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燃财经”(ID:rancaijing),作者 黎明,编辑 魏佳。36氪经授权转载。
每一次互联网风口的变换,都伴随一场大规模的人才迁徙。
三年前,Uber中国和滴滴合并,宣告网约车风口熄火。Uber中国的年轻人,一部分被滴滴收编,一部分被Uber分配到中国以外的战场,还有一部分人,有意无意踏上了新的风口。
很多人去了共享单车,ofo前首席运营官张严琪、摩拜单车前CEO王晓峰、小蓝单车联合创始人胡宇沸,全部来自Uber。共享单车的风口坠落后,日后崛起的新零售、电子烟、OYO连锁酒店,依然能看到这些年轻人的身影。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风口常变,互联网行业的年轻人,则在各大风口间频繁迁徙。
一位美团员工,在当年共享单车火热之时,毅然离职加入摩拜。戏剧性的是,在他入职后不久,摩拜就被美团收购,他“不情愿”地再次回归老东家。
这并非个例。在这个资本疯狂、风口嚣张的时代,没有所谓的千年不倒,更没有一招定乾坤。而参与其中的年轻人,辗转奔走在一个又一个风口之间,充斥着现实而荒诞的意味。
有人踩对了风口,飞上枝头变凤凰,名利双收;有人被风口抛弃,坠入万丈深渊,黯然离场。“风口意味着机会和名声,我必须要站在风口上。”一个已经失败两次的创业者说。
人们常常分辨不清,究竟是这些年轻人造就了风口,还是风口玩弄了这些年轻人。对于他们而言,不被时代落下,或许是最底层的焦虑和动力。但最终,现实会敲打他们,同样,也会教会他们成长。
回顾过去五年,互联网风口的变换,对国内的创业格局影响至深。它同时改变了无数年轻人的职业轨迹。燃财经统计了过去五年,部分具有代表性的、经历过多轮风口的高管。
根据公开资料整理制图 / 燃财经
即使已经离开多年,经历了多家公司,他们依然难以忘却曾经在Uber时,跟滴滴打仗的日子。
“你再给我一百次选择的机会,我当初也会毫不犹豫地加入Uber。” 胡宇沸2015年从微软加入Uber中国,曾任东莞、佛山、惠州三城主管及华南市场推广主管,他如此对燃财经强调自己加入Uber的决心。
网约车大战——过去五年最大的互联网风口,因为滴滴和Uber的残酷对战而登上顶峰,最终以滴滴合并Uber中国而告终。
合并带来的直接后果之一是,那些“生而骄傲”的Uber年轻人,被迫流落四方。在2016年8月合并后的一周内,大部分Uber中国员工都接到了来自猎头的职位邀约。
在离职前,胡宇沸拿到了16个入职offer,最后他选择空降到小蓝单车担任副总裁。当时,共享单车行业正处在爆发前夕。
一些行业在下沉,另一些行业在上升。新的风口开始酝酿,新一轮人才迁徙开始暗潮涌动。
ofo的第一批职业经理人来自Uber中国。2016年11月,Uber前北区西区总经理张严琪以COO的身份空降ofo,并同时带来了三位管理层,范若愚是其中之一,他进入ofo接管了北京市场,让ofo的单车从校园走上了大街。
摩拜单车的创始团队同样引入了Uber的高管。更早之前,Uber上海总经理王晓峰已经离职加入摩拜,担任联合创始人。
这些Uber老将的加入,吸引更多离职员工加入共享单车这个新兴的行业。一位摩拜早期员工透露,Uber合并后,很多人离职去做单车,其中有一部分去了摩拜,高峰出现在合并当年的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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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幅奇妙的场景。曾经在Uber一起并肩作战的队友,在一次合并后各奔东西,加入了三家彼此水火不容的公司。
共享单车的风口来得猝不及防。短短三年时间,资本助推,媒体热捧,ofo、摩拜、小蓝,这些共享单车行业的头号玩家,以令人咋舌的速度登上峰顶。以ofo为例,它的员工数量,从早期几个大学生,迅速膨胀到3000多人。
顺为资本合伙人赖晓凌如此评价风口的出现,“过去三四年大家在追求所谓的模式创新,相信规模,相信增长,相信资金,导致所谓的资本往头部项目集中,导致所谓大的风口的出现。”
范若愚加入ofo时,正值ofo的早期快速发展时期。“每天都是新的东西,你不知道那些东西,没有规矩,没有先例,完全需要自己去探索。”范若愚对燃财经说,这是他曾经身处风口之巅的真实感受。
然而,共享单车的冬天同样来得始料未及。2017年刚入冬,ofo就被传出资金链告急,摩拜也因为冬天骑行量大幅下滑引发部分员工出走。2018年,摩拜被美团收购,ofo一度濒临破产,共享单车彻底坠落。
离开ofo后,范若愚加入一家早期智能数码新零售创业公司,担任联合创始人兼CEO,并在三个月内完成两轮一线投资机构数千万融资;胡宇沸从小蓝单车破产的伤感中走出,加入饿了么再次成为一名职业经理人。那是2017年,新零售的创业如火如荼,号称新零售元年。
2018年下半年,新零售创业进入深水区。前Uber中区总经理汪莹创办的电子烟品牌悦刻,成为电子烟创业风口中的弄潮儿。一些曾经的部下追随汪莹踏入了电子烟行业,玩起了跨界。
这个时代,个人的职业生涯,越来越受到风口的裹挟。变化成为常态,年轻人的职业路径转变,可能源于一场企业间的合并,可能是因为创业公司的破产清算,也可能来自于一场事先张扬的资本预谋。
无论如何,一成不变的时代,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当这些年轻人穿越一个又一个风口,他们究竟从中获得了什么?
胡宇沸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关键转变,发生在2015年。那个时候,他已经在微软工作了三年,从事技术开发的工作。他发现自己的职业生涯遇到了瓶颈,很难再有上升空间。他开始盘算,自己应该去一家什么类型的公司。
他注意到了Uber。当时,这家公司刚进入中国,开始砸钱抢中国市场。他判断,互联网是个高速发展的行业,Uber这样的外资公司,会吸引大量的热钱进来,并且会发展很快。
他进入Uber的职位是运营经理,他很清楚自己不是运营科班出身。当时Uber在北京正遭遇滴滴疯狂挖角,很多人从Uber跳到了敌方阵营。他获得了轮岗的机会,并在半年后获得权限去一线开城。很快,东莞、佛山、惠州三个城市就划归他旗下。当年,他只有25岁。
范若愚是从埃森哲咨询公司跳到了Uber,比胡宇沸早两个月。Uber很偏爱那些有咨询公司背景的人。不到一年时间,范若愚晋升了三次。从北京运营经理,一直被提拔为大连GM兼管北京业务运营,成为Uber全球历史升职最快的GM。
其中的原因,范若愚坦陈除了自身能力的因素,更重要的是当时Uber给与了一个自己完全施展的平台:行业急速爆发,Uber北京处于人员的真空期,滴滴虎视眈眈。
滴滴合并Uber后,共享出行市场大局已定。但胡宇沸和范若愚真正为大众所知,成为风口上的弄潮儿,却是在他们离开Uber之后。小蓝单车联合创始人,ofo第一批职业经理人,这两个身份已经足以吸引行业的目光。
两人都承认,在Uber的经历对他们影响至深,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踏入互联网的核心圈子。他们将在Uber学到的打法和经验,带入了中国互联网进程的下一站。“我觉得更多的是在大势之下,大势促成了很多人能够有机会获得很多成果。” 范若愚说。
共享单车再一次复制了网约车风口上的故事。
一位已经离职的摩拜早期员工,因为当初“觉得这个行业将来能火”,选择在早期投身共享单车大潮。他亲眼看到身边无数的年轻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升职加薪,手握重权。在摩拜开疆拓土的早期阶段,一些刚出校门不久、稚气尚存的90后们,被快速提拔为城市经理。这些人此前没有一线运营和管理经验,却在一夜之间获封称王。
时代的洪流将年轻人推上了浪尖。一些人瞬间膨胀,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计成本开城打仗,给财务留下一笔烂账;一些人经不住金钱诱惑,内外勾结贪腐,掏空了平台的资金。
摩拜被收购后,这位摩拜员工拿着美团的股票期权,去了一家创业公司。另一些有想法的人,凭借之前的经验,创办了自己的公司,但大部分铩羽而归。有些人则拿着更新后的简历,顺利进入了BAT等巨头。
胡玮炜来源 / 《一席》
对于这些年轻人而言,这是一段难以忘怀的时光。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其他人要花两倍甚至三倍时间才能经历的事情,学到了珍贵的经验。“必须得去风口公司,你就是打工的,给自己镀个金。”上述摩拜员工说。
有人赚得盆满钵满,有人名利双收,有人驻足留念。风口确实终究会停,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邱懿武的第一次创业,起点很高。他选的赛道是曾经火热的智能电单车,获得了包括真格基金和顺为资本等机构的投资。刚出大学校园,就赶上创业风口,他曾一度成为媒体眼中的创业红人。但这个项目最终以失败告终。
前无人货架公司豹便利商品部负责人徐智超,如今依然对2017年无人货架的疯狂心有余悸。这条赛道在半年内涌入了超过50家创业公司,融资金额接近50亿元,热度逼近共享单车。但这场狂欢并未持续多久,200天的生死时速后,剩下一地鸡毛。
风口大起大落,很多人成了风口上的炮灰。
2018年下半年,电子烟突然蹿火,成为新的资本风口。这波风口上,站着前同道大叔创始人蔡跃栋、锤子科技001号员工朱萧木,以及前Uber中区总经理汪莹。跨界网红们点燃了电子烟,邱懿武再次出发,创办了鲸鱼轻烟。
上一次创业,教会了邱懿武如何运用资本,也让他愈发谨慎:融资很重要,资金链很关键。“6个月之内必有价格战,这一次我不会再高举高打。”邱懿武说。
但更多的人还在潮水中挣扎,或已经消失在大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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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还会提起王晓峰。美团收购摩拜后,他卸任CEO,从此淡出公众视野。也很少有人记得雷厚义,他创办的悟空单车第一个倒闭,却是首个全额退还用户押金的单车企业。胡玮炜的动态很久没更新了,她的下一站尚不明朗。
和这些创始人一样,那些曾在共享单车、无人货架中败下阵来的年轻人们,正在被人们遗忘。
ofo也早已失去了当年的热度,戴威最近一次登上热搜,是因为几百万用户排队要求退还押金。这个倔强的90后,承诺要负责到底,这是创业带给他的教训。
在胡宇沸看来,大部分年轻人是在任由风口摆布。“真正会做选择的人特别少,很多人看到的其实是虚假繁荣。”他从小蓝单车加入饿了么,在饿了么被阿里巴巴收购后,又加入了全球住宿领域近年来最耀眼的独角兽OYO。
潮水褪去,才知道谁在裸泳。但背后的造风者,总能功成身退。
“在这一波移动互联网的创业投资热潮中,5%最聪明的钱,已经获得了丰厚的回报,”赖晓凌说。2013年是他感受到的创投行业分水岭,“2013年以后,市场变了,变成了一个融资驱动的市场,一个纯金融的生意。资本被神化,甚至相信资本能改变一切。”
曾投中滴滴、ofo、映客的朱啸虎被称为“独角兽捕手”,他成为过去共享经济这波大风口上,最长袖善舞的投资人。不仅在早期投中了滴滴和ofo,他还在ofo顶峰时,及时套现离场,阿里则成了接盘侠。
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实际上,大部分被风吹上天的人,要么摔得很惨,要么被拍死在沙滩上。
离开ofo创业后,范若愚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了。经历过两家风口上的创业公司,他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内心觉得,当初从Uber到ofo,是他职业生涯的一次变轨。虽然从薪酬和平台的角度,这不是他最好的职业选择,但这段经历让他对创业理解更深。这驱使他在2017年以联合创始人的身份,加入创业公司黑口袋,正式成为一名创业者。
第一次创业有一些波折。今年3月,他考虑再三,决定从黑口袋退出。休整3个月后,他集结曾经在Uber和ofo的老部下,创办了国内第一个便携式精品咖啡订阅平台SECRE时萃咖啡。目前该项目已获得近千万元天使轮融资,正在与多家投资机构进行下一轮融资沟通。
“走了创业这条路,我就会创业到底。做一个属于自己的事情,这带给我的挑战性和满足感会更大。”范若愚说。
胡宇沸没有再次创业,但他反复向燃财经强调,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创业者。“我不适合做职业经理人,我从来不认为我是职业经理人。”他的理由是:他永远是用创业者的思路在做所有事情。
一个细节是,OYO邀请他加入的时候,他向对方强调,如果是让自己过去做一个职业经理人,他就不去了。“我要处在一个高速发展的行业中,否则就是在浪费青春年华。”他说。
但创业意味着从零到一,失去了平台的资源和光环,他们还能站在舞台中央吗?
范若愚很清楚,过去自己很多成绩的获得,是因为平台有资源去推动一些事情,“而不是完全说自己多厉害”。离开平台,他所带走的,是经验、教训和人脉,这些是创业最宝贵的资产。
但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真正走上创业之路的,毕竟是少数。
一位摩拜离职员工曾有过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的想法,但终究未能成行。因为“大部分人都失败了,风险太大”。他将前美团外卖全国负责人沈鹏视为创业成功的典范,他知道自己永远达不到如此高度,闲暇时倒卖一下演唱会门票,已经让他颇为满足。
他认为,去风口公司打工,是最稳妥的办法。
“年轻人就得抓风口,年轻的时候不折腾,那打算什么时候折腾?”上述前摩拜员工说。在他看来,大部分人都是打工者的角色,对于打工者而言,去风口公司工作是一笔绝对划算的买卖。在他身边,履历一般的年轻人,在摩拜刷完履历,加入BAT等大公司的大有人在。
胡宇沸觉得,一个人的年龄和对于未来做事情的顾虑,其实是成正比的。所以,在年轻的时候,如果看到一些方向,就应该赶紧去接受挑战抓住机遇。他遵循这套方法论,如今已成为OYO首席发展官。
在互联网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这一代年轻人,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产业变革和秩序重构,风口成为这个时代最独特的标签。在风口的变换中,他们频繁迁徙、四处流浪。一切过往,皆为序章。
有人飞上枝头,有人坠落深谷。但这都印证了一句话:世界是我的,也是你的,但终究,是属于年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