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观点 | 抗疫走红的国产漫画，也曾走过“烧钱”的老路

口述 | 特约观察员 向威豪

编辑 | 崔砚冬、白梦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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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

1.2018年10月之后，整个行业风突变，开始暴雷了。国漫进入一个非常困难的时期，本来已经谈妥签约的作品也就不签了，平台都开始观望。

2.行情变了，反而会留下一些真心想搞创作的人。“挤泡沫”也不全是坏事。

3.导演要考虑分镜，内容如何表达，主笔同样如此，分镜感一定要好，要考虑得非常全面才行，所以对人才培养的要求非常高。

疫情期间，我印象最深的一部漫画是钟南山院士站在中间，左边是火神山，右边是雷胜山。那副漫画是个人作者画的，在微博上流量非常大。漫画这种艺术形式在疫情期间的宣传效果非常好。

快看、小明太极这两个和我合作的平台都建议，疫情期间，签约作者可以多画一些抗击疫情的公益漫画，平台会重点推广，向读者普及相关防护知识。我们工作室响应号召，画了一部不要吃野生动物的漫画。

图：豆豆龙动漫作品，由特约观察员提供

疫情本身对漫画创作方面的影响是很少的。漫画的工序相对简单：编剧出剧本、主笔画分镜、勾线、上色。像我们工作室，一部作品只要三四个人，一周能做60部作品，而且漫画创作可以通过网上来进行创作。

但是平台受影响比较大。平台需要很多编辑协作，因为疫情影响，他们只能在家办公，工作效率自然就会降低。比如，我们漫画过审，要开评审会，每个编辑要拿出自己跟工作室约的稿，大家一起讨论，把所有的稿子都仔细看一遍，再确定究竟要签什么作品。平台对于选作品很慎重。但现在，编辑只能在网上开会，大大影响了工作效率。影响延伸我们这一环会出现问题：评审会的日期定不下来，平台就没法签新作品，工作室肯定要受影响，本来我们工作室已经在春节之前已经做了好几部作品的大纲，现在只能暂缓，但也肯定是暂时的。

我是2017年开始做漫画这一行的，当时大家都很看好漫画行业，因为过稿特别容易。

怎么个容易法呢？那个时候包括腾讯动漫、快看、小明太极，还有现在知名度比较大的一些漫画平台都很缺稿。缺到什么程度了？我给一个平台投稿，大约写个500字漫画大纲，一下午就能写好发过去，对方如果看梗还可以的话，就可以用了。当时那些画手是我从应届毕业生里招来的，绘画水准并不高，画分镜也没经验，入行之前，连助手都没做过，但是稿子依然还能通过平台的审核。

很多赚快钱的漫画公司基本上是2015-2017年入行的，因为这段时期业界行情好。我印象特别深，2017年年底的时候，我去参加腾讯动漫的年会，当时是在杭州，腾讯动漫邀请了几百名在行业内部平台的画手，主题记忆犹新，叫：“脱贫致富”，明年一定要让大家赚更多钱。

但是到2018年10月之后，整个行业风突变，开始暴雷了。

当时，我接到一平台编辑的电话说要砍作品，他们内部的重心要向付费漫画倾斜，要做爆款，一般的作品要腰斩。之后其他平台也开始陆续跟进。之后，国漫进入一个非常困难的时期，本来已经谈妥签约的作品也就不签了，平台都开始观望。审稿对作品的画风，剧本的质量、创意，都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不是这么好通过了。所以这种时候没有核心竞争力的公司，这个行业就混不下去了。不夸张地说，2019年国漫工作室少了一半。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变化，是因为国漫本身的盈利能力弱，此前靠烧钱维系的平台渐渐烧不动了。

漫画的盈利是依靠付费漫画，但是读者习惯了看免费漫画，付费漫画的转换率特别低。据我自己的观察，一部漫画一周更新两次，每次30格，所以一周更新60格，一个月就是更新240格左右。国内漫画签约价格基本上是平台付给工作室稿费，差不多一格漫画100元左右，所以每月一部漫画的稿费是24000元左右。 

但是你这部漫画究竟能给平台创造多少利润呢？按经验看，如果漫画的收藏量只有几万，只能给平台带来1000元左右的付费收入，其中，工作室还要抽成50%。所以，平台每月付出了24000元的稿费，只能收回500元，真的是做一部亏一部，很烧钱，只能寄希望于爆款漫画。  

前几年，有一些看好市场的人，他愿意烧钱，后来总烧钱没回报，就像共享单车，后来就没钱了，没钱就消失了，可能就剩下一两家，同样的道理。其实这样也好，行情变了，反而会留下一些真心想搞创作的人。“挤泡沫”也不全是坏事。

漫画产业的分工跟影视行业挺像，就是一个文创产品。但是漫画本身的盈利性不强，平台只能做爆款作品，之后卖版权，爆款作品，才能有更多的利益。

打造爆款漫画，我觉得国内的从业者应该向韩国学习。韩国漫画，特别是网络漫画，在世界上是领军水准。普通人说漫画的时候，更多的想到可能是日本漫画，日本漫画的习惯是黑白漫画，彩漫、手机条漫方面是有一些脱节的。

韩国的彩漫做得好，有两个原因。

首先，韩国的彩漫从起步到现在有十几年，人才的培养已经成型了，比如韩国的画手，在分镜、后期上色方面做得非常棒，画面看上去就很舒服。其实漫画不是一个非常容易的事，当主笔跟当导演没什么区别。导演要考虑分镜，内容如何表达，主笔也是，分镜感一定要好，要考虑得非常全面才行，所以对人才培养的要求非常高。

第二点是故事质量。韩国电视台基本上每年有10部左右的电视剧是直接通过漫画改编的，比如，2018年很火的一部韩剧《金秘书为何那样》，它的原作就是漫画。中国也有漫画改变的电视剧，但都是小制作的网剧。剧本质量高，韩国漫画的付费率自然也比国内漫画强很多。

韩国漫画的题材多种多样，相比之下，国漫的最大问题是同质化特别严重。国内的平台都是“玛丽苏”，或者穿越、后宫，题材特别单一。不过，随着移动互联网的成熟，也出现了新的漫画形态，可能会激发新的机会，比如动态漫画。

动态漫画在中国市场诞生不足4年。动态漫画是平面漫画与动态元素相结合的全新表现形式，通常给静态漫画加上一定的动作处理，使人物能做出简单的表情、动作，同时加入对白、背景音乐、音效，形成类动画的效果。动态漫画是介于漫画和动画之间的一种中间形态，比较新颖，像B站、爱奇艺、优酷都有动态漫画。

当下国产动画制作相对不成熟，制作成本高昂，制作周期漫长，动态漫画的出现深挖了漫画作品衍生价值，并通过平台分账加速孵化和变现，在培育核心用户的同时，也降低了盲目扩大投资改编动画或网络剧的风险。这会是国漫新的发展机会，但在我看来，动态漫画还处于实验阶段，动态漫画到底能成功赚到多少钱，还没看到一些相关的数据。

其实，创作者和平台也都有自己的无奈。为了生存，它们只能迎合读者的要求去做。但现在网络漫画的读者年龄群偏小，普遍是初中生、小学生，按照网文行业的说法，现在网络漫画的读者基本上都是“小白”，没有“老白”。

要去吸引成年人喜欢漫画，还得从内容上着手，要有好的剧本。中国人编故事的能力很强，像网络文学，已经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网文世界里，大家可以自由发挥，但是在漫画行业，因为它的门槛比较高，不能像网络小说一样的随便什么都能写，还要考虑内容的呈现形式，所以创作的人比较少。现在国漫刚起步，再发展几年，培养出更高业务能力的主笔，剧本的质量才能达到一定水准。当然也需要行业相关的产业通力合作，我相信，我们网漫的市场会比现在大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