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顶搭帐篷、乡村拍大片……一个人的春节能惬意成什么样？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后浪研究所”（ID:youth36kr），作者：冰攸児、菜菜，编辑：黄臻曜，36氪经授权发布。

“这次的单身旅程，仅有的孤身只影…” 

最初听Eason的《一个旅人》，并不明白为何看似凄清的词怎么能唱得那么欢快，让人在地铁里带着耳机就要蹦跶起来。没人能想到，这一幕会发生在2021年的春节。 

对中国人来，春节是最特殊的存在，它意味着团聚和乡愁的消解，但因为一场“旷日持久”的疫情，今年的春节，很多人不得不解锁“第一次独自过年”。 

36氪发起了过年小调查，从我们收到的413份问卷结果显示，近六成人选择了就地过年。 

春节不能和父母团聚，确实会有不少遗憾，但也并非凄凄惨惨戚戚，对很多人来说，独自过年会是一次难得且与众不同的体验。窃喜、舒适、自由、享受是很多人对一个人过年的内心独白。当然，大家也都纷纷表示，一个人过年也要过出仪式感。

对于将要一个人度过的春节，人们最期待的是可以好好“休息”“睡觉”、抓紧时间“学习”“看书”“看电影”，也有人很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看看平时熙熙攘攘的城市冷清下来是什么样子。 

我们采访了几位已经做好独自过年计划的朋友： 

56岁的苏敏阿姨自驾旅游了四个多月，决定春节前开车去到温暖的南方，在车顶的小帐篷里享受只属于自己的静谧时光； 

导演杨攀计划拿起摄像机，继续纪录片《家》的拍摄，通过镜头去观察春节时人们的欢愉与怅惘； 

独在上海工作的Lucia准备给自己做烤翅和蛋糕，她觉得一边吃美食，一边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是最舒服的过年方式…… 

跨过春节那一天，跟过去一年的“不好”说再见。即使是一个人的春节，依然值得用力拥抱。愿每个独自过年的人，都拥有清零的勇气和新一年的好运气。

独自开车旅行过年

苏敏（@五十岁阿姨自驾游）  

“不管是过年还是平常的每一天，

能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就是舒心的日子”

到今年除夕那天，我就离开家整整140天了。我一点也不想回家过年，只想找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好好休息，安安静静地度过春节假期，这对我来说就是最舒服的过年方式。 

2020年9月24日，我一个人开着车从郑州出发，从家里“逃”了出来。 

我实在是被原来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 自从结婚之后，我就一直生活在我老公的冷漠、打压和暴力之下，只能感受到看不到边际的黑暗和压抑。 

我和他经济是分开的，因为如果我花了他一分钱，他一定会让我还回去。睡觉也是分开的，我们在一个房间里睡上下铺，觉得离对方越远越好。当然，我们思想也是分开的，几乎没有共同语言，他也完全不关心我，我是不是换了新衣服、心情好不好，他都看不见。 

苏敏阿姨年轻的时候。图/受访者 

但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他不顺心的事情，他一定第一个跳出来否定。更可怕的是，他发起火来会摔东西、打人，每次他一瞪眼，我都感到恐惧。 

所以，我必须离开。将要面临的困难、后果我都顾不上考虑，我必须马上逃离。 

没有房车，我就开着自己的小POLO，把换洗衣物、被褥、锅碗瓢盆都塞进车里，晚上就找房车营地或者高速公路的服务区，在车顶上搭帐篷睡觉。 

出发的时候并没有想好到底会在外面旅行多久，但我还是带好了厚衣服，为可能在外面过春节做好了准备。 

从原来的家庭生活里走出来，我真的身心舒畅。我一路去了西安、成都、重庆、昆明、丽江、大理、西双版纳、三亚……出门四个多月，路途中有很多曲折、辛苦，但我却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开阔，甚至连一次感冒都没有过。

旅途中的苏敏阿姨。图/受访者 

在这次旅行之前，一年到头只有过年那几天是我最自在轻松的时候。春节我老公会回他父母家，女儿结婚之后也会和女婿一起带着小孩回婆家。我可以一个人待在家里，按照自己的口味做菜，在客厅里看看春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考虑任何其他人。 

我打算年前开车到海南去，然后就在海南过春节。北方的冬天太冷了，想去温暖一点的城市。 

这几个月自驾我几乎没有休息过，确实有点累了。我想趁着过年好好放松一下，希望谁都不要来打扰我。我会给自己做一顿饺子，一个人看看春晚，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我也不打算住酒店，还是和往常一样，找一个房车营地，在我的车顶搭帐篷。 

当然了，我还是会和女儿打个视频电话，在微信上给两个外孙发新年红包。这种远程沟通，既能交流感情，又不会太过打扰，我觉得很好。 

一直以来，我都习惯了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家里人不爱吃辣，我做菜就从来不放辣椒；为了要帮女儿女婿分担，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两个外孙；为了和谐、平静的家庭，我在生活里处处忍让。 

只有一个人在路上，我才能抛开所有的顾虑。不管是过年还是平常的每一天，对我来说，能够真正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就是最舒心、愉快、自在的日子。

春节期间独自拍摄家乡纪录片

杨攀，导演

“BBC《人生7年》是每七年记录一次，

我是每年记录一次”

拍摄中的杨攀。图/受访者 

今年过年，我会独自回家拍摄人文纪录片《家》的第六季，一人摄影，导演，剪辑和创作文案。这个系列每年一集，现在已经坚持拍摄了六年。

我家在四川绵阳的村子里，因为我喜欢保存一些老的东西，大学毕业那年回家，就想拍一些纯粹的家庭视频，把它保存下来。 

最开始做这个纪录片不是为了火，更像是一个实验性的项目，就想看看什么效果。结果第一集上传到优酷之后，优酷频道的主编联系我，说拍得不错，很真实、有年味，也容易勾起在外务工回不了家的人的乡愁。 

他问能不能推荐给央视，我说可以，后来也在央视那边做了采访。当时就觉得这东西挺有意义的，于是决定坚持拍。BBC《人生7年》是每七年记录一次，我是每年记录一次。 

五年下来，越来越觉得片子有意义。陆陆续续记录下了很多身边真实的东西，包括村子里的老祠堂、比较老的风车，还有以前的瓦房、土坯房，现在都很难看到了。 

现在村子里边的老人们，有些在前两季里还有，到后面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我觉得这东西是不可复制的，你等多少年之后再回头来看每年拍的东西，可能在当下看觉得没什么变化，但是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变化会很大。 

去年以来，疫情给影片的拍摄制作带来了困难。当时在疫情还没有彻底爆发的时候拍了一些镇上人来人往的画面，剪出来的时候，村长就有意见。 

他说现在国家管得这么严，不准这么多人聚集了，而且口罩都不戴，你剪进去影响不好。但是我没管他，还是剪进去了。我觉得这种真实的东西，不能掺假。 

《家》剧照。图/受访者 

《家》的主题就是一句话，用真实的镜头记录从小家到大家的故事。我想通过我们这样一个小的家庭，呈现整个社会的变迁。多少年之后，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整个社会都会发展，想通过真实细微的画面去呈现整个变化过程。 

今年的拍摄肯定也会受比较大的影响。首先是时间，我回去就比较晚了。根据村子里现在下发的通知，回去之后7天要做一次核酸检测，还要居家隔离。我可能就去不了镇上，采不了太多的人，只能在自己家拍。素材量、细节可能会少很多。 

不过今年也有一些新的尝试，之前我奶奶七十大寿、妈妈胆囊炎住院的时候，分别回家拍下了一些镜头，想说可以把记录跨度扩张到一年，把临时发生的事情组合在一起，并且用纯粹的现场音代替旁白。 

甚至想在多少年之后，不只拍我的家庭，有可能下一年我会去全国各地每个省选一个不同的家庭，记录他们的春节会有什么故事。 

一个人在上海过年

Lucia 互联网行业

“为了1500块钱，妈妈放了我的鸽子，

让我一个人在上海过年”

一月初看到新闻说1月28号之后疫情防控措施会越来越严格，我就和妈妈说好，让她早一点请假从宁波来上海。但是后来她们公司宣布给一月份全勤的员工发放奖金，为了1500块钱，妈妈决定放我的鸽子，留我一个人在上海过年。

虽然有点失落，但我也没有觉得特别孤独和悲伤，因为今年将是我一个人过年的第九个年头。 

一个人的房间也要好好装饰。图/受访者 

我从小学四年级到大学一直都在宁波，18毕业之后来了上海。因为不想和老家的亲戚们相处，我这几年也很少回宁波，包括春节。 今年因为疫情，回去就更麻烦了。 

我从小跟着妈妈长大，过年那几天一般会去外婆家，但我一直不太喜欢和一大家人在一起。我和亲戚们在性格、观念上都有很大的差异，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我总是忍不住反驳他们。所以为了大家都能过一个愉快的新年假期，高一之后我就自己一个人过年了。 

那几年春节，妈妈在出发回外婆家之前，会在冰箱里给我留够我喜欢的速冻饺子。然后我就自己窝在家里一部接一部地看自己喜欢的电影，饿了就去煮饺子吃。虽然听起来有点惨，但我自己完全不觉得，反而感到非常放松和自由。 

我是一个特别需要个人空间，而且没什么节日仪式感的人。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一个人过年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我甚至充满了期待，我有太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做了。 

今年除夕那天我会先和我妈妈打个电话，给她发个红包，然后给自己准备一顿大餐。烤鸡翅、烤蔬菜、巴斯克蛋糕是一定要做的，朋友送的白葡萄酒和梅酒也可以打开来喝。吃完饭我会和以前过年一样，窝在沙发上看几部自己喜欢的电影和剧，像《Will&Grace》，《黑镜》，《意大利制造》，还有《我的天才女友》。 

日常给自己准备的精致早餐。图/受访者 

剩下的假期我想梳理一下自己的职业规划，补充一些之后可能需要的技能。理财我也想了解一下，感觉不能在大家都在买基金的路上被落下了。 

不过一个人过年也不是完全没有遗憾。我特别希望可以和妈妈一起待一段时间，我想更多地给她介绍我生活的世界、我喜欢的东西，希望能帮她培养一些自己的兴趣爱好，看书、看电影或者烹饪都可以。 

我想着在春节之后，疫情都稳定了，接妈妈来上海和我生活一段时间。虽然很享受一个人的空间，但如果能和妈妈在一起我也会很开心，希望明年过年的时候我们能在一起。 

独自在国外过年

糊糊 互联网行业

“感觉自己终于是个大人了”

今年将是我第二个不能和家人一起度过的春节。2019年7月，我来到美国读研究生，去年12月趁寒假回国了一趟。看美国的现在的疫情形势，也不知道下次回国是什么时候了。 

去年除夕那天约了几个要好的同学来家里，做了一桌子菜，大家一起吃饭、聊天、玩游戏，电视里春晚的背景音完全淹没在了我们说话和大笑的声音里。那是我第一次不在家里过春节，新鲜和自由的兴奋感几乎冲淡了独在异乡的忧愁。 

那个时候还是个学生，总觉得工作、未来好像还挺遥远，最烦恼的事情也不过是作业能不能写完，GPA能不能再高一点。 

去年过年和朋友一起做的饺子。图/受访者 

毕业后我才开始渐渐认识到生活艰难。6月份正式毕业之后一直在找工作，投了一两百份简历，只收到寥寥几个面试通知，基本上面完都杳无音信了。 

这几个月我不断崩溃又重建，真正开始从象牙塔里走出来，深切感受到了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巨大差距。这个过程很难，会不停地怀疑自己的能力和决定，再不断逼迫自己自信、乐观、往前看。 

去年12月的时候终于拿到满意的offer，现在我已经正式工作一个月了。 

今年除夕刚好是周五，本来打算邀请朋友来家里，但考虑到疫情，有可能就没办法和朋友们一起了。 

新租的房子离中国超市很近，买食材特别方便，所以我还是会给自己准备很多好吃的。一定会包饺子，再让朋友教我做一个他最拿手的猪蹄，上次在他家吃过之后心心念念了很久。 

但比起去年，今年的心情其实复杂了很多。一方面为自己一年来的成长和收获感到开心，觉得自己终于是个大人了。 但同时也很想念家人，还有国内的火锅、烤鱼、热闹的商场。 

目前的打算是想在美国工作两年再回国，所以可能明年、后年也不能回家过年。想到这里就觉得有点难过，但好在家里人也很理解。他们很支持我趁年轻多尝试一些新的事情，了解一下更大的世界，但我知道，他们也期盼着我早点回家。 

最近收到了第一笔正式的工资，已经给爸爸妈妈买好了礼物寄回国，过年的时候应该能收到了。 

一个人在校过年

金鱼，研究生

“完全没有想过独自过年会孤单。

那一刻就像杨笠说的，我感觉到自由”

在校的自由生活。图/受访者 

我决定就地过年，倒是不怕家乡浙江那边疫情太严重，不让我们回来，而是怕北京这边到时候不要我们回来。 

这对我们毕业年级影响比较大，加上我是没有办法在家里工作的人，有毕业论文，还有一些复习要做，结合个人的规划，就不回去了。 

本来在想如果跟我妈说我不回家，她会不会说我。结果那天跟她说完后，她说：“你现在才说，我早就这么想了。你就别回来了吧，要是到时候回不去心情不好，还得霍霍我。” 

去年呆在家里的时候，我感觉大家可能也会跟爸爸妈妈产生一些矛盾，就是生活一下住的太近，我可能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我觉得有的学生还有一点躲避家里的感觉，就是不太想回。其实我决定不回家的时候，还蛮开心的，完全没有想过在这里会孤单。那一刻就像杨笠说的，我感觉到自由。

有时候也会想家里人，但是也仅限于自己小家庭的爸爸妈妈妹妹，其他的我是一点都不想见。打算除夕的时候跟他们视频联系一下，远程连线。 

我还拉了一个高中玩的比较好的三人小群，有一个同学在日本，一个在上海一边工作一边上网课。我说要不咱们过年的时候，开个腾讯会议室，千里共婵娟。 

我买了一些酒，学校给留校的学生也准备了一些活动，我觉得还是蛮热闹的，可以去参加。除夕肯定是不干活了，在寝室里喝点小酒，看看春晚，差不多时间就睡，过个健康生活。 

学校食堂的节日限定版烤鸡，￥45/只。图/受访者 

可能跟在家里过年不会有特别大的区别，除了那天晚上的菜吃得没那么好。我们家平常在家过年也是各过各的。吃完晚饭，出去散一下步，我爸妈就去房间里面看春晚，准备睡觉了。我一个人在客厅一边玩手机，一边看春晚，泡泡脚之类的。 

去年我们家就因为疫情不拜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不去见一些不想见亲戚，强凑在一起了。我觉得虽然冷清，但是相对来说比较安逸。 

我觉得我本身节日感不是特别强，对过年的印象一直不太好，除了能收到点压岁钱，你还图个啥？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看什么东西都比较美好，过年会开心一些，越长大，就越觉得过年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一方面是长大了，看到的东西复杂了，会觉得没有小时候过年那么单纯。另一方面，科技的介入好像真的让现实中本来就没有那么有吸引力的关系，变得更加糊弄了，没有什么感觉了。 

我觉得节日本身的作用就在于让你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快乐一下。但是我觉得现在春节跟情人节马上都要差不多了，都被商业宣传了，都是要你买东西。 

一旦这种逢年过节，促销、由电商支配的消费越来越多。我觉得其实都差不多，没有感觉他们过年的促销跟11月中旬的促销有什么不一样，我觉得没有任何的不一样。甚至觉得双11应当比过年热闹一些。 

春节计划在公司加班

大大卷，某互联网公司程序员

“申请了初一初二初三都加班。

公司批不批我不知道，我希望公司批”

度假也要工作的大大卷本卷。图/受访者 

返乡政策出来的时候，当即就决定就地过年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外过年，但决定过程也没什么纠结犹豫的。要遵守防疫政策，万一路上成为密切监视者，不说感染，就说成为密监，要给家里带来多少麻烦。而且我外公刚出院，我妈身体也不是特别好，如果我让他们得了新冠病毒怎么办？ 

等天气暖一点，疫情稳定了再回去看他们也一样，不差这一两个月。 

除夕是要在公司干到晚上三点的，后面还申请了初一初二初三都加班。公司批不批我不知道，我希望公司批。加班具体白天几点上班我还不清楚，可能会偏晚一些，但是无所谓。就正常上班或者加班都还行。 

这样加班的话，过年假期挣钱，以后可以请更多天数的无薪假或者事假回家。因为后面肯定要回去，现在工作，后面就有时间回去了。 

还没具体问什么时候出审批结果，反正能多干一点是一点，我假期期间干3天，后面能回家9天。

我对时间节点这种事情不是很care，往常跨年也就是在家和爸妈看看春晚。他们可能会care节点，但是之前返乡政策出来之前也有跟我说，如果过年不方便回家的话就就地过年好了。而且不可能忙到过年给家里人发个视频也没时间，我觉得不至于忙成那样，还是会给家里人打微信视频。 

难道节点时间在家里陪父母一天能比得上平时在家里陪父母10天吗？我觉得肯定是陪父母时间更长的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