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天穿t恤发表当选感言的吴晟。
当选邮件发出的那天,吴晟正在三亚off-site。边旅行、边办公、顺便成为历史性事件主角,正是爱车、爱表、爱社交之人吴晟的标志性画风。
吴晟说,自己30岁之前,没有理想、人生目标这种东西:
高中酷爱汽车,早早拿到上海交大的优招名额,却因为高考分数低到不及优招线,只能作别心心念念的汽车工程专业,成为吉大软件工程专业的首批本科生——选专业的理由是觉得电脑游戏挺好玩的,另外,“从走上IT这条路到现在,我都认为技术只是解决问题的工具”;
大四毕业那年,恰是互联网疾风暴雨般变革发展之际,他却在保研的诱惑面前选择回头,待到研究生毕业,PC互联网江山已定;
四顾惘然之际,婉拒移动互联网企业邀约、放弃微软联培的光明前途,毅然决定加入已然江河日下的某知名软件企业——因为对方给解决户口;
就连他人生第一次跳槽都是被动完成,整个部门整体平移到另外一家公司,因为“懒得出去找工作”,既没考虑新岗位的前景、也不为新东家的未来操心,反而心安理得地过上了对程序员来说难得悠闲的日子:一天只上三小时班,这三小时内容就是在公司门口聊天,或者在园区里溜达。
在笔者的老爷机因为羡慕嫉妒恨罢工之前打住吧,再用一件事收尾:中国开源界大名鼎鼎的SkyWalking,最初只是吴晟“闲得有些焦虑,决定自己找点事干”时的玩具。
有媒体将吴晟称为骨灰级程序员,考虑到他的佛系含量,改称为“舍利子”程序员可能更为贴切。
如此佛系之人,为何却能实现超速成长?随着交流的深入,《科创人》发现在他的身上,有一种不常见的“向下”思考能力:穿透眼前遮障的小得失、小利益、小舒适,不断诘问事情的本质和原则,总能精确地识别、切割底层常识与肤浅经验方法,最终找到实现目标的最短路径。
能拿到优招指标和保研,是因为掌握着高效的学习方法(稍后分享)以及一等奖学金的履历背书;
优先选择进京,是看准了中国数字化工业的核心资源所在;
没有盲目跳槽,是因为家境优渥、眼界开阔,对于职位、收入这些短期利益并不在意,不如耐心等待真正属于自己的未来。
而一旦发现具有长期价值的事情,他又能高强度、高效率的达成目标,比如在极短时间内将英语水平提升到了足以与外国专家顺畅交流的程度, 比如立项有点闹着玩的Skywalking,这款分布式跟踪应用程序性能监控系统诞生的背后,是精准的价值定位与长达三个月的调研、论证,“我曾经亲历过8个公司参与的庞大协同体系,从出现问题到解决问题之间,最消耗精力和时间的是找到问题出在哪、锅在谁身上,调研之后我们发现市面上没有一款软件能够准确解决我们遇到的所有问题。”
吴晟的思维方式
高权重:问题是否客观存在,实用价值大小,是否已有解决方法
低权重:我是否掌握实现的方法,对公司是否有经营贡献,对个人是否有升职or赚钱的收益
再举一例,“成为Apache软件基金会首位华人董事”被中国开源界称为历史性时刻,达成这一成就与吴晟对开源社区独特的理解不无关系: 只要是社区,核心要素就是人而非代码,关键行为就是交流而非敲代码。 无论是提升开源产品质量、提升个人技术能力甚至是提升自己在开源社区的影响力,社交、沟通都是最高效、最本质的方法。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问题,解决核心问题的人大都能得到命运的回礼,总能把握高价值问题并高效解决的吴晟,靠着深入底层、不计短期得失的思维模式,一次又一次避开了令大多数人彷徨耽搁的弯路,直抵核心价值、实现超速成长。
《科创人》:优招指标、奖学金、保研、技术能力、外语能力……以悠闲的生活状态实现了别人高强度学习才能实现的目标,请务必分享一下学习技巧和学习方法。
吴晟:先判断哪些值得学 ,我是一个接地气的人,做事情挺功利,但是对功利的理解不是职位、薪水这些眼前的东西,而是在一个足够长的时间内,我付出时间、精力学习的东西,是否能持续创造价值。所以在我看来,学习的第一步就是选择值得学习的事情,做其他事情也是一样,虽然我个人不在意Title,但如果拿到高阶Title能让我调动更多的资源去完成我认为重要的事情,那一定要拿,这就是我理解的功利。
至于提升学习效率,我会先理解“效率”如何定义,怎么样才算学得好?分数吗?不是,我做开源以来从不在意叉子、星星这些指标数据,对我来说能建立多少影响力、触及多少值得我学习的专家才是目标,因此外语能力必须得到提升,而学习的方法和目的其实是可以统一的:通过高强度地与外语使用者交流,不断提升外语交流的能力。
学习技术也是如此,研究生实习期间,我有幸与微软的服务专家共事一年多,跟着他们一起写代码。那是2006年前后,大多数人没听说过微服务、云原生,少数人了解一些概念,而微软已经在技术上实现了, 在具体的应用场景中体会某种技术的长期价值,是选择技术成长方向的有效方法。除了判断各种技术的应用价值之外,实践中还能告诉你,哪些工作框架、方法具有坚不可摧的底层价值,那这类知识就必须反复提醒自己去练习、掌握。
《科创人》:您的功利思维是个有趣的话题,除了明确自身的投入方向,似乎这也是一个可以快速与他人建立协同、合作的好方法?
吴晟:确实,我前面提到的Title就具有这样的价值。功利是具有普遍价值感的认知符号,大家会被共同追求的“功利”目的所吸引。在我心理功利不是贬义词,它可以是短期收益,也可以是理想这类长期价值,调动不同的人,需要找到不同的功利价值点。
我尊重理想,但我更尊重客观事实,事实是大多数人没有办法跳过功利直达理想,中国开源社区的发展瓶颈其实也与功利性不足有关。
《科创人》:科创人采访过的开源参与者,大都抱持着技术理想,但您认为驱动中国开源社区发展需要更多功利因素?
吴晟:我在中国的顶级科技企业工作过,目前供职于Tetrate这家外企,我认为东西方完全不同的技术文化以及完全不同的技术人生活状态,决定了中国开源的前景困难不小。
开源是典型的技术驱动创新,对于发起者而言,如果他过着996的生活、做项目需要写PPT、做POC甚至完成MVP才能正式上马,甚至刚过30岁就被逼着去做管理,他大概率没有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一个开源项目之中。 而在硅谷的顶尖公司,程序员每周有固定的放空时间,可以做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尽情思考创意、投入到开源社区之中。
生活状态、文化等等方面差异巨大,根本原因在于中国的软件行业利润率普遍偏低,需要控制技术团队的投入成本。理想再丰满,也要有余裕才能参与开源,毕竟技术创新是需要时间、精力投入才能完成的,而中国技术群体的个人时间实在太少了。
《科创人》:开源社区对于中国IT行业究竟有多大意义?
吴晟:越来越多的开源系统成为行业的事实标准,大家都能看到科技竞争的烈度与日俱增,积极参与开源社区对于中国避免潜在的软件技术封锁有着重要意义。
《科创人》:在您看来,中国开源真正走向成熟的标志性事件,有可能是什么?
吴晟:当中国基础软件企业的财报足够惊艳——不是估值,而是货真价实的利润提升,到那时开源项目的生存环境会有根本性改善,因为这基本意味着中国IT从业者的生存状态得到改善。
再强调一次,我很尊重活跃在开源社区的理想主义者,他们不在意收入、真心实意为技术奉献自己,但在台下听他们演讲的时候,我心情很复杂,我认为这种模式无法真正推动中国开源社区的发展,程序员也是人,需要解决衣食住行、照顾好家庭,能被理想驱动的只是少数人。
《科创人》:作为Apache基金会董事,您认为中国开源社区能否全盘效仿Apache模式?
吴晟:不行。开源主要有两种模式,平等社区模式(如Apache)或善意独裁模式,我认为两者都无法在中国落地,前者是因为中国企业的非商业化联盟非常脆弱,第二种,如前所述,中国技术人在企业中工作都太辛苦、太饱和了,并且成长路径单一,到达一定高度后绝大部分人都要转型管理者——而个人主导的开源项目,往往需要技术经验丰富的技术英雄,西方软件企业拥有成熟的“塑造英雄”体系,但中国企业完全没有这个体系。
中国要在这场开源社区竞争不掉队,我认为只有一种方法:让大量的中国技术人参与国外的开源社区,成为开源项目的贡献者。开源社区的本质是一群有意愿、有能力创新的技术人,而不是一堆代码。我认为中国需要培养一代技术人参与进去,如果软件领域也出现科技封锁,这些人能够真正塑造一个具有创新力的中国开源社区,能够从0开始将开源软件重构出来。相比之下,只保存开源代码没有太大意义。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科创人”(ID:kechuangren),作者:babayage,编辑:笑笑 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