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科学研究进展：关于慢性病的新发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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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慢性病成因复杂多样，没有单一有效的治疗方式，不仅使患者备受煎熬，科学家们也备受困扰。但最新的研究表明，那些患慢性疾病的人，大脑结构和性格特征就与健康人不同，另外，慢性疼痛不只是一种生理现象，它在更大程度上是一种心理和情感上的认知，这也就带来了一些前景光明的治疗方案。本文作者Robert Roy Britt，原文题目The Latest Science on Chronic Pain Is Fascinating，发表在medium上。

在美国约有五千万成人受到慢性病的困扰，关于慢性病本身的谜题一直以来也困扰着科学界。导致慢性病的原因纷繁复杂，从普通伤病，中风到关节炎，糖尿病，有时候甚至没有明显的原因，慢性病困扰着20%的成年人，8%的患者提到慢性病经常影响他们的工作和生活。

尽管尚无全面的治疗方法，但最新研究表明，慢性疾病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心理和情感构造，是一种感知现象，而不仅仅是生物学现象，并且慢性疾病让病人不堪其苦的原因也逐渐开始为科学界所知晓。

研究人员正将慢性病这个拼图的生物学块和心理学块拼合在一起，这为某些靶向治疗提供了希望，这些靶向治疗是为特定类型的疼痛，个体大脑生物学甚至不同性格量身定制的。止痛药和手术在缓解慢性疼痛方面有时候还不如安慰剂药或者假装给病人开展手术好，这不管是让病人还是医生都倍感沮丧。治疗方案可能包括新药，但几乎肯定还会涉及一系列前景光明的替代疗法，从针灸到运动，饮食再到正念。

感到疼痛的大脑

关于“疼痛”并没有一个简单而有用的定义，主要是因为疼痛的呈现形式多样，并且感受主观。国际疼痛研究协会（IASP）称其为“令人不快的感官和情感体验”，主要有两种类型：

• 一种由于割伤，扭伤或烧伤引起的急性疼痛，相对容易识别和治疗。

• 另一种则是慢性疼痛，其疼痛时间会超过正常治愈时间，据IASP，正常治愈时间通常是几个月。

Vania Apkarian博士在西北大学Feinberg医学院开设疼痛诊所，他说，慢性疼痛的来源和机制与急性疼痛有着天壤之别。长期以来，人们一直认为慢性疼痛与受伤或疾病直接相关，但是科学家现在了解到，只有一小部分人会因着某处受伤发展出慢性疼痛，并且并非所有的慢性疼痛都可以追溯到受伤或疾病。因此，慢性疼痛一定还涉及其他因素。“这一直是该领域的一个谜，” Apkarian说。

Apkarian及其同事开展了一系列研究，研究结果令人瞩目。他们通过问卷调查和脑部扫描确定研究对象的性格特征和大脑结构，发现这些性格特征和大脑结构可以预测人患慢性疼痛的易感性。Apkarian告诉Elemental：“通过观察人的大脑，我们可以很好地评估他们患慢性疼痛的风险。''

他的研究指出大脑才是慢性疼痛的元凶，煽动并控制慢性疼痛，这一发现对于如何治疗疼痛具有深远的意义。

“你越是疼痛，就越焦虑，越是疼痛，就愈发沮丧，越会将其灾难化，然后就越是害怕，这些感受都聚集到一起。”

Apkarian的团队曾于2016年在《大脑/Brain》杂志上发表文章，在这一早期研究中，研究人员历时三年，追踪了39名背部受过伤的对象，通过使用脑部扫描来寻找变化，最终的研究结果令人震惊。

在慢性疼痛发作之前，那些慢性病患者的大脑皮质边缘网络结构就于常人有所不同，这一结构与记忆和情感有关。此外，海马和杏仁核——大脑中与压力，焦虑和情绪学习有关的两个部分——较小的人，也有更大的风险患上慢性疼痛。耶鲁大学的精神病学家和神经科学家Daniel Barron博士写道，研究结果表明“某些天生遗传的大脑特性——而不是疼痛本身——导致了慢性疼痛'”，但他并未参与这项研究。

痛苦会带来积极影响

在他们最新的研究项目中，Apkarian的团队研究了108名背部遭受慢性疼痛困扰的病人，通过脑部扫描和调查问卷，第一次全面地研究了大脑结构，性格特征，心理以及社会经济地位是如何影响慢性疼痛的。详细的研究结果于去年八月份发表在PLoS Biology 杂志上，研究表明，所有这些因素相互交织，共同作用，不只决定了一个人患慢性病的风险，也决定了这些人的应对方式。

其他研究表明，恐惧，压力，焦虑和沮丧都会导致慢性疼痛，另外患慢性病的穷人疼得更厉害。同样，那些将疼痛灾难化——对疼痛的刺激过分反应——的人，患慢性疼痛的风险更高。Apkarian的团队证实了这一切，但是他们还发现，痛苦可能让你对困境灾难化。

“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些感受到更多疼痛的人会成为‘灾难化患者’，”他说道，所有这些因素都是高度相关的。 “你越是疼痛，就越焦虑，越是疼痛，就愈发沮丧，越会将其灾难化，然后就越是害怕，这些感受都聚集到一起。”

然而，该团队最引人注目的发现是人们对慢性疼痛的不同反应。大家可能会觉得那些长期忍受慢性疼痛的人会逐渐陷入痛苦，沮丧的漩涡，懒得动弹。这种情形确实能发生，也的确发生了。但是，研究表明，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慢性疾病能给病人带来好处，会让他们更积极，更开放，更外向，更可能愿意与别人建立联系。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研究表明，慢性病患者虽然受到病痛折磨，却并非得不偿失，通过与慢性病抗争，一些积极的情感以及认知特性反而被开发出来了。”Apkarian说，“他们的性格朝着积极的方向变化。如果只是一味的被痛苦消耗，他们会自杀，或者是活不下去。但相反，这些人都在好好地活着。没错，他们确实是在受苦，但是他们也在与苦难作斗争。”

Apkarian指出，这项研究有一个漏洞。就慢性病患者而言，如果他们更乐观，就会更有可能愿意参加这样的研究，而那些处理不好自己疾病的人，可能倾向于待在家里，也就不可能为这个数据集做贡献。

尽管如此，研究结果指出了一些特定方法，可以识别个性和心理风险因素，这些因素可以为慢性疼痛提供信息并优化治疗方法，但首先，研究人员需要收集更多人的数据。“我们要做快到了，” Apkarian告诉我。

疼痛有自己的想法

除了从急性和慢性方面定义疼痛，疼痛还可以大致分为三类，用于研究：

• 割伤性疼痛，涉及对皮肤，肌肉，骨骼，关节或器官的伤害或其他刺激。这种常见的疼痛就是你割伤拇指或者拉伤肌肉时感受到的疼痛。神经将疼痛信号传递到大脑，随后的事情便会顺其自然发生。

• 炎症性疼痛则是由于受伤或生病引起的。体内某个组织受损，人体则会召集大量免疫细胞来治疗；如果情况不佳——如果其他因素起作用——炎症会持续下去，从而导致慢性疼痛。

• 神经性疼痛则涉及到对神经系统本身的伤害，通常会由脊髓损伤，脑外伤，截肢，中风和糖尿病等引起，其诊断和治疗更为复杂。

耶鲁大学医学院神经科学与再生研究中心副主任Andrew Tan博士解释说：“神经病性疼痛源自于神经系统，最初的创伤治愈后可能会出现神经性疼痛，或者完全没有损伤也可能出现神经性疼痛。”身体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治愈创伤，“但是神经系统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发生了一些异常的可塑性，这就导致疼痛的出现。”他说，神经性疼痛在很大程度上无法治愈，因为没有特定的身体部位可以进行定位治疗。

Tan解释说，慢性疼痛，神经性疼痛或炎症性疼痛同属于一个范畴，并且是能够相互联系的。Tan博士与VA Connecticut Healthcare System一起致力于关注常见于退伍军人身上与受伤有关的慢性疼痛。

正如Apkarian的团队研究慢性背部疼痛，Tan的研究发现，慢性神经性疼痛虽然可能源于受伤，却有了自己的想法。他解释说，所有的疼痛都涉及电脉冲，这些电脉冲通过神经系统，经过脊髓进入大脑。Tan和他的同事经过一系列研究中发现，该系统具有灵活性或者可塑性。脊髓和大脑中的神经元可以重组并建立新的连接，从而产生异常信号。他说：“疼痛本质上是感觉信息出错了。”

‘痛苦就像是记忆’

Tan的理论考虑到了神经性疼痛和炎症性疼痛可能会有重叠的问题。他认为，当诸如小胶质细胞等与炎症相关的免疫细胞与神经元交流，并引起神经元的改变时，慢性炎症性疼痛会造成神经元的可塑性。过程可能是这样的：

“我们受伤后会出现炎症，然后人体就会试图自愈，炎症通常是自愈过程的一部分。” 他解释说，“可能还会引起复杂的并发症，导致异常的神经可塑性。这种异常的神经可塑性会历时很久，延绵不绝。我并不是说会持续到永久，因为我相信它可能会出现逆转。但它现在变成了这种持久的结构异常，需要我们去扭转。”

“感受到痛苦其实都是因为你的大脑，”这么说可能确实是夸张了，但Tan的研究中最吸引人的观点是：导致内在慢性疼痛的明显途径可能与传统的人类记忆有关。他研究了树突棘，即神经元的突触，他们认为，这些突触在神经元之间建立了突触连接，是脊髓中“锁住”痛苦信号的根源。“我们在研究中发现，脊髓的感觉系统内部存在结构可塑性，而我们认为这也就是痛苦是如何被锁住的。”另外，科学家们早就知道树突棘是在大脑中形成记忆的关键。

“痛苦就像是记忆，”Tan说，“你把这个信息长期锁进了脑海深处。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有很多文献表明疼痛和记忆是相关的。”实际上，他和同事确实也把这种现象称为“神经性疼痛记忆”，他认为这些记忆既存储在大脑，也存储在脊髓中。“我们对脊髓的了解不多，但是近年来不管是我们还是其他人的工作都有证据表明，脊髓在处理异常疼痛的过程中也很重要。”

译者：冯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