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深燃财经”(ID:shenrancaijing),作者 苏琦,编辑 金玙璠。36氪经授权发布。
9月23日晚,《脱口秀大会》第三季迎来总决赛,虽然大热的夺冠选手、领笑员罗永浩心中的冠亚军——李雪琴和杨笠,没有进入前三,但近几期节目两位频繁登上热搜,到总决赛热度依然不减。回看这一季,女演员站上了绝对的C位。
杨笠一度因为“冒犯男性”被骂上热搜,全世界都在磕李雪琴和王建国的东北CP,Norah、颜怡颜悦、赵晓卉也都有自己的出圈爆梗。
杨笠是夺冠的大热选手之一 来源 / 脱口秀大会官微
这放在前两季是难以想象的,仔细回想,你甚至很难说出思文之外第二个女选手的名字。
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这批女演员或多或少都因为女性视角的段子招来争议,不少观众尤其是男性观众,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但实际上,男女之间的对立、不平等、误解,反而是这些女演员的最佳素材,当然她们的目的绝对不是挑起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
为此,她们付出了一些代价——有的观众什么梗都不笑,有的观众直接丢出一句“我不想看见你”、“你懂什么”。
“初期上台时,很容易感受到观众就是在审视你,看你能不能逗我笑,看你有多好笑,要给你打分。”现在,单口喜剧演员漆漆已经逐渐习惯舞台,但有时候还是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这一行,质疑自己的天赋和能力。而她几乎已经是行业新人里最出挑的那一个。
漆漆正在演出 来源 / 受访者供图
在这一行,长得好看等于没优势,表达真实的自己才能走得更远,但real对于女性意味着风险甚至冒犯,何况单是性别,就能成为被人羞辱的利器。
但女演员们也庆幸,某些沉重的、看似对立的观点,用喜剧表达出来,就多了一分影响周围人的可能性。
短暂又辉煌的《脱口秀大会》是大家开始熟悉脱口秀这类单口喜剧的窗口,但抛开几位热门选手,更多的单口喜剧演员活跃在线下,其中的女演员依旧屈指可数,她们的生存状况也几乎不为人知。
“女性太难了。”单口喜剧演员小鹿在凌晨发了条朋友圈,评论区有人回复:有责任感的人永远最难。
几个女脱口秀演员火了,但这个行业里的女性还是少得可怜。在2020年单立人原创喜剧大赛·夏初赛第二天的现场,只有一位女演员登台。
在这个行业里,不少人都是被身边朋友拉着看了一场演出,误打误撞入了行。漆漆就是其中一位,她的大学同学陈晓靖是今年《脱口秀大会》第三季的选手。2017年,漆漆在北京实习,被陈晓靖带去看了一场单口喜剧,一下子被迷住,那年暑假就报了开放麦。前两天在整理邮件的时候,漆漆翻到当时发给笑果文化的稿子,“太烂了,我靠。”
好在漆漆坚持了下来,去年4月她开始正式上开放麦(提供给演员练习、打磨段子的场所),同年11月开始商演,现在一周有三四场表演。
脱口秀俱乐部“遇见喜剧”的创始人杨梅,也是被室友拉入行的。她的室友是最早在北京讲单口喜剧的女演员之一,18岁来北京北漂,试过很多工作,包括讲单口喜剧。一晃四五年过去,2017年单立人成立时,(资深单口喜剧演员)郝雨老师还对这个女生有印象,邀请她回来再试一试,室友便拉着杨梅一起去了。
那是杨梅第一次看单口喜剧,“我以前从没见过,足足笑了两个小时,不间断的”。那一场演出可谓是单立人的黄金阵容:教主(刘旸)主持,石老板、周奇墨、杨笠、小鹿、悟饭、郝雨都在。“进了这个门之后就出不来了”,之后,杨梅便报了名培训。
杨梅正在演出 来源 / 受访者供图
反倒是她的室友没坚持下来,一方面单口喜剧原本只是她的兴趣之一,另一方面觉得这行太耗费精力,还不挣钱。
小鹿从2014年中国没有几个人知道单口喜剧的时候,就入了行,她也是中文领域唯一拥有三个专场的女单口喜剧演员。“一开始接触到单口喜剧,我就觉得特别有意思,内心一直很坚定,从来没有觉得只是玩一下。”她告诉深燃财经。
她回想了一下,大多进入这个行业的女孩子是喜欢在舞台上的感觉,喜欢被关注,但最后又走掉,绝大多数是只把单口喜剧当成一个好玩的爱好。
这个行业留下来的是少数,女生就更少,不能单单归因于喜剧的发展程度,还有文化层面的因素。
人的幽默感在一定程度上和逻辑思维、知识面、智商是挂钩的,但放在女生身上,幽默感还需要放到天秤上称一称。
“女生稍微幽默一点是加分项,但男生好像不会特别喜欢过于幽默的女生,如果幽默到女喜剧演员这个程度,对他们来说就太过了。你讲的东西比他好笑,等于在某些层面压制住他了。”小鹿用一位国外女喜剧演员的段子打趣道,“我不能想象,难道是害怕看完演出回去的路上,突然有个女演员从草丛里冲出来,给他讲个笑话吗?”
幽默感,会对异性形成某种威胁,也很难给女喜剧演员增加性吸引力。小鹿曾经讲过一个段子:我之所以能找到男朋友,是因为对方是个老外,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等他哪天突然发现我其实不是一个国学讲师,这段关系也就结束了。
和女生魅力直接相关的外表,又与女喜剧演员的幽默感互斥。
“特别漂亮的女生一般不怎么幽默,因为不需要,从小到大,她只要端庄地坐着,就会有人来逗她笑。只有相貌平平,还想被关注的女孩子,才会努力地逗别人笑。”小鹿称。
“我们这行长得越好看越没有优势,我的一个合作方担心公司旗下的女喜剧演员太漂亮了,会有攻击性。”杨梅和小鹿有同样的感受——女观众看到男演员就像看到猫一样,想带回家,男观众看女演员就像看到狗,心想别过来咬我。她调侃自己,“当我踏进这个行业的时候,就做好了要孤独终老的打算”。
杨梅正在演出 来源 / 受访者供图
性别差异、文化偏见,都影响着女演员的生存现状,没有坚持下去的人是大多数。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女性在生理、心理上天然比较弱势。
小鹿写过几个跟妇科病相关的段子,在医院的经历让她感受到强烈的失控感,人变得渺小,甚至没有尊严,体验很粗糙,多问几个问题就会被甩脸色。
杨梅向深燃财经讲述,小鹿是一个非常拼的人,她的开放麦都会报满,好几次她在群里说“抱歉,今天实在是过不来了”的时候,大家都默契地知道,小鹿生理期又来了,不然以她的性格不会取消开放麦。
相比较,女性更容易自我否定。“很多男演员经常会调侃说,自己单口讲的不好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场地不行,要么是观众傻×。但女演员讲得不好,会首先找自身的原因,会觉得丢脸。”
单口喜剧的一个创作逻辑就是打开自己,寻找真实的负面情绪。多数人习惯给自己加修饰,建立信心,就像拍照要P图,做单口喜剧是反着来,把脸上的痘痘放大。
因为喜剧是一个感受优越感的过程,当观众感受到优越感的时候,就容易笑出声来。所以演员们都知道,不要盛装上台讲脱口秀。有脱口秀演员说,Norah被李诞评价表演很有“压迫感”,或许和当天的妆发有关,容易带给观众距离感。
但这其实是女单口喜剧演员最大的难点。
大多数女生已经习惯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比如装高潮,在亲密关系里扮演顺从的角色等,但脱口秀演员要把多年包装起来的自己撕开,让所有人看到最真实的那面。
“杨笠的段子之所以会冒犯到很多男生,就是因为女生开始说实话了,他们这才发现,你们原来是装的?”杨梅一直觉得自己的段子进步比较慢,是因为身上的枷锁和顾虑太多了。比如两任前男友都没有见过她真正的素颜,她即使去男生家过夜也不卸妆,第二天一早直接回自己家。
杨笠的经典段子 来源 / 杨笠微博
曾经有男喜剧演员称,当女性拿起幽默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意味着放弃了一部分原有的福利,这是大多数女性不愿意的。
小鹿早期的段子多是关于化妆、单身、减肥,到2016年,她意识到石老板和周奇墨开始讲内心比较真实的东西,也被建议,“想想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表达自己,我就是在讲笑话,在想办法逗观众笑,但是不表达真实的自己是有瓶颈的,会撑不下去。当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把真实的负面情绪转化成段子的时候,才是打开了自己。”
这才有了小鹿的第一个走心专场,她讲了重男轻女的话题。“从小我爷爷奶奶明显更宠溺我哥哥,好长一段时间,都需要我给他系鞋带。一家人出门,爷爷就抱着哥哥,拉着我走路。”
打开自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漆漆原本一直以为,自信才是女演员最需要具备的素质,后来她意识到,真实才是最重要的。不论你是不自信,还是腹黑,只要这是你真实想表达的,观众就会享受你的视角。
“比如韦若琛,看上去很文弱,但是他总想着发一些怪招对付那些针对他的人,你能感觉他随时随地能扎你一下。不要怕观众觉得你怎么样,真实是最好的。你生活中可以讲假话,上台再不讲真话不就没意思了吗?”
小鹿之前几乎没有明显感受过来自男性的恶意,因为单立人的创始人、早期创始演员都有女生,从业者的素质也都高。但今年,她意识到,恶意其实是存在的。
在她住的胡同口,经常有三三两两光着膀子的大爷,像石狮子一样每天守在那儿聊天,小鹿平时和他们没接触。那天她正准备去演出,穿了牛仔裤加一件花衬衫,走出胡同的一瞬间,听见其中一个大爷说了一句“骚货”。
面对莫名其妙的恶意,小鹿的第一反应是“应该不是在说我吧” 。事后她和很多同事聊了才发现,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现场没有其他人了。
紧接着她开始反省自己,“我没穿对衣服吗?明明他们穿的比我还少,难道是我拿头盔的姿势太性感?”到演出场地,写下了这个段子,小鹿的气才消了一半。
到现在她每天出门,那三个大爷还蹲在胡同口,但她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们再出口成脏,她就骂回去。
女生一辈子或多或少会遇到类似的事。小鹿在大学时代总要坐绿皮火车,有男的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手直接伸过来摸了一把;她朋友小时候在自家鞋店里看店,被一个相熟的叔叔摸过胸;她的同学在晚上遇到过骑着电瓶车、打着手电筒的露阴癖,对方见其无视,又把车开回来重新暴露一遍。
很多女演员会把这些经历写进段子里,以至于养成了一种职业病,每当遇到、听到类似的事,第一反应是记住这种情绪,然后还原到舞台上。
但小鹿没想到,性别会成为她在舞台上被羞辱的利器。在她自己眼里,她是一个性别观念比较模糊的人,在外人眼里也是,和同事探讨业务的时候,更多人是把她当作前辈。
前段时间,她去参加演出,上台前主持人介绍称,“小鹿这个女演员非常厉害,她的特点就是胸非常的大”,然后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番,最后请她上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观众也僵住了。
演出结束,小鹿和俱乐部负责人说了这件事。那晚凌晨1点多,主持人发消息给她,内容是4条长语音,小鹿都没有点开。“他是来道歉还是发圣旨的?”
类似的感受,漆漆和杨梅也有。一次看喜剧大赛直播时,演员的段子尺度比较大,评论弹幕也随之荤素不忌起来,在场的男演员都在笑,漆漆却笑不出来。
“那些弹幕和男生的话语体系是相同的,他们平时就是这么讨论女生的,所以习以为常。那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自己被隔绝在这个话语体系之外。”漆漆告诉深燃财经。
漆漆在演出 来源 / 受访者供图
漆漆之前是一位演员经纪人,让她离开那个行业的唯一原因是,受不了副导演的潜规则——如果想让自己的演员上戏,就得答应副导演的要求,包括吃饭、摸大腿、发红包等等。一次,她正和一个合作方吃饭,对方直接偷拍了她的照片发到群里,这件事被她写进了“油腻男人”的素材分组里。
女性能不能说单口喜剧已经不再是问题,但说什么、怎么说,得接受极其严苛的审视。
前段时间,单立人喜剧有一场sketch comedy(素描喜剧),演员将卫生巾用红墨水染了,男演员都觉得恶心,因为他们觉得卫生巾上如果有颜色,就应该是蓝色。
小鹿以前上《奇葩大会》时讲过一个段子,“律师就跟姨妈巾一样,是给你解决麻烦的,你平时肯定不会想用它”,结果那一整段被掐掉了。
“以前永远不会有人把它拿到台面上讲,好像花木兰也不会来月经。”小鹿说,在性相关的话题上,女生讲的尤其艰难。
一次活动上,男主持人登台互动,第一排一个女生笑了,这个主持人脱口而出,“你笑什么,我睡过你吗?”观众们哄堂大笑。
但类似话题,如果让女演员一上来就讲,八成冷场,一般她们的处理是,讲前做长长的铺垫。
杨梅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打针前先按摩,冷不丁的扎一下才有效果”。
小鹿大约是在舞台上讲妇科检查段子第一人。今年的单立人原创喜剧大赛,选手大川就在决赛中讲了生孩子的话题。在小鹿眼里,这是好事,不断有人在扩充女性议题。
“其实很多人身边就有很好的素材,但因为各种各样的束缚,选择闭口不谈。”她觉得,自己属于自由迈出这一步的人,让大家意识到问题的存在,女性就不需要默默承受了。
小鹿是有感而发。今年她的嫂子刚生完二胎,和一胎一样,还是女儿,家里长辈的态度是“没关系”。小鹿很郁闷,“生女儿等于是对不起吗?”
她去探望嫂子,嫂子说自己即使躺着不能动,也坚持在做括约肌的训练。女人生完孩子,身体就像是战场,会出现撕裂、漏尿、痔疮各种问题,但很多女人却担心自己的丈夫不满意。
晚饭时,小鹿的妈妈也说起了自己当年生完小鹿一个月后,就自己去城里做了结扎手术,当天还进了一车货回家。她需要自己一个人坐在货车顶上,拿着一个啤酒瓶,防止有小偷从桥上跳下来偷货。也是因为生孩子,小鹿妈妈得了一辈子痔疮,从来不提起,实在受不了了才去医院。
“我妈当时说完就哭了,我爸也哭了。好多人觉得现在的女生怎么这么矫情,不是变得矫情了,只是现在的女生能发声了,敢说她正在承受的东西,我希望女生在这方面矫情一点。男生也可以说他正在承受的东西。”
这也是喜剧的好处之一。当有人认真严肃地探讨这些话题,就好像是在责怪谁,但如果用喜剧的方式说出来,大家反而更能听进去,能一点点改变周围的人。
2020小鹿专场巡演苏州站 来源 / 受访者供图
“喜剧的内核肯定是很沉重的,但观众接受的过程,可以变得轻松一些,每个人的生活都很难,没人想给自己那么大的负担。”小鹿说,意识到问题是第一步,但不要煽动男女对立的情绪,直接上来给男性一个大巴掌起不到任何作用,爱才能弥合中间的不平等。
周奇墨在接受《人物》采访时曾说:每个演员都有追求冒犯的心。你不要自己做到平衡,你应该讲的就是女朋友不好,由下一个女演员上来讲她男朋友不好,让底下观众知道男女都有不好。然后让报纸、让媒体去说,为什么优秀脱口秀段子这么尖酸刻薄呢,我觉得这是这个世界应该运作的样子。
漆漆很认同这句话,她认为这样才是对的。“我们表达我们的观点,你可以不认同,我的目的不是让你认同,是让你觉得好笑。杨笠写直男,也只是在表达她自己的想法,我们都应该允许别人有跟你不同的看法,你可以不接受,但看脱口秀不就是看看别人的观点,再图一个好笑吗?”
“很多时候,把事情对调,你才能知道尺度在哪。”小鹿说。
单口喜剧人更直接的矛盾,不是性别对立,而是到底要不要全职做喜剧?
小鹿现在已经很少接案子了,律师这个角色在她的人生中开始渐渐褪色,女喜剧演员的密度开始升高,她变得非常忙。
有时一天连着两场演出,第一场下午2点在上海,晚上另一场又要赶去苏州。手里有太多项目要做,单口喜剧、节目、sketch comedy,还要接编剧的活。
这几乎是所有迈向全职的演员一定会走上的一条路,如果你力争上游,可能还需要变得更忙一些。
小鹿今年年底想再出一个专场,但还没有时间练段子。节目需要定期更新,平时演出已经排得很满,她但凡有时间就会去开放麦顺段子、调表演,有时候一晚上要赶三场以上,为了多练习,原本一场8分钟的开放麦,还会申请延长到20分钟左右。
一次,因为距离特别远,担心赶不上开放麦,小鹿就一路冲,导致她的电动车差点没电,中途还因为记错路冲到了高架上。等她上了台,发现观众虽然不认识自己,但第一个梗就响了,成就感瞬间赶走狼狈。
2020小鹿专场《真娘们儿》北京站 来源 / 受访者供图
忙着赶场子,是出于热爱、出于勤奋,但也有经济状况的考虑,这也是很多人无法下定决心全职做喜剧的原因。通常来说,一个演员一周最多4个商演,按每场300元计算,一个月能进账4800元。在北京,这样的收入很难维持生活。
杨梅走了另外一条路,一头赚钱,一头做喜剧。
她的本行是做电影宣发,中途尝试了长达一年多的两头兼顾,但因为常加班到凌晨两三点,开放麦只能报名又取消,也尝试过请假参加开放麦、再回去加班到两三点回家,但来回路上要花费两小时。时间长了,她开始埋怨工作“拖累”了爱好,去年7月她终于辞职了。
但杨梅发现存款只剩两万,马上就熬不下去了。她60%甚70%的时间在接以前影视行业的私活,剩下的时间做喜剧。
“我害怕,没有钱的话,我会埋怨这个爱好的。”但两头忙的杨梅也没有安全感,她清楚地知道,被金钱困住,是自己单口喜剧进步慢的原因之一。
她刚辞职时,和圈内的一个年轻的老演员四季一起演了一段时间小剧场话剧,又在给搜狐视频一档喜剧节目做编剧时认识了主任。主任内向、四季外向,三个人一拍即合,创建了“遇见喜剧”俱乐部,去年9月底办了第一场演出。
“喜剧真的不容易赚钱,俱乐部刚开始做那会儿,每一场不亏就是赚了。”今年杨梅终于把所有时间都逐渐转到喜剧行业,50%的时间做喜剧项目,20%的时间运营俱乐部,30%的时间做喜剧内容创作。
两头兼顾很难,任何一边放久就没了。“反正我一定会做喜剧,只要我一直往前走,进步慢一点没关系,而且我把后路铺好了,不怕倒下去。”杨梅今年想把更多时间花在喜剧上,另外开了一档新节目,反而没有那么焦虑了。
“你看有些老演员会时不时在开放麦里闪现一下,就能感受到,他还在挣扎。”杨梅她见过太多人因为经济压力在喜剧的门前犹豫徘徊,有些喜剧老人后来没再讲了,有人会先存好一笔钱再辞职做喜剧,但更多的人都在焦虑,“为了喜剧辞职值得吗?”
漆漆是坚定的不全职派,从影视行业离职后,她在一家传媒公司做运营。“我会永远留一份工作,因为做喜剧真的没钱,但现实情况是,行业里做得好的都是全职演员,否则也是可以自由支配时间的,比如教主、童漠男”。他们都是英语老师。
单口喜剧是一个充满理想的行业,不少喜剧演员都说过这话,但更多人都在等行业再发展壮大一些。
今年年初,北京不少演员想去上海,因为他们听说上海的演员已经能靠全职做喜剧养活自己了,上海有笑果文化,演出机会足够多,或许去线上演一场就能一炮而红。
但无论大众是看《脱口秀大会》还是《吐槽大会》,距离真实的脱口秀都还很远。
2020小鹿专场巡演杭州站 来源 / 受访者供图
线上的那批,都是已经在线下炸过场,有一定的台风,储存了一些段子的选手。转到线上,也需要更浮夸的表演,更有热点的话题,才能被镜头捕捉,更经得起检验。
最初的《脱口秀大会》也会预设主题,让演员从以往的素材库里筛选段子,这样一场下来,至少有几个段子能稳定发挥。
如果是纯新人或者纯线上的选手,很难在比赛中走远。杨梅分析,“李雪琴是个特例,她非常有天赋,东北口音本身就自带笑果,加上之前做短视频就是偏幽默、偏语言类的,有一定积累,她本身也是北大广告专业的学霸,脑子很聪明,逻辑很清晰,而且她身上有明显的女性焦虑点,这也有助于她的发挥。”
小鹿称,观众的被教育程度也不同,愿意把肉身搬运到某个场地,待一个半小时看演出的人,和随手翻开手机看视频、不好笑马上换台的人,对演出的预期和演员的要求一定是不一样的。
笑友文化CEO史炎曾在一次采访中称,艺人单纯靠线下演出可以养活自己,将成为这个行业成熟的标志之一。
但这样的未来什么时候才能到来,他无法给出预判。
“说白了,大家都知道这个东西不赚钱,还愿意这么坚持,都挺傻的。但这个傻让人很舒服,很纯粹。”杨梅说。
*题图来源于《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