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沙瑞金式认真，我仔细审视了腾讯2017互联网+数字经济指数报告

GDP指数不仅是一种国家经济状况的度量，也是主事者奖惩干部、推动政绩、引导资源分配的隐性工具。

中国经济的蓬勃发展，多少要归功于一批痴迷GDP的达康书记们的存在。在《人民的名义》里，环保治理、互联网舆情等新概念都吸引了省委常委们的足够注意。在现实中，中国互联网新经济如火如荼，让各地主事者看到了新的政绩机会。在GDP之外，很需要有一个衡量数字经济的新指标。省委书记们也需要通过相关指标，考察本省哪些地方涌现出了互联网+达com书记。

如果把腾讯在4月20日刚刚发布的2017互联网+数字经济指数报告放在沙瑞金面前，他会做何感想？

这份报告，几乎就是一份省域互联网GDP竞争的大局图。开门见山，列出总指数省级排名。广东高居榜首，北京、上海、浙江、江苏、福建紧随其后，名次和去年一样。垫底的新疆、甘肃、宁夏、青海、西藏名次也没有变化。热闹的总是中间地带：四川、湖北、湖南、河北、陕西、云南、吉林、贵州名次有上升，山东、河南、重庆、辽宁、山西、海南名次有下降，不过也都只有1-3位移动。体现了二线地区的激烈竞争。这些竞争是由各省主力城市担当的。

城际异动

相比省份排名，城市排名出现了大幅度异动。总指数前二十名当中，东莞、苏州、宁波三城的排名上升超过5位。考虑到这三者都是制造业大城，可以猜测产业指数对他们影响较大。可惜腾讯研究院没有对这些表现抢眼城市给出细致的解析。我们只能通过算法做一些了解。先来看一下总指数是怎么计算出来的，如图：

T代表总指数，由基础分指数、产业分指数、双创分指数、和智慧民生指数四项加权计算得来。

每个分指数前面的英文表示相应权重。那么这些权重又如何确定？

办法是，由腾讯专家委员会的委员们根据自己心目中的判断，给每个指标的重要性打分，最低1分，最高5分。打分过程互不通气，完全背靠背进行。最后通过公式计算这些打分的均值，得出权重。这样能够比较客观地反应专家对各项指标的平均主观意见。

可以猜测，专家们普遍给产业指数较大重视。马化腾本人在主题演讲中也强调，不希望只看到服务业的互联网+，更希望看到制造业的互联网+。腾讯的报告表明，2016年产业指数的增长是四个指数里增长最快的，达到190.78%。制造业、实业+互联网才是经济根本，这已成为社会共识。值得注意的是，中西部省份在产业指数和智慧民生指数两项上都势头凶猛。

更有趣的事情发生在三线城市。

刘邦项羽在三线

在峰会开幕前三个星期，勤奋的会务组向行业观察者征集意见。我提的意见是：虽然总指数排行榜很重要，但是指数增速排行榜更重要，便于人们观察动态，希望2017年发布的指数能看到城市互联网+指数的增速排名。

在大会现场，果然看到了“指数增速最快前十大城市”排名。这个排名在大会印发的纸质手册里并没有，只出现在现场视频里，其中“保山市”还误写成了“宝山市”，可见是临时新加的。不过也说明腾讯对反馈的重视。

我拍了照片，不太清楚。指数前十城市没有什么悬念。增速榜前十城市分别是：湘潭（湖南）、保山（云南）、铜川（陕西）、泰州（江苏）、莆田（福建）、崇左（广西）、龙岩（福建）、安顺（贵州）、泉州（福建）、马鞍山（安徽）。

全部是三线及以下城市，侧面反映出中国经济的动力正在向中西部和三线转移。其中福建占了三个，不由令人好奇在福建到底发生了什么。

每个上榜城市必然有自己的互联网+故事，没准还有一个dotcom书记，有待挖掘。这里抛砖引玉一下。

名字被写错的“保山市”，位于云南西部边陲，远离热门的丽江和昆明，当然名不见经传。查了一下，该市政府2015年底印发了《保山中心城市智慧规划总体技术框架实施计划》，一万七千字，从城市数据来源罗列，到云计算平台规划，从“先易后难，先微观再宏观”的方法论，到按部就班的施工步骤，非常详尽。这样的规划即便执行度只达到50%，也很可观。保山并未进入基础指数和产业指数的百强城市名单，但是在双创指数和智慧民生指数百强榜上，上升位数分别达到惊人的201和217。

腾讯报告指出，智慧民生成为各城市数字经济增长的动力来源之一，对110个城市增长的贡献度在50%以上。并带动了双创指数。

智慧民生主要由政府主导，遍布警务、医疗、社保、公积金、出入境、交管、生活缴费等方方面面。湘潭、铜川、马鞍山与保山一样，在智慧民生指数上取得了三位数的排名上升。泰州也有40位的提升。还有多个城市大幅度提升了这项指数。这些地方的“达com”书记想必是够操劳的。

安顺在双创指数上取得了123位的上升，安徽蚌埠和辽宁丹东的双创指数也上升惊人，不知道当地出产些什么APP。福建三杰莆田、龙岩、泉州和江苏的泰州频繁出现在基础指数和产业指数里。

崇左比较特殊，没有出现在报告中的任何一个百强榜上，猜测是因为基数很小，所以显得增加比例很高。中国电信2015年在广西全面启动4G网络建设，想必崇左也在受惠范围之内，属于计算系统未能规避的奇异值。

产业指数截图：

双创指数截图：

智慧民生指数截图：

游戏活跃度也算——指数到底统计了什么？

报告本身来不及解释这些城市指数增加快的原因。增速快也不一定完全是好事。峰会之前我提问会务组有没有统计游戏数据。拿到报告发现有统计。玩手游的人多了，当地基础指数也会增加。根据笔者的县镇调查经验，对于那些产业、教育、服务指数落后的地区，玩游戏的人（尤其是留守儿童）如果太多，那应该看作一种“互联网-”而不是“互联网+”。无论如何，腾讯指数对各种数据的呈现，给人以全方位的参考。

前面已经说了基本算式。这里来看看腾讯到底统计了哪些指标。

第一大项基础指数，是根据36个二级指标计算出来的。其中微信占了13个，手Q占了15个，腾讯新闻和游戏各占两个。

（截图为部分指标）

好友数、群数、公众号数、消息数、点赞数、点击数……看上去，这几乎是类似新榜、清博那样的新媒体统计榜。统计的是网民在腾讯社交、游戏、新闻APP里的活跃程度。

技术基础只有四个二级指标：云消耗金额，CVM核数，IDC带宽和CDB存储。相对实在地描绘了互联网基础设施的物质消耗。

在基础指数里，没有统计微信文章点击数，但是统计了腾讯新闻客户端点击数。没有统计公众号粉丝数，但是统计了企业号注册用户数。企业号与公众号的数量分开统计。笔者并不太清楚这样做是出于什么考虑。

第二大项，产业分指数的统计，使用行业分类标签来区别各种公众号、APP和订单。

基础指数里没有统计的微信公号粉丝数、文章点击数、菜单点击量等，在产业指数里被统计了。京东、携程等电商app在这里提供了大量的数据，比如订单数、交易流水等。

可见，产业指数数据主要体现了信息传播和流通消费领域的产业活跃度。To C的成分强。To B的统计则偏弱。

反映工业+互联网的物联网指数似乎没有得到重点体现。既然物联网主要是在云端实现的，这个指数应该是可以通过云服务的相关数据来把握的。

第三大项双创分指数，只有两个指标，一个是APP数量，一个是有效创业项目数。后者要求同时满足“有全职工作团队”和“有实际产品”，不知道是怎么统计的，通过众创平台拿数据，还是直接从当地工商局拿公开数据？

第四大项智慧民生分指数，重点体现了各地达com书记的政绩。具体统计指标见下图：

第一项“服务项目价值分”比较有意思，查询类项目分值是1，办理类项目分值高达3，体现了报告对实用落地服务的重视。

报告的数据来源有两个，一个是腾讯系企业自身平台上的数据，另一个事外部公开数据，主要是各种年鉴。

这个工程当然是浩大的。我注意到公开数据来源里很多是互联网+排名落后地区的年鉴，比如甘肃、贵州、吉林、内蒙、海南、青海、新疆、西藏等地。这一方面说明这些地区的线上数据本身比较缺少，也暗示即便在互联网发达地区，数据也很难是整全的。

更全面的数据可能需要BAT等巨头联合起来才能做到。腾讯的互联网产品用户基数大，其数据完全可以作为全面数据的有效抽样。不过缺失也难免发生。比如，我们回到开篇的问题，中国政府对互联网产业的积极参与是中国互联网高速发展的重要因素。互联网+达康书记有没有？据我所知是有的，比如鹰潭代市长曹淑敏。

曹淑敏毕业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电子工程系电磁场与微波专业毕业，获硕士学位，又拿到了中国人民大学/香港理工大学管理学博士学位。2016年8月，从工信部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院长岗位调任江西省鹰潭市委副书记，代市长。

这位女将可是3G\4G\5G移动宽带通信项目的领军人物。到了鹰潭，提出大力实施“光网城市”、“互联网+”行动计划，推进国家NB-IOT业务应用试点城市建设，全面推广“互联网+政务服务”，推进旅游体验智慧化，提出完善4G、WiFi等覆盖，通过智能手机、VR/AR等技术，提升游客体验。着力打造国家级新型智慧城市。

据报道，曹淑敏的工作风格是酱紫的：

认真、较真，不绕弯子。做考官时经常把别人问得面红耳赤，负责项目时又总是先对着镜子试图把自己问倒。只要认为某件事情或某个观点有问题，即使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机会改变了，她也要提出反对意见，不管面对的专家资格有多老，也不管有多少人支持她。

有没有一点女达康书记的风骨？

不过在腾讯互联网+数字经济指数报告的351个城市排名里，鹰潭仅仅名列268位。我猜一方面是因为曹淑敏去年刚履职，工作成效未及展开。另一方面可能是统计的问题。我查了一下，在微信的水电煤支付里，鹰潭几乎都没有开通。这肯定影响统计。我想明年会有改观。

计算各省市的算法矩阵本身并不复杂。数据还有更多值得挖掘的地方。报告已经注意到一些指标的相关性，比如智慧民生指数与双创指数具有高度相关性，因为智慧民生工程带来的信息基础设施提升，有力支持了创业。

报告特意为产业指数分列了十个单项指标的前十排行榜：

我把这张表格改了一个格式：

1代表上榜，0代表未上榜。

这种格式更容易看出来指标的相关性和异常。比如数字餐饮住宿与数字旅游的强相关。再比如郑州、西安其他指标平平，数字金融一枝独秀，不免让人有点疑惑。如果有更多的数据，就可以观察到更多有趣规律。

数据就在那里，可以有很多玩法。腾讯可以从中获取更多的秘密。如果能开放在线查询平台，应该能给研究者更多参考。

中国的GDP其实不太好统计，很多经济活动不交税，根本不会被计算进去。所以有人认为中国GDP被低估了，也有人认为统计有水分。早有人提出，衡量经济的真实热度，用“用电量”数据比较靠谱，因为用电数很难做假。那么像电一样存在的互联网数字流，会不会也是一种更实际的衡量指标呢？我希望看到更多巨头推出相应的“达com指数"。中央的达com书记也需要出来牵头，协调大家一起做好这个前无古人的事情。

参考阅读：中国互联网+指数2017发布，附351个城市排名查询

【本文作者：余亮  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