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商业人物”(ID:biz-leaders),作者:任尚坤,36氪经授权发布。
他以前是山东人,现在是美国人。他矿业大学毕业,到美国做了家视频会议公司。他说专注做视频通讯服务最早的念头,源于大学时跟女友异地恋的辛苦和苦恼。当初的女友后来成了他的妻子,而当他准备独立创业时,妻子给了他最大的阻力。
当然他说服了家人。用九年时间,袁征这个名字才从美国又传回了中国。这次蔓延全球的疫情,既让“Zoom”成为高频的居家开会工具,也让“Zoom”成为曝光率最高的公司之一。该公司股价在今年涨幅500%,市值近1300亿美元,超过老牌科技公司IBM和AMD,跻身美国科技企业20强。而它的主营产品,只是一款视频会议软件“Zoom”。
9月8日,福布斯发布最新一期美国富豪榜,袁征首次入选18人新进榜单,以110亿美元身家位列第43位。在目前复杂的国际关系环境下,硅谷富豪袁征的中国背景显得尤为突出。人们关注着他的态度、行动以及他游走于中美两国获取利益的姿势。
当中国青年派创业者张一鸣正为TikTok犯愁时,8月初,Zoom宣布将不再向中国境内用户直接提供产品,取而代之以合作代理方式销售。该消息被网友冠以“Zoom退出中国”的标签并登上微博热搜。Zoom彼时面临着和TikTok类似的困境,即来自美国政府所谓的“安全审查”。它的中国业务、大量员工,以及老板袁征,都成了美利坚产生怀疑的借口。
除此之外,袁征还遭遇Zoom突如其来的快速扩张与产品自身能力不足的问题。短短四个月时间,Zoom平台上的日均参会用户从年初1000万人增至3亿人。连袁征也没有想到,这款原本只是面向企业用户的小众产品,竟瞬间成了全球化应用。他同样没想到的,还有部分用户会借平台搞色情直播和宣扬种族主义,有官方机构与企业用户则频繁遇到会议内容泄露等隐私安全事件。此起彼伏的漏洞让用户跟袁征都颇为头疼。
“我希望在(疫情)后可以回归商业客户群,但如果我们能吸取教训,变得更好更强,这一切也许值得,只是过程太痛苦了。”袁征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讲,“每天就感觉好像有某股力量在暗中捣鬼,想要摧毁我们。可是我太忙了,根本没时间想这些阴谋论。”
今年3月31日,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发布了一份涉及Zoom的警告,提醒用户不要在Zoom上公开会议或广泛分享链接,其还提到此前发生的数起不明身份人员入侵学校网络课程的事。多家外媒则指责Zoom的“产品故障”所导致的最直观负面结果,是让至少1.5万用户的视频记录散布网络。因掩盖安全漏洞,Zoom被股东发起了集体诉讼。
接下来近半年时间,Zoom都在修修补补中度过。用袁征的话说,他的生活变成了“吃饭、睡觉、Zoom”。4月份,袁征有两次公开道歉,表示将对Zoom开展为期90天整改,整改期间不会进行任何更新。随着“中国问题”升温,5月份,Zoom的中国用户不能再用平台召开会议,6月份,Zoom停掉了中国市场的在线订阅服务。
与此同时,袁征开始紧急组建庞大的政府公关团队。这个团队堪称豪华乃至奢华,有美国前国防部长创办的游说公司在内的4家游说公司,有美国前总统布什旗下的游说公司合伙人,有Facebook前安全主管,有白宫前国家安全顾问,有特朗普前竞选团队负责人,还有那个死盯TikTok的美国海外投资委员会的成员。很快,Zoom在政府那里的风评被扭转。
袁征也站出来发表声明,称他于2007年成为当地公民,并强调自己的美国身份和Zoom的美国基因。《金融时报》文章中,Zoom的早期投资人Santi Subotovsky说,袁征在最近一次中国之旅后告诉熟人,他现在在美国感觉更像在家。Subotovsky先生称,袁征的孩子在这里出生和长大,他认同这里的文化,“他来这里已经很久了,只是他的口音并没有消失”。
当年八次签证失败后,袁征在1997年通过第九次签证到了美国。那年他27岁,带着典型中国学生的哑巴式英语。即便到现在,他的英语依然能听到一点中国味道。袁征出生并成长于中国山东泰安。他的父亲是名矿业工程师。他先是考入山东矿业学院(今山东科技大学)应用数学专业,后又到中国矿业大学读研深造。但最终,他还是没能子承父业。
1994年,比尔盖茨在日本发表了有关“信息高速公路”的演讲。袁征在现场,他称那次演讲给了他极大鼓舞。他感受到微软、雅虎、网景等为代表的互联网力量。他自此开始向往硅谷。他到美国的第一站就是家视频会议公司WebEx。他说到那儿不会说英语,就只好埋头打代码。这样看颇为凑巧的是,WebEx的创始人朱敏、徐郁清夫妇和他一样,都来自中国。
袁征在WebEx工作长达10年时间,直到2007年,思科出资32亿美元收购了WebEx。袁征转任思科工程副总裁。可WebEx的体验总是无法让用户满意,这让袁征感到沮丧。他说问题在于,“每次用户登陆WebEx会议时,公司系统都必须确定要运行该产品的哪个版本(iPhone,Android,Windows或Mac),这会降低速度。线路上太多人加紧连接,导致断断续续的音频和视频,而且产品缺乏更现代化功能,比如手机屏幕共享。”
2011年,说服上司重建WebEx失败后,袁征选择离职创办了Zoom。当时协同办公市场巨头林立。微软、苹果、谷歌等均有布局。依袁征的思路,Zoom要做三件事:视频会议、移动协作和在线交互。产品提供基础免费服务,以限制参会人数与时长方式来获取会员的付费收益。
抢占WebEx原有企业客户是Zoom的计划。Zoom也确实像升级版的WebEx。基于Zoom的视频会议可兼容各种电脑终端与移动设备,参会者无需下载任何软件,甚至不需要登陆,只要主持人注册账号即可。随着不断迭代和外部融资的持续加码,2019年4月,袁征携Zoom在纳斯达克上市,市值约160亿美元。此时人们也才再次发现,这家公司与中国密不可分的关系。
Zoom与其他多数科技公司不同的一点,是它在上市时就已实现盈利。招股书显示,截止2019年1月31日财年,Zoom营收3.31亿美元,净利润758万美元。而驱动公司盈利的关键因素,是它的大部分产品开发人员都在中国二线城市,因此降低了人力成本。
根据招聘网站Glassdoor数据,中国入门级软件工程师的平均年薪约为3.4万美元,是美国同行年薪的三分之一(Zoom总部所在地圣何塞年薪为11万美元)。Zoom在中国多个研发中心雇佣了500多名员工,占员工总数的30%,占非美国员工总数的70%。公司研发支出仅3300万美元,占营收比例不足10%,远远低于竞争对手的50%,甚至70%。
袁征曾把“销售力”视为公司的核心竞争力。Zoom有一半营收投入到了销售和营销上,其中美洲市场为其贡献了81%的收入,欧洲、中东和非洲市场贡献11%,亚太地区仅8%。过去三年,Zoom的收入年年翻倍,但上述比例几乎没有变化。
招股书中称,袁征的角色对其管理中国工程和一般业务“至关重要”,因为他早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中国度过,并在那里获得了学士和硕士学位。另外关于中国的部分,也被列在了招股书风险项中,“如果产品开发团队从中国转移到其他地区,那么我们可能需要承担更高运营费用,这将对运营利润率造成不利影响,并损害我们的业务”。
而在该公司的文件中还有这样一句话,“我们在中国有着众多开发者,这可能使我们面临解决方案或数据安全功能完整性相关的市场审查。”审查不止来自市场,还可能会来自政府。
疫情既给了袁征飙涨的身家,也给了他十足的考验。对Zoom来说,一直靠压缩研发成本来保证利润率的方式恐怕也非长久之计。
* 题图购买于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