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贷催收员眼里的“一地鸡毛”

前不久，有关陆金所计划退出P2P网络借贷业务的消息传出后，引发业界广泛关注。陆金所在回应部分媒体时表示，旗下陆金服P2P业务正积极响应和配合监管“三降”要求，现有产品与客户权益不受影响。

有分析指出，陆金所之所以计划退出网络借贷业务，是由于P2P网贷备案短期可能难以实现，已影响其上市、登陆资本市场的进程。因此，高层最终选择放弃占比公司业务不到10%的网络借贷业务。

“野蛮生长的网络借贷业务，看来即将告一段落了。”部分网友表示，自从网贷诞生，很多平台借款易、秒到账的背后，也一直伴随着高利息、高手续费、套路贷等负面的问题。时至陆金服配合“三降”的一系列举措，P2P行业也将划上一个句号。

借贷审核草率的背后

曾几何时，一些消费者因为网贷平台贷款容易，因此“撸贷”上瘾，“欠贷”成疾。有的人更是利用部分平台不上征信系统的漏洞，恶意拖欠贷款，甚至令家人、朋友、同事纷纷深陷平台“催款骚扰”的深渊。

“说白了，网贷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子，就是因为审核放款放水严重，都是为了抢用户闹的。”曾从事金融催收工作的刘源（化名）告诉懂懂笔记，正是因为借款容易，现在不少网贷机构需要大量的催收员，工作内容就是跟进借款人线索，催收逾期的借贷款。

或许，通过一位催款员的视角，我们可以回看一下曾经野蛮生长的网络借贷行业，如今正面临什么样的境况。

“光看这些资料，我大概知道，钱是追不回来的了。”

一年前，在家人的“敦促”下，玩世不恭的刘源找了一份感觉挺没面子的“高薪”职业——金融催收员：只需高中学历，能打电话交流，底薪却达到六千元。他的上班地点，就在深圳前海CBD区。

进入这家注册在前海的金融公司后，刘源发现和他一样从事着这份“高薪”工作的员工，大约有30人。经过简单的培训，催收主管给了他一份网贷借款人的资料，而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打电话跟进催收贷款。

“只有借款人的姓名、手机、公司地址信息、座机号码，以及其亲友的手机号码。”上班后的最初几天，这些工作就让他开始怀疑人生。他告诉懂懂笔记，几乎所有借款人的手机号码都无法拨通。不是忙线、就是空号。

主管表示，这些借贷人的手机号码基本都没戏了，之前已催收一轮，目前均无法拨通。如今，只能够通过借款时预留的单位座机、亲友号码去追踪借款人线索。

“但我拨通几位当事人亲友的电话之后，一下又懵了。”刘源无奈表示，那些填写着姐弟、兄妹、夫妻等关系的电话号，打过去也基本上是子虚乌有。

可见，金融机构当初在放款给借款人时，并没有做尽职调查，更未曾认真确认资料是否属实。借贷机构想着的只是赶紧把钱“放出去”，这也导致一些借款人恶意欠款，催收时更无从下手。

“主管说，早期网贷在抢市场份额时拼的是谁放款快，所以疏于审查。”刘源透露，有不少借贷人只提供身份证照，填写了企业的信息、地址，以及紧急联系人信息之后，就会获批几万元款项。

老员工告诉刘源，以前即便随机抽查借贷人信息真实性，也只是拨打公司座机，确认是否有这样一个人物存在，连其在公司从事什么工作都不过问。

相比银行贷款，早期的网络借贷机构审核用户资料简直形同“儿戏”，只需一张身份证，几个手机号，一些简单的职业信息，就可以拿到借款。如今，这些“债”就都压在类似刘源这样的催款人身上了。

部分压力山大的金融企业，索性直接开出高额“提成”鼓励催收员收款，希望重赏之下有“勇夫”。那么，对于刘源这样半路出家的催款员，这笔高额“提成”好拿吗？

重赏之下难觅“勇夫”

“一开始完成一单催收，可以获得5%的提成奖励。”

刘源记得在入职时，公司就有催收“提成”制度，或许是面临着巨大资金压力，在今年四月初，又调整成为20%“提成”奖励。

这让刚进入催收行业的刘源感到十分振奋。打听借款人的下落更加积极了。“不过周围同事都不是太积极，还有前辈劝说别太拼，免得最后徒劳无功。”部分催收员向他透露，公司的催收奖励由来已久。然而，通常要面对的借贷人都不是很好对付。

因此，即便奖励制度调整了，能够拿到奖励的人仍屈指可数。即便拿到，也都是些一万元以下的借贷小单，“提成”十分有限。“毕竟，一心想还款的用户早就已经还了。哪怕是手头紧，延期几次也都该结清了。”

所以，刘源面对的都是借款时早有“预谋”的借款人。人难找，事难办，加之有关部门严格规定金融借贷机构不得暴力催收，刘源陷入了困境。

“听主管说，有不少注册在前海的金融机构，都是让故意赖账的借款人给硬生生拖垮的。”刘源透露，他所掌握、拿到的催收资料中，有不少用户被催收时间都超过两年，有的人甚至“人间蒸发”。

而在实际的催收工作中，他发现周围同事为了能完成目标更是绞尽脑汁。有人在催收过程中假扮律师，有人装成经侦，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方式都是违法（行为），而且借款手续费那么高，公司也不敢真的报警，知道内情的借款人都不怕这一套了。”刘源看到周围很多同事因为催收无果开始混日子，自己也开始茫然了。“都是高中生，在深圳能够做什么工作？干催收起码还有空调吹呢。”

不过，催收无果的金融机构，注定无法长续经营。因此，机构施加给催收员的压力自然也越来越大。催收员低门槛、高底薪的背后，也藏着超高的流动率。

互金成“混日子”好去处

“大夏天能吹空调、坐办公室虽好，但‘享受’的时间不会太长。”

刘源告透露，金融催收员同样需要面临KPI绩效考核。如果一位催收员长期无法为公司成功催缴借款，就会被主管要求“自动离职”，“一般考核期是三个月，也就是试用期内，若没有成功催收几单，就会被辞退。”

当然，包括刘源在内那些“运气”好、能够催收回一、两单的员工，虽然能够达成转正考核，但并不意味着工作稳定，依然要时时刻刻面对更高的考核标准。据称部分从业一年的催收岗同事，每月的催收考核已经高达五万元。

“完成不了，扣绩效扣奖金，如果长期完成不了，也会被降薪或辞退。”他告诉懂懂笔记，严苛的考核制度导致金融催收岗位的流动性大。今年初他刚入职公司时有近30位同事，如今已经换了七成。

而“运气”不好的刘源，也因后期催收绩效考核不达标，一个月前被公司辞退，“经常在网贷催收部分混日子的同事说，被辞退很正常，图个试用期工资罢了。有预谋的恶意借款，根本就无法催收回来。”

因此，也有不少互金、借贷机构，开始将部分棘手的催收任务外包给第三方专业催收机构。其催收约定提成，甚至高达借款本息一半以上。

“至于这些机构用什么手法去催收，机构是不管不问的，能回钱就行。”刘源表示，这类机构的催收成功率的确要比金融催收员高些。至于催收的过程是否合法，他也不是太清楚。

P2P、小微金融借贷机构，在经历了几年高速、疯狂发展之后，有一些深陷“爆雷”潮，有一些则被借贷用户拖垮，退出了行业舞台。还有一些，仍在苦苦催收着借出款项勉强生存下去。

【结束语】

据说金融催收员有文有武，刘源这类走“文”字路线的催收员流动率很高，也从侧面说明了网贷金融行业的危机，早就在当初疯狂借贷时就买下了隐患。

至于借贷款流程中，机构所制定、出现的游走于法律边缘，甚至明显高于法律允许的综合利率（含所谓手续费），更让机构遭遇恶意贷款时，难以寻求法律渠道予以解决。这就是网贷行业畸形发展后的现状，随着校园贷、网贷、小贷、零用贷、现金贷等模式中的乱象被纷纷曝光，这一市场只有痛下决心、重拳出击，才能真正做到正本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