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现如今的网友对于艺人塌房早已见怪不怪,但张哲瀚从当红流量到全网封杀的速度,还是让包括业内人士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瞠目结舌。
这还是在内娱刚刚目睹了吴亦凡跌落的情况下。
和吴亦凡相比,虽然张哲瀚并没有直接触犯法律,但一连串涉及伤害民族情感的行为被曝光后,张哲瀚被抛弃地同样决绝。
他或许不是爆红速度最快的艺人,但一定打破了最快塌房的纪录。
8月13日17:31分,娃哈哈率先宣布和张哲瀚解约,之后仅仅过去了4个小时21分钟,张哲瀚就失去了全部共计26个代言。有媒体统计,张哲瀚多个代言是短代和产品线代言,平均代言费大概600万,保守估计他在爆红之后的6个月内代言收入高达1.62亿,而如今,高额的收入则意味着高额的违约金。
艺人的损失或许是自作自受,但每个流量艺人背后除了商务,还有平台、资方以及其他合作者,这一系列巨大的损失谁来承担?常常被民众指着鼻子大骂的资本,几例娱乐圈“惨案”后,他们的造星之路会停止吗?
说到流量明星,每次都会被提及的就是鹿晗,因为他是第一个打破了既有的“明星-媒体-公众”的传播模式的明星。相反,媒体是被鹿晗的粉丝所制造出的惊人数据倒逼着认识了他,再把他和他背后的粉丝及其所代表的娱乐现象介绍给了更广大的公众。
这就是互联网时代的流量明星诞生的方式。只要粉丝制造出足够的声量,这个人就可以成为某个圈层里的明星,并有可能在某个契机下突破圈层(但不见得总是好的“契机”)。
互联网时代,这些“声量”,被量化成了一个一个的数据,譬如该艺人相关微博的评论数、转发量、点击率和播放量,也就是所谓的流量。
流量的计算方法是一个简单的乘法,即粉丝总数X粉丝单人贡献数据,而当使其爆红的产品(无论是剧还是综艺)的热度冷却,集体狂欢的氛围不再之后,流量明星的粉丝数想要再实现大规模增长几乎是不可能的。
外界不理解,为什么粉丝如此热衷于做数据、打榜,自愿做偶像的数字劳工。原因就在于,在拉新不易的情况下,要想向平台和品牌证明偶像的价值,只能让现有粉丝疯狂刷高单人贡献的数据。而大大小小的粉丝组织则是通过类似于公司的架构形式,吸纳、团结散粉成为有组织的粉丝,加入到做数据的流水线中,通过合理调配粉丝们的劳动,进一步提高打榜效率。
在闲鱼上,贩卖微博积分十分有市场
这也就是为什么成为“粉丝”的门槛越来越高。在当前的饭圈语境下,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粉丝”,解释权早已不归自己所有。看过作品,对艺人有好感,向其他人安利早已远远不够,甚至单纯氪过金也不行,没有和姐妹们并肩作战过的“路好”是不会被粉丝群体所承认的。
而粉丝刷数据的目的是吸引平台、资方和品牌的注意,让这些手握资源的“金主”给偶像提供代言和工作机会,之后粉丝再通过消费产品,无论是实体商品还是数字产品,回报资方和品牌。
这个闭环里,“作品”和商品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于是出现种种在外界看来不能理解的怪现象,比如当代“买椟还珠”——买了明星代言礼盒,拿走其中的签名照,剩下的商品出闲鱼,比如买了奶但不喝,投完票就倒掉。
终究还是“做数据”。
对于想要从粉丝身上获利的资本和品牌来说,既然面向的都是同一茬韭菜,具体收割时是用剪刀还是用镰刀,区别不大。
这也是资本要造星的根源所在。
流量明星的出现,颠覆了娱乐行业过去的商业模式。一个个新的“顶流”,就是一个个变换的流量高地,投资方和品牌方要做的就是在一个个高地之上插上自己的旗子。
但渐渐的,该模式也渐渐显露出弊端。
首先,在影视剧方面,流量不再是播放保证或票房灵药。
2016年的国庆档,流量电影颓势初现,郭敬明导演的《爵迹》汇集了范冰冰、吴亦凡、陈学冬、陈伟霆、杨幂、王源等当一众当时的顶流,但是最终只收获了3.7亿票房。而那一年同档期的赢家是张涵予、彭于晏主演的《湄公河行动》。
《爵迹》与《湄公河行动》票房数据对比
2018 年被称为“偶像元年”,但同时也是“新老交替”之年,初代的四位流量明星鹿晗、吴亦凡、杨洋、李易峰在大银幕和小荧屏都惨淡收场。鹿晗和关晓彤的定情之作《甜蜜暴击》在湖南卫视暑期档播出,平均 CMS 52 城收视率仅为 0.833,不及同时段的其他剧集,吴亦凡主演的电影《欧洲攻略》即便拉来了梁朝伟抬轿,但因影片质量太差,仅收获 1.5 亿元票房。
李易峰和杨洋转型之心迫切,一个合作了导演张黎,拍摄了知名网文改编的《武动乾坤》,而该剧成为了张黎豆瓣评分最低的作品,李易峰参演了漫改电影《动物世界》虽然豆瓣评分7.3,在国产片中已属不易,但上映时直接撞上了《我不是药神》,加之本片据传投资2.5亿,最终显然无法收回成本,最初规划的续集也无声无息了。
另一方面,品牌方最看重的“带货能力”也在日渐下降。国金证券研究创新数据中心8月3日发布了一份关于粉丝经济的报告,通过大量实证分析,他们认为:流量明星代言对产品促销作用有限,受代言产品价格段影响较大,且粉丝购买代言产品极少具备长期持续性。
具体来说,对于100以内的低价位段产品,官宣之后大概率出现的热销不可持续,代言解约后粉丝继续购买产品可能性极小;100到1000元的中价位段,代言对品牌整体销量作用有限,即使明星同款商品,粉丝的购买持续性也较弱;1000元以上高价位段的商品,粉丝购买的持续性就更差了。
图源:国金证券、艺恩数据
因为这种不可持续性,所以现在市场上见到的越来越多的都是“短代”,从前的一切都很慢,一个品牌一年只有一位代言人,现在一个季度可能同时有两到三个代言人。最开始,品牌还会绞尽脑汁地发明出一些诸如“品牌挚友”、“形象大使”等名目,后来就光明正大地都叫做代言人了,当代言人的含金量被稀释,品牌和艺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再紧密。而这种松散的品牌代言关系渐渐地也会让粉丝清醒,一切不过是一锤子买卖。
不光粉丝不够长情,品牌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甚至还会出现粉丝销售战报还没做完,偶像已经和品牌解约的情况。
而算销量也是一笔糊涂账,尽管为了迎合粉丝计算销量的需求,品牌开发出了“专属单链”,但还是会出现“偷销量”的情况,而对于有些生活必备的快消品来说,每到购物节期间,大量普通消费者被“按头粉籍”,对饭圈冷感的真路人可能无所谓,但对于身披粉籍,尤其是互相监督的对家来说,就有可能会引起骂战。在粉丝眼里,哪个顶流都有几个“对家”,品牌瞄准一个代言人粉丝群体的同时,相对应的可能就会失去一大片粉丝群体,饭圈层层嵌套的逻辑过于复杂,割韭菜也不如过去那么容易了。
去年双十一,粉丝冲销量的热情就大不如前。今年,敬请拭目以待。
虽然,在这个阶段,资本造星的功效遇到了几道坎,但巨大的红利仍在释放,直至伤害性极强的塌方事件。
吴亦凡、张哲瀚,如果霍尊也包含在内,一个一个坍塌的明星让人感慨流量艺人已经成为了高风险的职业。
为何流量艺人陨落得格外快?
一方面,是流量艺人本身的性质决定的。没有作品,靠人设立足的流量艺人,一旦被曝光真人和人设不符,就有可能遭到人气的反噬。
以张哲瀚此次垮塌为例,目前普遍的说法是,本次爆料的起因是凭耽美爆红的张哲瀚被爆出有女友,甚至已经订婚。尽管他会落到现在的下场,《人民日报》等官媒发声释放出的信号起了关键性作用,但源起却是一次粉丝回踩。
微博截图
另一方面,艺人之间同质化严重,赛道重合严重,瞄准的基本上都是年轻女性粉丝的口袋,而市面上的品牌、商务和演出资源就那么多,彼此之间竞争激烈。难保不会出现竞争对手的公司或者粉丝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对于品牌方和平台来说,替代品也不难寻找,弃之也不可惜。
从这一年来品牌方和艺人,抑或是艺人和品牌方切割速度也能看出,二者无事时亲亲密密,你是我的挚友,我是你的代言人,可是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尤其涉及政治红线,彼此都会立刻发起预案,唯恐避之不及,落下话柄。
对于品牌来说,和艺人的合作本身就有合同的保障,及时切割就是及时止损,速度够快甚至还能收获一波销量,比如韩束就在吴亦凡事件中应对积极,直播间内迎来了从未有过的热闹,甚至登上热搜。
但对于经纪公司和投资方呢?已经投入的资金和拍摄完的项目,又该如何处理?
以吴亦凡为例,中国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秘书处负责人表示,其参演190万条短视频、影视综艺节目7000部次已全网下架。大家最为关注的《青簪行》投资巨大,恐怕会变成下一部《巴清传》。
令张哲瀚爆红的《山河令》,优酷已经将它下架,其主演的电视剧《复古神探》、参演的电影《维和防暴队》等作品要想播出或上映,恐怕也必须做出调整。
优酷已下架《山河令》
除了直接承受亏损的投资方,也不要忽略这些事件中次生灾害的受害者,包括但不限于与他们合作的艺人,尤其是主演,以及每个项目背后的工作者,最典型的当属杨紫。作为当红女演员,杨紫近年来爆款频出,俨然成为了90后小花中的收视女王。同时,杨紫还颇具“旺夫”实力,邓伦、李现都是在与杨紫合作后成为当年的顶流。
但就是这样一位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女演员,却因为合作对象的问题,连续两部作品播出受阻。《青簪行》已经播出无望,但在此之前该剧就风波不断,杨紫和吴亦凡的粉丝就番位问题从立项撕到杀青,而该剧的原著小说本来是一部“大女主”作品,番位本身不该存在争议,而杨紫与肖战合作的《余生请多指教》早在去年就已经制作完毕,虽然剧方和平台没有公开表态,但该剧还是受到肖战“227风波”的影响排期滞后,即便现在,反对肖战的网友依旧不算少数。
接连两部作品都如此坎坷,对于杨紫的事业无疑也会造成影响。这类风险也只能由合作者自己承担。
面对流量明星的垮塌不断,资本造星的转舵其实也早有苗头。
目前的内地娱乐圈,说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也毫不夸张。
这些年,市场见证了言论环境的极速收窄,没有人能保证过去的言行始终能适应时刻处于变动中的新标准。
从这一层面来说,艺人确实是一项高风险的职业,一方面,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无数双眼睛严密注视着,且不限于当下,另一方面,大众对于公众人物总有高于平均水平的道德要求和期待。
因此,“幕后操盘手”又把目光投向了虚拟偶像。去年年底,乐华推出了虚拟女子偶像组合A-SOUL,在送她们出道时,乐华就直白地声明,该组合“永不恋爱,永不塌房”。今年乐华12周年演唱会上,A-SOUL也参与了演出,很多当时说着“大可不必”的粉丝如今也“真香了”,今年七月中旬,乐华获阿里影业、字节跳动战略投资,业内普遍认为此次投资正是看中了A-SOUL。
虚拟女子偶像组合A-SOUL
巨头们也纷纷下场,除了阿里和字节以外,腾讯内部也在孵化虚拟偶像和虚拟演出平台,而二次元的大户B站更是全产业链浸透式布局虚拟偶像。另外,从2020年开始,不少从事技术、IP运营等为虚拟偶像服务的公司也都获得了资本的垂青。
但虚拟偶像真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安全吗?
虽然纸片人的确不可能吸毒、违法犯罪或是被曝光恋情,或许能够规避掉三次元中99%以上的风险,但虚拟偶像毕竟还是要体现运营者的意志,只要有人就会犯错。
和虚拟偶像有相似但又有不同的是现在在B站上活跃的虚拟主播。虚拟主播只是以二次元形象示人,皮下还是一个个真实的人类,其性质和“乔碧萝”区别不大。更何况二次元的受众本就有限,过去只会对真人投射情感的粉丝也不会只是因为安全就轻易地移情到纸片人身上。
虚拟偶像的确巨大的发展潜力和市场空间,根据艾媒咨询发布的《2021中国虚拟偶像杨和发展及网民调查研究报告》显示,2020年中国虚拟偶像核心产业规模微博3.6亿元,同比增长70.3%,预计2021年将达到62.2亿元。但或许更有可能是一种娱乐方式的补充。
《2021中国虚拟偶像杨和发展及网民调查研究报告》
从郑爽到吴亦凡再到张哲瀚,流量造星或许确实来到了一个需要冷静的拐点。过去几年来,能明显感受到制造顶流的进程被压缩地越来越短,与此同时,每位流量的可替代性也越来越强。
流量造星,是资本、用户和艺人之间的游戏。真正令用户的情感和欲望得到极大满足,吸引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或许并不是艺人,恰恰是这场游戏本身。
吴亦凡哪怕已经被正式批捕,也还有粉丝对他的清白坚信不疑。路人看到这些言论总会觉得难以置信,“这难道不是邪教吗?” 该如何解释郑爽、张哲瀚等数不胜数的明星被群嘲后依然有粉丝不离不弃。
真正令他们上瘾的,并不是艺人的魅力,而是这整套造星机制。
伤心过后,欲望不息,金钱不眠,他们总会找到新的玩法。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壹娱观察”(ID:yiyuguancha),作者:丫老师,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