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记：一家出行公司是如何幻化成电商平台的？

编者按：本文来自36氪「未来汽车日报」（微信公众号ID：auto-time），作者：焦曼婷。

昔日停在街头的小黄车 来源：ofo微信公众号

作者 | 焦曼婷

编辑 | 吴岩

昔日遍布大街小巷的ofo小黄车，正逐渐“幻化”成一家电商平台。

1月29日，全民关注新冠肺炎疫情进展之际，ofo悄悄推出了全新4.0版本。在新版App中，押金变成了“余额”，想提现就得通过“购物返利”。以至于有用户在评论中抱怨，退押金需要消费上千元，“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败落已久的共享单车巨头，似乎仍在艰难自救。

“ofo目前线下车大概都没有了，核心资产是线上App和用户。”一位ofo前高管告诉未来汽车日报（ID:auto-time）。“关于ofo的出路，说实话，我来搞也没有解药。不过，新版本安安静静地上线不太合适，会被解读到其他奇怪的方向上。最好出来讲讲为什么这么做，对用户有什么好处。”

另一位前高管则将ofo转型电商平台的行为视为“积极的求生举动”，“为让企业活下去，所以ofo还没破产清算，为的是把押金早日还给老百姓”。

但迟迟退不回押金的用户，耐心已逐渐被消磨殆尽。在苹果应用商店里，ofo的安装量多达4亿次，评分却低至2.5分。甚至有人在最近的评论中称其为“无良到极致的公司”。

2月4日在小黄车App留言的用户 来源：苹果应用商店ofo小黄车App页面

命悬一线的ofo，何去何从？

押金变余额

从“随时随地有车骑”、“骑时可以更轻松”到“全网返利，购物省钱”，ofo小黄车App首页的宣传语，见证了其一路的转型和沉浮。

就连官方App的名字，都已经悄悄变成了“ofo返钱”。

官方介绍称，ofo返钱是电商导购平台，拥有骑行更轻松、购物返现金、押金可提现、邀请能赚钱等四项功能。

打开App首页，天猫年货节、淘宝专区、京东专区、9.9元特价等信息充斥眼中，导航栏被细分为食品饮料、家用电器、美妆护肤、清洁纸品等，品类多达31种。而在页面下方，“赚钱”和“领钱”成为单独两栏。这意味着，扫码用车这一“老本行”已被大大弱化。

为了吸引用户，ofo标榜全网最低价，多数商品均可使用优惠券。一款原价1158元的男士羽绒服，用户可以使用1000元优惠券，优惠后价格158元。

此外，ofo还推出了“邀请好友，你拿现金”的活动。好友接受邀请后，双方均能获得2-4元的现金红包；若好友成功购物，邀请者可获得每单最高40%购物金额的奖励。

最让老用户不满的返钱功能，则被批评为“套路满满”。

据ofo此前介绍，使用“返钱”功能的用户意味着自动放弃排队退押金，ofo会将用户押金转至“ofo返钱”账户，且无法购买任何商品。用户只能通过购物返利，押金以返现的形式退还用户，即每当返利金额达到20元，用户即可提现20元。

未来汽车日报（ID:auto-time）注意到，目前在ofo的App首页，商品均未有返利标示。这意味着，用户想要退回99元或199元押金，无法提前计算返利金额。未来汽车日报（ID：auto-time）通过随机测算得出结论，若想拿回199元押金，需要先消费4800元。

4.0版本ofo小黄车App首页 来源：ofo App截图

每一个细节都昭示着，ofo已彻底“沦为”电商平台。

 探索“求生”之路

时间回到3年前，被誉为“共享单车原创者和领跑者”的ofo，曾一时风光无两。

2017年6月，小黄车数量多达600万辆，遍布4个国家100座城市，为全球用户提供了超过10亿次骑行服务。资本也对其宠爱有加。自2016年10月至2017年中旬，ofo完成四轮融资，获得超过10亿美元资金。

当时，在共享单车领域有颇多创新之举的ofo，俨然是最受关注的明星创业公司之一。

在2.0版本App中，ofo优化了故障单车的报修流程，还首先推出上传照片功能，App的下载量一度超过美团外卖和搜狗。此外，ofo还接入公安部失踪儿童信息发布平台，成立共享单车专业委员会，试图围绕共享单车业务寻找更多可能性。

为ofo擦车的运维人员 来源：ofo微信公众号

但很快，始终没能找到盈利模式的ofo，情况急转直下。

2018年6月，ofo被曝挪用用户押金或超百亿元。当年12月，在ofo位于北京市中关村互联网金融中心的总部门口，用户排起百米长龙，押金挤兑危机正式爆发。

无奈之下，ofo逐渐开启“变身”之路，试图实现绝地反击。

ofo创始人戴威的首个选择是转向押注区块链。2018年4月，ofo曾与GSELab合作上线骑车挖矿功能：只要骑小黄车，就能获得GSE币。未来用户还可以用这些代币交换通行证，或在加密货币市场兑换其他货币。

彼时，该项目被称为“共享经济第一公链”，有投资人称，火币集团创始人李林、OK集团创始人徐明星都参与了投资。据行业媒体“一本区块链”报道，通过GSE，ofo在2018年融资数额过亿元。

然而，明星项目并未给投资人带来好运。2019年，币价较最高点跌去99.8%之后，GSE的市值已不足100万美元，GSE的融资去了哪里也成为未解之谜。

不过，上述说法被ofo方面否认。2019年12月17日，ofo发布声明，称从未参与虚拟货币的发行，ofo与GSE Lab之间仅为合作关系，“随着2018年ofo海外业务缩减，与GSE Lab的合作也旋即终止”。

另一个被ofo盯上的风口项目是短视频。2018年8月，ofo在App内上线短视频广告业务“视听风暴”。当时，ofo“视听风暴”全国独播的刊例报价为每天175万元，折扣价75万元，号称曝光量1500万，可全国投放、定向区域投放、三分之一轮播。

ofo相关负责人曾表示，“短视频广告+共享单车”的创新广告模式上线后，业务订单量上涨达400%。不过，因开锁前需观看5秒钟视频广告，此举被网友纷纷吐槽，随后悄然下线。

2018年11月，ofo又与P2P金融平台PP money合作，涉水P2P金融，99元押金可一键升级为PP money 100元特定资产（包含30天资金锁定期）的理财项目，升级后用户可实现永久免押金骑行。但由于大量用户质疑其向暴雷P2P平台贱卖个人信息，该活动很快便被终止。

另一条从未被放弃的“求生”之路，则是在微信服务号上承接推广订单，试图实现流量变现。

2018年11月，ofo发布文章《一个长期喝蜂蜜的人，竟然成了这样？》，为“三无”蜂蜜宣传。不到两个小时，推文阅读量突破10万。2019年，ofo微信公众号不仅帮英语辅导机构做广告，还为果农卖起了各种水果。新浪科技获得的一份内部方案显示，ofo公众号宣称拥有粉丝2500万，可以投放软文，最低报价48万元一条。

问题在于，探索了诸多生财之道，ofo还是没能还上拖欠用户的押金。

 弹尽粮绝

2020年伊始的10天内，ofo运营主体再度新增9条被执行人信息，累计执行标的高达1009万元。其中，押金用户、供应商均是讨债主体。

2019年中旬，环球网援引ofo员工说法称，ofo排队等待退押金的人数已超过1600万，需退还的押金总额为15.84亿元至31.84亿元，日均退押金人数3500人。据腾讯新闻统计，以目前ofo退押金的速度计算，全部退完押金需要82年。

2月4日，新浪微博博主“ofo小黄车今天退押金了吗”更新最新情况称，ofo小黄车上一日退押金的人数为600个，日均退押人数400-600人。

被用户“追债”的ofo同时也官司缠身，多次被供应商起诉。

2019年1月，ofo被顺丰一纸诉状告上法庭，称其拖欠运输费用。为此，顺丰向法院申请冻结ofo小黄车在招商银行账户的存款1375万元。同月，上海凤凰自行车申请强制执行，要求ofo给付货款6825.11万元。天津飞鸽、天津科林、天津富士达等3家自行车公司，也被卷入了ofo的债务危机，分别被拖欠货款及违约金8050万元、145万元和2.5亿元。

一位供应商曾在接受《财经》杂志采访时透露，早在2017年末，ofo就接连拉长账期，先是从1个月到3个月，后是半年，“ofo实在拨不出钱”。

2019年6月，法院在立案执行过程中发现，ofo的运营实体东峡大通名下已经没有任何可执行财产。不仅没有房产、土地、车辆和对外投资，连银行账户都已被冻结或无余额。这意味着，ofo已成空壳。

“不逃避，勇敢活下去，为我们欠着的每一分钱负责。”戴威曾在遭遇押金挤兑危机时如是说。他表示，要退还用户押金、支付供应商、维持公司的运营，“1块钱要掰成3块钱花”。

而如今，戴威在公众视野中消失近一年，ofo悄然更换办公地点，小黄车猝死濒临出局。曾寄希望于“让世界没有陌生的角落”的ofo，能否以购物平台的形式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