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猫扑落幕看BBS社区兴亡史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财经新知”（ID:caijingxinzhi），作者：橘枳，编辑：佳杉，36氪经授权发布。

继网易、搜狐、中华网等老牌BBS社区论坛相继关停、西祠胡同变卖，再到如今猫扑宣布关闭发帖功能，门户时代的老牌BBS社区论坛几乎全军覆没。

4月15日，猫扑发布公告，宣布将正式关闭发帖功能，一度登上微博热搜，被网友称作互联网BBS最后的绝唱。

“BBS时代早在2012年就终结了。”猫扑前总监近日于媒体平台如是说。

作为国内网络文化最重要发源地的BBS，在互联网早期的蛮荒时代，催生出无数“网红”、网络事件、网络流行语，其中许多至今仍活跃于当今互联网。

正如大多数互联网产品一样，BBS亦为“舶来品”。

前世今生

BBS（Bullletin Board System），中文译名为电子公告版，其设计初衷用于公布股市相关信息，彼时的BBS甚至没有文件传输功能，此后随着WEB技术发展，论坛诞生。

1984年，全球第一个BBS网络——惠多网（Fidonet）问世，用户间通过电话线连接，以点对点方式实现PC间通信。

1991年，随着中国第一个Fido站点“长城站”成立，惠多网远渡重洋进入内地。次年，北京长城站与汕头手拉手站合并为中国惠多网。国内最早的BBS交换系统CFdio由此诞生。

在互联网尚未普及之际，CFdio作为国内第一批网民的集聚地，诸如雷军、马化腾、求伯君等一批奠定中国互联网行业生态的“商界巨鳄”，均曾活跃其中。

鼎盛时期，CFido用户数量破万，全国站点近200个。然而由于用户使用CFido除需配备PC、调制解调器等相关设备外，亦需诸如“蓝波快信”等仅适用于DOS平台的“经典软件”。

较高的使用门槛，使得CFdio注定是一个前互联网时代独属于技术宅的小众讨论区。

1994年国内第一条64K国际专线开通，标志着我国正式首次接入国际互联网。随着拨号上网成为历史，Windows替代DOS系统，水木清华、南京小百合、北大未名等高校BBS作为早期网络论坛，在各地如雨后春笋般全面开花。而作为“老大哥”的CFido则因操作繁杂、使用门槛高，逐渐被人们抛弃，并停留在2001年10月17日最后一次更新。

1997年，猫扑成立，早期定位游戏社区，后转为综合社区。1999年海南人才网上线，未来与猫扑并称BBS双子星的天涯社区彼时尚为其中一个以股市消息为主的板块。次年，网易、腾讯、搜狐、新浪四大门户网站相继成立，其门户论坛也相继推出。

自此，BBS开始与社区结合，论坛一时间成为广大网民畅所欲言的绝佳场所。

在那个没有微博、贴吧、人人网等平台的年代，BBS身兼数职，更是在“网红一词尚未出现的年代中”产出了无数网红及流行语。“人肉搜索”、“芙蓉姐姐”、“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等均为中国互联网历史书写了重要一笔。其中诸如“叫兽易小星”、“奶茶妹妹”至今仍活跃于互联网，书写着自己的人生。

或许任何互联网行业都难逃“一代新人换旧人”的命运。

走向衰败

早期的猫扑作为游戏垂直社区，并不像其他BBS平台区分版面，而是将所有帖子集中起来，发布于同一界面，这使得阅读十分集中，而且这种独特的集中式信息流，后来成为猫扑广为人知的“猫扑大杂烩”的鲜明特色。

垂直社区定位使得早期猫扑用户数量虽少，却质量极高，这批人作为猫扑内容的“初创团队”，为猫扑贡献了第一批高质量游戏相关内容，奠定了早期猫扑的基调。

2003年，《大众软件》《电脑版》相继对猫扑进行了专题报道，越来越多的用户涌入，次元壁开始被打破。

2004年，猫扑被千橡收购，开始公司化运作，此后猫扑初创团队相继离开，猫扑管理员开始在KPI的压迫中忽视帖子质量，内容逐渐低俗，猫扑名存实亡。

2006年，千橡互动出于商业变现等原因考虑，将猫扑转型为门户网站，内容拓展为集新闻、体育、娱乐、等多个频道于一身的门户网站。改版后的猫扑，社区属性减弱，大量猫扑用户离去。

2009年，猫扑位列“全国整治互联网低俗之风第一批曝光网站名单”，成为整治行动重点关注对象，彼时的猫扑已经丧失其早期特有的“猫扑”文化，且在门户网站间的战斗中也并不占优。

不仅仅是猫扑，传统BBS论坛均已开始步入下坡路。

随着web2.0传入国内，互联网从少数人发表内容给多部分人看模式，转变为人人都可发布内容给别人看的模式。

彼时新浪博客、腾讯QQ空间、网易论坛相继成立或改版，人人网前身校内网也于同期成立，这些新兴平台使得互联网门槛进一步降低，各BBS论坛用户开始流失。此外随着3G时代来临，PC优势逐渐下降，移动互联网时代来临。

此时传统BBS处境虽显尴尬，却尚未出现替代品。活跃度依旧尚可，甚至发展还不错，2008年，“陈冠希”事件为BBS带来巨额流量，直至今日，娱乐八卦仍是多数论坛最重要的板块之一。

但现在来看，这仿佛是BBS最后一次回光返照。

2009年，CNNIC公布数据，BBS/论坛使用率首次出现下降。而此前已在博客领域积累一定人气的新浪，通过短短140字的微博开辟了一个新时代，迅速走红。

不同于论坛发帖需要设置标题及受制于管理员审核等限制，微博的使用门槛进一步降低，许多在BBS时代只能作为“吃瓜群众”普通用户第一次有了自我表达的机会，这也使得微博传播速度极快。

此外因交互简单、KOL机制发展便利、信息流丰富等特点均在多层面替代了传统BBS论坛核心功能，微博对BBS的冲击十分巨大。此后各家BBS社区虽纷纷自救，如天涯做过天涯微博等，但均收效甚微。

而诸如水木清华等校园BBS也因相关政策原因被迫转型校内交流平台，以清华大学水木清华BBS为例，最终分化出水木社区，而水木清华则转型校内社区，流量大不如前。

外部受敌之时，内部乱象则是BBS衰败又一核心原因。

作为PC时代产物，BBS面对移动互联网时代，转型十分缓慢。

作为“重内容”的代表，论坛使用者无论是“泡论坛”抑或是“撰写贴子”，均对时间有较高要求。而3G时代网速很难为这类操作提供较佳的用户体验，此外不同于PC，移动端碎片化使用是常态。

一切的种种，都使得论坛逐渐与时代脱节，变得格格不入。

而除转型缓慢外，论坛使用体验不佳也逐渐被用户所诟病。

PC时代，BBS论坛因其“重运营，轻产品”特性被用户所喜爱。但随着国内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用户体验重要性越发凸显，重运营的论坛在那个强调产品的早期移动互联网时代，显得格格不入。诸多论坛过时的页面设计、繁多的广告、反人类的交互，都使得用户体验越来越差，进而造成用户流失。

但正如《诗经》所言“凡事皆有例外”，部分垂直类论坛却在浪潮之中，顺利发展。

如今的汽车之家、虎扑等平台作为垂直社区，在猫扑用户已达千万的时候，各自用户数均不过寥寥数十万，但随着时间发展，这类垂直社区却在综合类BBS社区相继“倒台”之后成为BBS社区中鲜有的幸存者。

究其原因，综合社区虽然以其庞大的用户体量及广泛内容吸引众多用户，却也因为内容过于繁多，难以吸引高质量的用户。而小众社区往往可以聚集起一批高质量、忠诚度高的核心用户，进而形成极佳的社区氛围。

然而，小众社区往往意味着其缺乏有效的商业变现模式，维持长期稳定发展并不容易，而破圈往往是许多保证持续增长的首要选择，但其最终走向，却呈现两极分化之势。

谁会是下一个猫扑

早年的开心网，其兴起核心便是抓住了当时的“白领人群”，一度成为市场上最受欢迎的网站之一；人人网2011年于纽交所上市，市值一度达到55亿美元，最终也随着用户脱离校园，逐渐被淡忘。两者在后期发展中未选择破圈，逐渐在流量迁移中，失去了发展机会。

B站早年以其难度较高的“正式会员测试题”，使得其成为ACG网站中用户质量高、内容佳的代表。而成立之初坚持邀请制的知乎，早期也被打上了“高级知识分子”的标签。

但情怀往往不能当饭吃。无论是B站还是知乎等企业，都为了盈利，开始破圈。

B站已逐步降低答题难度，知乎也早已放弃邀请制，改为公开注册制，在资本扶持下，两家企业流量均已水涨船高。

与此同时，无论是知乎网友还是B站用户，都逐渐开始思考，曾经的氛围去哪了。

曾经的B站作为ACG爱好者的专属，动漫、宅舞等各类ACG相关视频，一直是B站的核心，但随着近些年B站的破圈，ACG定位逐渐被打破，影视、科普、直播等各类与ACG文化关联性不强的内容相继涌入，使得B站ACG文化越发颓势。

不可置否，企业选择商业化无可厚非，而商业化难免要破圈。但破圈同时，亦需处理好社区的新老用户间矛盾。社区活力源泉便是核心文化基调，老用户中核心人群相互认同，又进一步再造社区文化核心内容，保证社区的竞争力。

而若是肆意扩张，难免成为下一个猫扑。

写在最后

无论是诸如猫扑、天涯等BBS论坛，抑或是如今的B站、知乎等平台，作为社区文化的代表，平台内用户的价值体系及独特文化氛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纵使随着时代发展，互联网从PC时代进入到移动互联网时代，内容传播形式及展现方式出现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但本质并未改变，社区成长仍倚重优质内容。

或许在未来，随着科技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会有一个个新的平台进入我们的生活，代替如今流行的相关产品，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届时，我们或许会如同现在思念诸如猫扑等BBS社区论坛一样，思念着其他平台，但无论如何，用户间彼此认同仍会是社区文化的主基调，社区文化永远有着它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