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短片《女儿》剧照
作者 | 顾翎羽
编辑 | 曹默涵 祝祺
第10次方向盘右打之后,带一脚油门,安徽女人何勤的银色丰田卡罗拉从山深线弹出,驶入连接安徽和江苏两省的宁芜高速主线。
六点不到,天还没亮透,路上空荡荡没几辆车,只有两旁随风簌簌作响的树叶聊以作伴。这是网约车司机何勤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她有点贪恋这100多公里的自由。
一个小时后,这条路会被挂着皖B、皖E牌照的车辆塞满,多是从安徽开车去南京工作的上班族。这份拥挤被何勤主动避开,她要在七点之前到达南京市区,开始她在车轮上奔波的又一天。
前方等待何勤的,是轰鸣的油门和尖叫的喇叭,抱怨、催促甚至辱骂,也可能是那句隔一段时间就会听到的嘀咕,“怎么是女司机”。
在一个男性从业者占绝对优势的行业里,像何勤这样的女性撬开了一个口子。2019年数据显示,在市场占有率约90%的网约车平台滴滴上,获得过收入的女性司机超过30万。这一数字和冰岛全国的人口数量相当,还不包括其他平台和跑黑车的女性司机在内。
年初,周迅主演的短片《女儿》引发热议,她在片中饰演一位带着女儿跑车的女司机。短片灵感来自真实事件,现实生活中负重前行的女司机不在少数。她们日复一日地接单、超车、变速、变道,试图在每年10万公里的位移里,握紧方向盘和自己的人生。
早上五点,不用闹钟何勤也习惯性地起床了。被颈椎和腰椎的老毛病折磨着,她睡眠极浅,凌晨三点以后就不太能睡得着了。
“我们这一行,就没有人骨头是好的。”和未来汽车日报(ID:auto-time)聊到职业病,何勤叹了一口气。
疼痛感最早是从臀部下方出现的。起初,她以为是久坐引起的皮肤过敏,后来才知道,这是腰椎间盘突出压迫股神经导致。渐渐地,臀部、小腿以及大腿后外侧的皮肤偶尔的刺痛,变成了腰部痉挛样的剧痛,她不得不在出车时绑着护腰,再垫个腰枕。
跨过40岁的门槛,从没觉得自己老了的何勤有点认怂了。
两年前,她将自家汽车挂靠到租赁公司下,一个人来到南京跑起了网约车。疫情之前,何勤一个月纯收入可以达到8000块钱,即使公司里时不时传来“又干倒了一个”的消息也会给心头蒙上阴影,但对比这一年南京地区应届硕士毕业生起薪不到6000块的事实,何勤已经很满足了。
网约车是个出卖力气的行当,能者多劳,多劳多得。在一起跑车的女性司机里, 何勤只能算是小字辈。和她要好的一位邹姓大姐年近半百还在跑,另外还有为了还贷“365天从不休息”的姐妹,每一天都是早晨八九点出来,晚上十一二点才收车。
“你熬的时间越长,赚得就越多。”在收入方面,何勤认为男女司机没有明显差异,只要肯干就行,“男司机挣得多,是因为他们能熬夜,上夜班”,何勤自嘲,“我是比较佛系的”。
出来跑网约车的女司机,不少都是为生活所迫 来源:Pixabay
像关注订单热力图变化一样,何勤一直警惕自己身体发出的各种信号。有赖于早年做全职太太的时候保养得宜,当了司机之后的她看上去没有增添多少风霜,唯独发胖一件事让她苦恼不已,最早衣服尺寸是M号,后来升到L号,现在即将从L变成XL。
吃饭是大多数网约车司机的难题,但不是何勤的。她不愿意把宝贵的休息时间浪费在找停车位上。即使出车再早,她也会在家里把自己和儿子一天的饭食准备妥当再走。除了早午饭各带上一个便当盒,何勤还要再专门装上满满一袋蜜饯糖果类小零食。她还爱喝可乐,最喜欢樱桃味。
身体上的病痛可以忍,行车中的紧张只能靠吃来缓解。何勤吃饭都挑接单空隙,狼吞虎咽般重复咀嚼的动作。她太需要安慰了,体力消耗不是显而易见的,精神必须时刻高度集中更磨人,足以让人紧绷如弦,一触即断。
何勤不是一个人。研究表明,长时间开车会影响心率,由于思想集中、神经紧张、血液流通缓慢,本应到了更年期前后才高发的心脏疾病,已在提前威胁到平均年龄35岁的网约车女性司机群体。而长时间睡眠不足、久坐不动,易造成脊椎退行性病变、胃病、高血压、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等疾病。
而女性这边,还多出了罹患月经紊乱、妊娠合并症、阴道炎症等妇科疾病的风险。
夏天是最难熬的季节。温度高的时候,坐在车上不消一会内裤就湿透了,热乎乎地黏在大腿根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不安情绪和异味一同在无声发酵。最怕再撞上生理期——为了避免频繁去厕所,有些女性司机不得不穿上密不透风的成人纸尿裤。
“有时候,一天下来卫生巾都没有机会换上一次。我一面答应乘客把空调开得更低点,一面在吹风口下努力不要难受得吐出来。”来自四川的女司机陈薇感慨,“一句话,心酸!”
回忆里如果只有酸涩倒也罢了。
2018年夏天,四川的气温和往年没什么不同,患有高血压的陈薇却觉得异常地热。即便如此,一连七八个小时驾车奔波在高阳下,她也舍不得在没有客人时给自己开上一会儿空调。
直到有一天,陈薇的左眼前方出现了一片无法消除的黑色,她看不见了。
气温升高和高血压导致毛细血管破裂,因此引发的失明并非无药可救。但玻璃体切割术的治疗费用接近2万元,当时陈薇的月收入不到4000,只能选择吃药保守治疗。要吃的药太多了,一把一把的,陈薇吃得想吐。胃口不好,正常的饭菜都难以下咽。
对未来汽车日报(ID:auto-time)回忆起那段炼狱般的日子时,陈薇轻描淡写,“不知怎么过来的”。她坦承自己想过自杀:“可是我的孩子没长大,我怕我的离去让她们走歪。所以,苟且活着吧。”
她有三个孩子,陈薇供两个女儿读书,儿子由前夫抚养。为了赚钱,陈薇用保单贷款,一面和朋友开了家火锅店,一面兼职跑网约车。
当时,她既要冲早晚高峰时段的流水,还要打理火锅店内外事务。饶是如此,给孩子们做饭的活儿也没落下。白天如果店附近有用车需求她也会出车,但是11点半和5点半一定准时回去,这是孩子们要到店里吃饭的时间。她能给孩子的不多,魔芋烧鸡里多放几块鸡,就是全部的爱了。
在短片《女儿》中,周迅饰演一个带着女儿跑车的母亲
离婚之前,陈薇在丈夫家开的矿石加工厂做了十多年的财务。孩子的爷爷管厂子的时候,陈薇每月工资一直维持在400块上,“就算给孙子的一点零花钱”。后来虽然成了老板娘,但丈夫把控着厂里和家里的财务和支出,陈薇每花一笔钱都得经过丈夫的允许。
陈薇总是习惯性地点头,即使丈夫三次出轨也没有改变这种逆来顺受。第一次出轨时,陈薇的小儿子才刚刚出生。12年间,她也想过抗争,但是种种念头总以“我已经看得很淡了,只想把孩子教育好”而告终。后来孩子的学费没了,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2017年,大女儿在成都备战高考,当时工厂效益每况愈下,丈夫答应好的学费也没了着落。不想女儿觉得孤独无助,陈薇也去了成都,一面陪读,一面在火车南站附近卖卤菜。
通常她从下午四点开始出摊,生意要守到凌晨两三点,不管收摊多晚,她必须七点起床准备才不会错过进货时间,“不能懈怠,不然孩子的费用和房租就成了问题”。
2018年8月1日,在两个女儿相继升学之后,陈薇和丈夫正式离婚。如今厂里员工谈及这位曾经的老板娘,还会为其愤愤不平:三个孩子里爸爸只负担儿子,妈妈却要供两个女儿读书。
类似困境在人数超过6万的女司机身上重复上演。据滴滴数据统计,30万从事网约车职业的女司机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其中21%的女司机是单亲母亲,30%的女司机需要抚养2个及以上的未成年子女。
一辆每天与她们相伴可以上路拉活儿的车子,往往是她们维系生活的仅有筹码。
时至今日,陈薇依旧背负着十几万供女儿上学和眼睛治疗的网贷费用。“网贷就是以贷养贷,越陷越深。”借款度日并未让陈薇难堪,反而提到和朋友合伙开的火锅店因经营不善倒闭时,她露出几分羞愧,“很对不起朋友”。
生活的负重感往往会在女司机们收车之后,一点点地爬满她们已经疲惫至极的身体。而在路上跑车的时候,折磨她们的是另一种压抑。
在上海出车的年轻女司机礼娟觉得自己工作的时候,像是待在一个“黑匣子”里,“这里只有我和乘客,乘客会下车,但我要一直待在里面,(如果)今天接到的第一个乘客留下负面情绪,那么一整天我都要带着这种不好的感觉继续下去了”。
她今年只有29岁,染过的黄色盖不住显眼的白发,皮肤也因为长时间日晒变得稍显粗糙。礼娟对未来汽车日报(ID:auto-time)说,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外表。但她或许对别人外表是敏感的。一次,接送一位女乘客时,对方一上车就把脚跷在了前排座椅中间扶手箱上,她从后视镜里瞥见了一张漂亮又张扬的脸,随即干干闭上了嘴巴。
她们年龄相仿,礼娟已经先学会了忍耐。“刚开始性格爆,现在磨得一点都没有了,刚开始堵车就着急,现在基本上不了。平台是按照服务分数来派单的,乘客的好评还是挺重要。早高峰、晚高峰,现在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乘客想讲什么就讲什么,只要没有太过分的举动,就算了。”
女性司机的安全如何保障一直备受争议 来源:《李米的猜想》剧照
在北京开滴滴专车的卫红就遇到过不止一次“过分举动”。有一次,晚上把喝了酒的客人送到目的地之后,对方迟迟不肯下车,语气轻佻地说自己媳妇怀孕回老家了,让卫红去他家。察觉出异样后,卫红连说几句“先生,您到了”也无济于事,男乘客还试图拽她去旁边酒吧。忍住不发怒,卫红最后连哄带骗才把他弄下车。
除了言语和行动上的骚扰,还有毫无来由的辱骂。卫红认识的一位女司机拉过一个特别难缠的乘客,在即将下车的时候质疑她绕了路,“对她破口大骂,说的话都特别脏。当时她都崩溃了,觉得人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这样的行为很难走到申诉维权那一步。遭受了不公正待遇后,这位女司机找卫红哭诉,“我说你就当拉了条狗,别跟他生气”,卫红说,这种时候一般彼此都会安慰一下,几天之后也就忘了,“她也离婚了,带俩姑娘,在燕郊买的房子,要还房贷,压力特别大”。
保持沉默,是这个群体保护自己的常见做法。比起有雇佣关系的员工,这些贴着“XX平台司机”标签的女性,和平台的关系微妙得多。“他们并不在意我们死活,他们只在意乘客。”礼娟有些赌气地说,在车内车外装上摄像头、通话全程录音、开启一键报警,种种保护只有在订单进行中的情况下生效。
但是,她还是非常欢迎平台装上摄像头。能不能保证安全尚不重要,重要的是万一面临乘客不实投诉,能为自己博取平台公正处理的可能。
卫红也说自己不爱斤斤计较,一般的磕磕碰碰她都不理会。“干这行接触的人多事多,你会感觉心里宽广的面积也不一样了,所以我说,能跑这个的女人都挺强悍的。”
但遇到忍不了的事,她不会不吭声。
那次接了一位喝醉了的女乘客,把卫红的车载音箱、前排座椅后背吐得哪儿哪儿都是。按照行价,普通车清洗内饰大约200元,专车得花600。卫红说自己没想难为这位乘客,只让她付200元,没想到她说自己也有车,知道洗车什么价,只肯给50元。
“我说我不要你的钱了,50块钱我也不要。”卫红说那会儿将近凌晨3点,她要拉到早上10点才能回家。一个小时80块钱,这将近六七个小时好几百的流水都因为这一吐给耽误了,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跟她说你别给我上课,你要给我上课我也要给你上一课,到底会不会做人。”
最终,乘客和她道了歉,但第二天还是在平台投诉了卫红。
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女性司机曾经象征着妇女解放。
新中国的第一位女拖拉机手被认为是黑龙江的梁军,她于1948年参加了黑龙江省在北安举办的拖拉机手培训班。1950年,她成立了新中国第一个女子拖拉机队并任队长。从旧社会的童养媳变成新社会的劳动模范,传递了新中国妇女翻身做主人、与男子地位平等的观念。
改革开放之后汽车逐渐普及,生活条件也逐步改善,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掌握方向盘。但“女性司机”却被简单粗暴地和“技术不好的司机”划上了等号,甚至被称为“马路杀手”。
缺乏方向感、注意力不集中、事故风险高,都是外界对女性司机的刻板印象。时至今日,各大视频网站还充斥着女司机开车的“翻车”现场集锦,它们往往被打上了“奇葩”“爆笑”等歧视意味明显的标签。
驾龄18年,出来跑车5年的卫红认为,女性司机分为两类,技术特别好的和特别菜的,能出来拉网约车的司机技术都不差,“没有那两把刷子,她不敢开玩笑”。
好几次,卫红把乘客送到目的地之后,对方如释重负地告诉她,打到车看见是女司机本来想取消,但实在没车只能硬着头皮上。最后没想到卫红技术过硬、开车稳当,冲这个得给她好评。虽然言语间或多或少带着偏见,但卫红听了挺开心。
平日里除了自己跑专车,卫红还是一支27人专车小队的队长。大约一年半之前她接下这摊活儿,每月可以额外获得1200元的工资,但要做的事情很琐碎:每天点卯排班,记录谁来了谁没来;给新注册的司机培训礼仪、话术;如果谁很长时间没单子跑,队长还得帮忙张罗安排去人多的地方接单。
队伍不好带。有几个不服管的刺儿头,“天老大地老二,剩下就是他了”。平台驾管拿他们没办法,之前的队长也被他们“赶走”了,卫红接手后首先要收服这些人。
其中一个最爱带头挑毛病,一直和卫红抱怨他在机场接不到单。有一天,卫红告诉他有个朋友要从首都机场去南三环,请他帮忙拉一下,原本不超过120的车费她给了150。其实要坐车的不是朋友而是卫红自己,上车之后见到她,那位司机说话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两人攀谈一番后,对方再没闹过事。
善于与人沟通是卫红自信的理由。跑滴滴1765天,她只接到过三次投诉,其中一次是平台的问题,还有两次是乘客对她的服务态度不满意,但最后通过申诉她都被判定无责任。
“好多人都会问我,哎呀你一个女的为什么干这么辛苦的活”,但在卫红看来,这份工作特别简单,“你只要会开车就行了”。而和男司机相比,女性跑网约车更容易一点,“男司机脾气暴躁的多(容易和乘客起冲突),女司机都能把乘客安抚得挺好”。
面对压力时,卫红也有自己独特的解决方式。跑了这么多年的车,她已经非常清楚自己内在的生物钟,在有可能犯困的时间点,她都会提前喝下咖啡或浓茶提神。
爬山也是舒展自己的一个方法。卫红有时候跑车跑到百望山、香山等地,都会把车停到山脚下,自己上去走一圈,“下午到了平峰期去转2个小时,下来正好赶上晚高峰,不耽误”。
自认心态很好的卫红,遇到了5年多以来最难熬的时刻。
春节之后她就断断续续地咳嗽,后来更是拖成了支气管炎。加上疫情的缘故,她两个多月没跑车,最近几天才恢复出车。但这一回来算是让卫红傻了眼,原本好的时候日流水能上千,这几天最高的才360元。
她萌生了退意,“我在想不如做回钟表生意,卖卖货得了”,但转念一想,“钟表一买都得用好几年,客户几年就没了,要不还是卖吃的吧,他吃完觉得好吃还会再买”。
陈薇也已经很久不开车了。
在眼底出血的半年后,她的左眼终于渐渐恢复了视力,除了晚上仍旧要格外小心。年前,她联系了租赁公司的业务员准备办人证跑出租,但是疫情打乱了一切。
2017年“大补贴”时代退潮后,获客增长乏力的网约车仿佛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由于市场乱象频发,粗放式发展难以为继,平台和租赁公司经营压力增大,司机能够分到的蛋糕更少了。从前兼职跑车是赚外快,如今全职干,算上油费、维修保养费和车险等,能否收支平衡皆是未知数。
等单的时间更长了,非高峰期时,一个小时接不到一单的情况太常见了。如果还是几年前的新手,陈薇还会焦虑地在马路上蚂蚁似的转圈,但现在她已经被打磨出足够的耐心了。
闲下来的时候,她甚至又拿起了尚未绣完的十字绣。因为眼睛不好,陈薇自学了五年也只完成了两幅作品,一幅八骏图用了三年,一幅梅兰竹菊用了两年。别人问她怎么能坐得住,她淡淡地回答,我属牛。
陈薇绣的八骏图 来源:受访者供图
收入锐减的还有礼娟。高峰期时也很难遇到一单接着一单不间断的情况了,这时候也免不了出现“接乘客2.5公里,送2公里以内”的单子,“再远都要去接,觉得不划算”。
现在她每个月的纯收入几乎比正常情况减少了一半,勉勉强强够支撑每个月车子的月供。停车等单时,她花更多时间关注司机群。交流哪里用车需求多的话题只能在三两好友之间进行,不过大群里也不乏活跃度——
在这个叫做“我太难了”的群里,租赁公司的销售在里面发着诸如“诚招自营司机,底薪7000,4000油补,对公平台优先派单”这样的广告,流水好的司机亮出炫耀式的截屏是越来越少了,只有明星八卦和搞笑视频,才会在沉闷的水面上激起一点浪花。
礼娟看了直笑,直到有人丢进来一叠聊天记录,说的是某地酒吧附近发生了一起对司机的恶性伤害事件。她沉默了。
何勤才开了两年的车,已经觉得很疲倦了。从前,她最喜欢买衣服,现在长胖了,漂亮的裙子只能挂在壁橱里欣赏,她觉得有点遗憾。
“这个车子是不能长久开的,开的时候真的好累,生活也没有意思了。”好朋友邹大姐也快要离开司机的位置回家带孙子了。即使努力再多,也挣不到像过去那么多钱,大家都觉得不值得了。
不过,何勤的计划没变:继续抱紧方向盘6年。先瘦回来,再穿上那些漂亮衣服去开车。被问及为什么一定是这个年限,她说,按规定营运车辆8年期满要强制报废。
在那之前,她一天都不能浪费。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何勤、陈薇、礼娟、卫红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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