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产托身“局外人”

编者按：本文来自36氪「未来汽车日报」（微信公众号ID：auto-time），作者：李梓楠。

作者 | 李梓楠

编辑 | 吴岩

掌门人宝座空悬22天后，日产汽车终于确定了新一任首席执行官的人选。

10月8日晚间，英国《金融时报》援引知情人士消息称，日产已选择高级副总裁、东风汽车有限公司总裁、日产中国管理委员会主席内田诚作为公司的新任首席执行官，该任命将在2020年1月1日前生效。此外，日产也对公司部分高层管理岗位进行更迭，三菱汽车首席运营官阿什瓦尼•古普塔被任命为首席运营官，原中国区总裁关润被任命为副首席运营官。

这家一年内连换3任CEO、陷入重重困局的日本汽车巨头，正在进行一场艰难的自救。

自去年11月前CEO卡洛斯·戈恩被捕以来，日产汽车利润暴跌，全球裁员1.25万人，股价蒸发近三分之一。近一年时间里，整个集团都笼罩在清洗与内斗的阴影中，高层频因薪酬丑闻落马，内部管理问题暴露无遗。

从日产方面的表态来看，这家危机中的企业已将赌注押在这位全新的领导者身上，以期从“戈恩丑闻”的泥潭中获得救赎。“对内田诚的任命代表着，日产汽车将翻开新的一页。”日产董事长木村靖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表示。

即将直面日产近20年来最大危机的内田诚，既身负厚望，也任重道远。

“局外人”入局

虽然加入日产只有16年时间，但至少从工作履历来看，53岁的内田诚有足够丰富的经验挑起日产CEO的重担。

内田诚自2018年起担任日产在中国市场的负责人，2019年4月升任日产汽车执行委员会成员和日产中国管理委员会主席。他此前负责与雷诺的合作业务，担任过包括中国在内的各地公司高层，长期深入参与日产的发展战略制订和执行。

在掌管日产在中国区业务后，内田诚曾大展拳脚。他深入分析中国汽车工业环境，着手修改了日产在中国的采购策略，并在短时间内推动日产汽车动力总成零件生产落地中国。

中国实行新能源车“双积分”政策后，内田诚推动日产汽车在中国连续发布了3款新能源车型，并调整了日产汽车在中国市场的生产与销售配额。日产在中国市场的电动汽车产品序列扩容，被外界视为他最杰出的贡献。

即使在中国汽车市场下行和日产内部剧烈动荡的情况下，内田诚仍然帮助日产稳住了在中国市场的局面。2018年，日产在最大的单一市场中国销量同比增长2.9%至156.4万辆，连续6年创历史新高，为集团贡献了近三分之一的营收，内田诚在其中功不可没。

然而，在大多数日产内部人士眼中，内田诚是一位“非典型”领导者。

从教育背景来看，这位新晋掌门人就打破了日本企业一直以来的传统。他毕业于京都同志社大学神学系，而日本企业的高级管理人员大多是法律或管理学专业出身。

与多数日产高管在一家企业“从一而终”的传统不同，内田诚的职业生涯中有一半时间是在日本贸易公司日商岩井度过。曾有日产内部员工透露，在日商岩井从事过汽车贸易工作的内田诚英语水平已接近母语，活脱脱是一个“长着日本人面孔的外国人”。

图片来源：aisan review

2003年加入日产后，内田诚便凭借坚定的职业道德和对成本控制几近疯狂的追求很快出了名。基于这些优势，内田诚在日产的采购工作中脱颖而出。但其过于理性的工作方式也被认为冒犯了日本的企业文化。因为在公司内部的事务中过于坦率，内田诚被冠以“局外人”的称呼。

虽然性格不讨喜，但内田诚仍被日产内部认为是一个能干的管理者。与戈恩不同，内田诚并不痴迷于权力。他更喜欢从容地站在客观的立场去分析幕后情况，而不是永远占据中心位置。一位日产内部人士曾对路透社表示：“他是一个思维敏捷的人，并且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有了戈恩和西川广人的前车之鉴，日产在CEO的选择上，似乎格外“剑走偏锋”。

“雷诺的胜利”

对于日产而言，内田诚这匹“黑马”的脱颖而出，着实有些“爆冷门”。

前CEO西川广人辞职后，日产COO山内康裕和雷诺-日产-三菱联盟高级副总裁关润曾是呼声更高的两名候选人。曾有日产内部人员对《纽约时报》表示，与内田诚相比，在集团内部资历更深的关润更受到基层员工的喜爱和信任。在西川广人卸任后临时指掌日产的山内康裕，也得到了日产部分管理层元老的支持。

西川广人与山内康裕 图源：维基百科

相比之下，在职业生涯中期才加入日产的内田诚，显得相对边缘。特别是在重视忠诚度和资历的日本企业，关润作为内田诚在东风汽车总裁职位的前任，无疑优势更加明显。

然而，一场关键的面试之后，看似胜券在握的山内康裕和关润双双落选。

日产CEO人选最终尘埃落定前，雷诺董事长盛纳德参与了这一职位的最终筛选，与3名重要候选人一一面谈。由于雷诺拥有日产43.4%但股份，得到雷诺的支持成为候选人赢得CEO职位的关键。

据路透社报道，盛纳德在与候选人进行面谈时曾涉及一个重要问题，即日产如何保证其股息支付能力。这无疑戳到了在股权上一直被雷诺压制的日产的痛点。

近年来，日产在联盟中对销量和利润的贡献最多，但销量表现较弱的雷诺始终占据主导地位。日产内部对此长期存在不满，期待新的领导人能将其“从被压迫的状态中解放出来”。而在日产内部某一股势力看来，关润极有可能成为带领日产摆脱雷诺控制、改变这一不对等局面的“关键先生”。

但至少在眼下，盛纳德仍然在新任CEO的任命中掌握话语权。曾有日产内部人员向日媒爆料称，关润在与盛纳德面谈时与其发生争执，并在会后直截了当地表示，自己“与法国人存在分歧”。

与另外两名候选人相比，长期掌管联盟采购业务的内田诚一直与雷诺关系密切，并受到雷诺及日产董事会中雷诺方面成员青睐。一位日产内部人士对路透社表示：“雷诺方面认为内田诚比关润更容易控制。”甚至有人直言，他担任CEO是“雷诺的胜利”。

这位亲雷诺高管的上台，可能预示着全球最大的汽车制造联盟的关系走向缓和，但这也意味着，日产获取独立性的算盘或将落空。

日产“救世主”？

10月8日，木村靖匆忙召开一场半小时的新闻发布会，宣布了对内田诚的任命。他承诺，新的领导团队将扭转日产的颓势并加强公司治理。此时，距离前CEO西川广仁因薪酬丑闻辞职，仅过去了不到一个月。

显然，深陷泥潭的日产已经不起更多的“折腾”。

自戈恩被捕后，日产汽车利润暴跌，销量严重下滑，股价蒸发近三分之一，裁员逾1.2万人。2018财年，日产盈利大幅下跌，导致雷诺的股息被削减了约1.3亿欧元（约合人民币10.2亿元）。日产预计，从今年4月1日到明年3月31日的2019财年，其营收和利润还将进一步下滑，其中净利润预计将下滑47%至1700亿日元（约合人民币113.55亿元）。

此外，连续两任CEO因丑闻下台之后，日产高层陷入了人事动荡，内部管理弊病也遭到投资人诟病。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日产都在对内部员工的财务情况进行排查，内部清洗与勾心斗角的阴云持续笼罩着整个企业。日产认为，新任CEO除了要带领日产走出困境外，还要具备极高的管理能力，要在公司内部极不稳定的派系斗争中取得关键性的突破。

此次新任CEO的挑选工作，被日产内部看作是对“戈恩时代”的终结，以及日产汽车全新时代的开篇。毫无疑问，日产已将所有赌注押在这一次人事调整上。

日产方面认为，走出“戈恩时代”的阴影是公司的当务之急。日产董事长木村靖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曾表示，“希望内田诚带领公司专注于业务的复苏，振兴日产。”

但这并不是个容易实现的目标。

在日产的复兴计划中，内田诚将面对这家公司近20年来最大的危机。日本证券公司SBI Securities Co.分析师远藤浩二认为，日产的全球业务仍需进行重组，新车开发速度仍需加快，与此同时，日产此前对提高公司盈利能力所做的努力并未见效，新任CEO仍有很多的事要做。对于内田诚而言，如何在两方势力的对抗和牵扯中，稳定和平衡雷诺-日产-三菱联盟的关系，也是重中之重。

20年前，濒临的日产将掌门人的权杖交到了来自雷诺的戈恩手中，并在其领导下迅速扭亏为盈、发展壮大。20年后，戈恩在一系列阴谋论中跌落谷底，走到命运拐点的日产，再一次将公司的未来和复兴的希望，托付给了与雷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内田诚。

只是没人知道，这一次，内田诚还能否成为日产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