源:小米公司
2011年底,在魅族M9发售半年后,小米第一台智能手机M1正式开卖,定价1999元,比魅族M9便宜了近20%。
同样在2011年,从步步高集团旗下成长起来的OPPO与vivo同时宣布进军智能手机市场,分别拿出了各自的第一台智能手机:OPPO X903、vivo V1。
一时间,国产智能手机全面崛起,山寨机、功能机遭遇多重绞杀。2013年,小米更是破天荒地推出了首款双卡双“红米”手机,售价仅为799元,堪称血洗功能机市场。开售后仅仅90秒,10万台红米手机瞬间售罄,打破历史记录。
而这款红米手机上搭载的,正是联发科手机芯片MT6589T。
其实,几乎所有国产品牌的首款智能手机采用的都是高通芯片,然而,昂贵的“高通税”让这些起步初期的手机品牌望而却步。一台搭载高通芯片的手机要额外交约5%的专利授权费,在由小米带起的“千元手机”低价潮里,这几乎榨干了手机厂商最后一点油水。
与此同时,高通的芯片会优先供应三星、索尼、LG等国际大厂,中国企业只能等待产能宽裕时才能获得供货。2013年,雷军曾在采访中透露,高通骁龙版小米3手机晚于预期上市,是因为高通MSM8974AB芯片“进度略晚,手机在等待芯片。“
从2012年开始,vivo、OPPO、甚至主打高端的魅族都陆续用上了联发科芯片,并逐渐成为了联发科最忠实的合作伙伴。
根据咨询公司iSuppli数据,2011年,受挫于功能机市场的萎缩,联发科在中国大陆的手机芯片出货量仅为1000万片。而到了2012年,在中国大陆智能手机1.8亿台的总出货量中,搭载了联发科芯片的竟然高达1.1亿部,暴涨11倍,几乎两倍于高通。
2012年夏天,由于MT65573、MT6575两颗芯片超预期的火爆,联发科产能吃紧,一颗15美元的芯片竟然炒到了30美元以上,却依旧处处缺货。
随着小米一骑绝尘,OPPO、vivo、魅族强势崛起,联发科赚了个盆满钵满。2014年,联发科股价来到历史高点。在6月的Computex 2014上,联发科CEO蔡明介还高调宣布进军物联网行业,一时股价飙升,风头无两。
然而,企业的辉煌时刻,往往伴随着致命危局。
一直以来,联发科采用的都是“晚于市场半步”的研发策略。在技术已经成熟的市场中,靠低价量产与周到服务,大规模占领中低端市场——在4G时代靠3G取胜,在3G时代靠2G取胜。
谁都没有想到,2016年4月,中国移动突然宣布,当年10月后采购入库的2000元人民币以上手机,必须全部支持4G的LTE Cat.7技术。
在3G技术仍属时代主流的2016年,中国移动此举无疑让整个手机产业炸开了锅。各大手机厂商立刻开始调整产品设计,迅速调转船头。
而整场风波里最被动、震动最大的,就是联发科。当时,联发科没有任何一款产品支持LTE Cat.7技术。
一款芯片的设计生产周期通常需要1~2年,这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至少一年时间里,中国大陆几乎所有手机新品,都不会采用联发科的芯片。
对于营收严重依赖大陆手机客户的联发科来说,此举简直是致命一击。
当年8月,一度全线采用联发科新品的OPPO、vivo火速与高通签订了专利授权合约,正式倒戈高通。当年联发科股价直接腰斩,从年初接近500新台币的高位瞬间跌到200新台币,市值蒸发5000亿。与此同时,竞争对手高通Q3财报显示本季度营收增长13%,净利润飙升51%。
联发科走进至暗时刻。
其实,打败联发科的并不只有LET Cat.7。一直以来,联发科都没能彻底摘掉“中低端”的帽子,几次冲击高端市场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与此同时,OPPO、vivo这些生于毫末的手机品牌逐渐站稳了脚跟,纷纷希望转向利润更丰厚的高端产品。此时,联发科“山寨机之王”的名号变得格外刺眼。可换用高通芯片所需缴纳的“高通税”却又让手机厂商始终犹豫不决。
联发科的芯片断档,无疑成为了把客户推向对手的最后一根稻草。
2017年8月底,时隔一年之后,联发科终于拿出了支持LTE Cat.7的两款主流中端手机芯片——Helio P23和Helio P30。
在Helio P23和Helio P30的北京发布会上,一向以“节俭”闻名的联发科市场部竟破天荒地给在场所有媒体一人送了一部魅族Pro 7手机。
手机芯片的设计与制造周期往往长达两年,而联发科的这两款芯片只用了一年。这一年多里,究竟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恐怕只有联发科自己清楚。
而在这场联发科与时间赛跑的自救赛中,扮演主角的却并不是联发科的创始人蔡明介。
半年前的3月22日,下午一点半,联发科突然公布了一项重大人事变动——前台积电CEO蔡力行将空降联发科一把手,与创始人蔡明介共同担任联席CEO,执掌大权。
左:蔡力行 右:蔡明介 图片来源:ETNEWS
消息一出,市场巨震。
与联发科创始人蔡明介一样,蔡力行也是台湾半导体界的元老级人物。但不同的是,比起蔡明介温和低调的工程师做派,蔡力行则有着一个让整个台湾半导体产业“闻风丧胆”的称号——铁血经理人。
蔡力行出生于官僚之家的,其父亲蔡同玙曾任台湾证交所董事长。蔡力行生于1952年,只比联发科CEO蔡明介小2岁,两人同为台大校友,也同样有着美国高校科研深造的经历,是当年第一批从美国回台湾发展的半导体高级人才。
与专攻芯片设计的蔡明介不同,蔡力行更擅长的是半导体材料与制造。作为康乃尔大学材料工程博士后,他在1989年回到台湾,加入刚刚成立2年的台积电,并负责领导创建了台积电历史上第一座8英寸厂,是台积电早年开疆拓土的重臣,也是台积电创始人张忠谋的爱将。
在张忠谋的有意提拔下,蔡力行一路高升,并在2005年接过张忠谋的衣钵,成为了台积电新任总执行长。
而蔡力行“铁血经理人”的称号,正是缘起于他的台积电岁月。
蔡力行的管理方式一向以铁血强势著称,业内称他治厂如带兵,信奉铁血纪律,一旦目标设定,风雨无阻,使命必达。
当年,台积电曾经创下400精英不眠不休三班倒的制度,全员一心“拼了”,势必要拿下全球霸主地位。以至于此后台湾半导体界始终流传着一句口号:“十万青年十万肝,GG轮班救台湾。”
可这份“铁血”也让蔡力行付出了代价。
2009年2月,一封求助信几经辗转,终于送到了张忠谋手中。
在这封情真意切的求助信中,一位父亲恳求张忠谋,不要裁掉自己的儿子。而张忠谋在调查后发现,这位父亲的儿子不仅是台积电十多年经验的老功臣,而且一度是绩效考核前10%的奖励对象,只因去年妻子怀孕分散了精力,这才被5%末位淘汰。
事实上,在08金融海啸的之中,全球经济陷入重大危机,半导体产业也不例外。这两年间,蔡力行在台积电内部推行了异常严格的绩效管理制度,5%末位员工从原来的特别管理变为直接辞退,800多人因此丢了饭碗,其中不乏跟随台积电打拼十多年的老员工。
3月底,事态持续发酵,员工不满于这种名曰绩效、实为裁员的举动,连夜在张忠谋家门口拉起了抗议横幅,高喊“台积电背信”“台积电欺骗员工”。
彼时张忠谋已是78岁高龄,是台湾半导体界数一数二的头面人物,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震怒之下,张忠谋强势介入,不仅公开宣布回聘所有被裁员工,更在6月亲手撤掉了蔡力行的CEO头衔,打入“冷宫”,改任新事业组织总经理。
张忠谋现场宣布撤掉蔡力行CEO职位 图片来源:商业周刊
其实,裁员事件只是表面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最近三年,在金融危机的影响下,台积电毛利率一路下滑,市场份额被三星、联电等竞争对手不断蚕食,危机四伏。
一夜之间,蔡力行从管理两万员工的CEO,变成了手下不到十人团队的小领导。
没过几年,蔡力行离开了他为之奋斗了二十多年的台积电,加入台湾中华电信担任董事长兼执行长,开启了下一段征程。
2017年12月,业内传出蔡力行将加入中国紫光集团,负责紫光晶圆代工部门业务的消息。
据台湾媒体报道,知道蔡力行即将离开中华电信后,相识多年的蔡明介立刻联系了他,力邀其加盟联发科。不到3个月间,双方就敲定了工作细节,并在3月22日正式公布了蔡力行的“空降”。
2018年初,某个淡出主流视野的手机品牌,以它最不希望的方式回到了关注度中心。
——三星。
Strategy Analytics研究数据显示,三星手机在中国的市场份额已经进一步萎缩。去年第四季度,其智能手机市占比仅剩0.8%(三星手机雪崩式溃败中国:从20%跌到0.8%)。
仅仅在不到五年前,三星还是国产手机的天花板,以超过20%的市占率笑傲全国,稳坐机神宝座。
这五年来,华为、小米、OPPO、vivo等国产手机飞速崛起,以直线速度掠夺着市场份额,逼得三星节节败退。与此同时,以小米为首的国产品牌还将战线推到了新兴市场,在印度、非洲拼了个刺刀见血。
手机市场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而这恰恰是联发科翻身的最佳时机。
国内手机市场竞争日趋白热化,各大品牌几乎杀红了眼,价格战、镜头战、“刘海”战层出不穷。而此时最能拉开差异的热门话题点,莫过于近在眉睫的5G商用。
联发科之所以连夜请来蔡力行空降,看中的并不仅是他台积电的代工背景与“铁血经理人”的管理实力,更重要的是,这位前中华电信执行长有着5G时代的全面部署经历,是联发科的5G杀手锏。
蔡力行没有让联发科失望。
首先,在5G技术路径上,美国主打5G毫米波技术,中国大陆则主打Sub-6技术,主要客户集中在中国大陆的联发科坚定不移地投向了后者的怀抱。
其次,在“双蔡”CEO的带领下,联发科一改往年“落后市场半步”的研发进度,不仅加大了研发投入,更是在2017年喊出了5年砸2000亿元新台币的宏伟目标,近3000名研发人员移转至5G、AI重点领域,力求从追赶到超越。
争霸主、争第一。这套带领台积电走上称霸征程的战略打法,被蔡力行带到了联发科。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2019年11月,蛰伏两年的联发科亮出了它5G时代的最强武器——天玑1000系列芯片。
天玑1000发布现场 图片来源:联发科技
手机厂商们震惊地发现,联发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联发科,手握全球第一款集成5G SoC的它,竟挤到了全球技术最前沿。
第二年,天玑1000 Plus系列则更是直接把5G、7nm、快充这些高端技术拉到2000元中端价位,瞬间引爆了手机市场。
此时,联发科已经放开了“高中低”产品线刻板定位,手机厂商需要什么、用户喜欢什么,联发科9就提供什么。永远保持技术领先、保持超高性价比、保持最周到服务。
就像张三丰教张无忌太极拳,只有把招式全忘了,方成化境。
恰逢其时,中美两国贸易摩擦进一步升级,中兴事件余波未平,华为禁令又再次震动产业。高通失去了对华为手机的供货资格,联发科迎头补上。
图片来源:Counterpoint
2020年第三季度,Counterpoint数据显示,靠着天玑系列的爆火,联发科本季度全球市场份额冲到了31%的高位,正式超过高通,登顶全球第一。
而在2020.3~2021.3这一年时间里,联发科的股价从300新台币一路飙升到接近1000新台币,市值暴涨一万亿,创下一代传奇。
联发科是中国手机产业的缩影。
二十年前,它和中国最早一批大胆下海的手机厂商共同成长,靠着山寨赚到了第一桶金,却也差点因山寨而走到了生命尽头。
回望这二十年跌宕起伏,我们不难发现,影响联发科历史进程的关键因素有三个:时势、政策、技术。
它不仅抓住了功能机、智能机、5G手机这三波历史潮流,更及时地调整船头,加重研发投入,从技术跟随的二线角色,成功跻身全球一线,引领技术发展。
无论是手机,还是其他科技产业,此刻的我们比谁都要清楚,“关键核心技术是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的。”
在走过了山寨与模仿之路后,站在时代新起点的中国,同样需要新技术、新征程、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