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原刊于《商界评论》,作者滕斌圣,长江商学院战略学副教授、副院长。
分享的魅力在于闲置利用、社交愉悦。社交行为和商业行为有着严格的区别,失去了社交属性,分享型企业将变得与一般互联网公司没有任何区别。
分享经济再次回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不过这一次不全是掌声。概念不再被热议,管理的核心——能否提升效率或品质,重新成为衡量创新价值的尺度。如果分享平台不能实现规范,提升用户体验和服务质量,那么,分享经济最大的敌人将是自己。
商业的本质是专业化分工和社会化交换。分享经济的重点是闲置资源,短暂性投入市场提供服务,获得些补偿性“收益”。
也就是说,分享的资源是碎片化、暂时性的,如果闲置资源经常性、专业化地作为生产资料,投入到商业活动中,那就失去了分享经济的本意。比方说,如果大量的私家车司机都变成全职的网约车司机,道路上的空驶车辆将明显增加,不但通过共享节约交通资源的目的无法达成,道路反而更加拥挤,能源和时间等资源的浪费更严重。
分享经济自带耀眼的道德光环,闲置资源、绿色出行、社交需求等都是分享经济创造出的概念。但是,一旦闲置资源的“收益”形成了规模和效益,逐利的冲动使得分享平台进行商业化经营不可避免。资本的狂欢、成为独角兽,分享经济逐渐偏离了原有的轨道,变成一个基于互联网平台的中介市场。
平台组织的“轻资产”特性吸引放大了供给和需求两侧:零边际成本实现了便捷接入和低成本运营,长尾需求吸引大量碎片化的闲置资源,“短暂性消费”使得交易高频高效。
最终的结果是,供给者从闲置物品中获得了额外的收益,收益使得大量的生活资料转化为生产资料,兼职变成专职,从而失去分享的原意。平台组织者拥有大批的专业化人员,却不用为这些所谓“兼职员工”的行为负全责。
分享概念的泛化使分享经济逐渐丧失其原始本质。如果分享经济不免费、闲置资源可以“职业化”,那么所谓的分享经济将与市场经济没有任何区别,毕竟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社会分工也可被看作宽泛的分享经济。
现在,几乎所有的互联网经济模式都打着“分享”的名义。除了我们认为理所当然能被分享的空间、交通、知识、技能外,还有更多的网络经济形态被纳入到分享中。分享经济通过盘活闲置资源打动了公众,用社交概念取悦了消费者,迅速形成规模的膨胀。
共享平台型企业为了发挥网络效应,希望供给和需求尽快形成流量,资源供给越多、用户需求越多。这样,平台能以较低的成本创造大量的供需,并实现供需之间的快速匹配,降低交易成本,这是平台的价值所在。于是,平台往往通过补贴的形式迅速做大市场,形成固定的消费习惯。
当平台具备足够的控制能力后,资源提供者的讨价还价能力被削弱。另外,为了保持“宽市场”的容量,平台往往缺乏剔除“劣币”的动力,而是希望更多的资源和供给加入进来。如通讯市场,电信企业希望通话量越多越好,于是缺乏对于广告电话、诈骗电话进行整治的动力。这使得政府的监管成为必要。
目前,分享经济亟需澄清自己的边界。显然,不是所有的互联网经济、市场经济都是分享经济。
分享经济一定是闲置资源的分享,闲置和用户体验是分享经济的核心概念。分享经济可以不免费,并获得一定收益,但闲置资源一定不能作为持续固定的生产资料加入到经济活动中来。
分享的魅力在于闲置利用、社交愉悦,社交行为和商业行为有着严格的区别,失去了社交属性,分享型企业将变得与一般互联网公司没有任何区别。分享经济的发展务必要回归分享和社交的本来属性,这样,分享模式将给传统商业经济带来良性竞争和有效补充,而不是颠覆。
滕斌圣博士现任长江商学院欧洲市场副院长,战略学副教授,长江跨国公司研究中心主任。滕教授1998年在纽约市立大学获战略学博士学位,1998-2006年执教于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商学院,曾任战略学副教授,博导,享有终身教职,并负责该校战略学领域的博士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