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作者 Nellie Bowles,为 The California Sunday Magazine 供稿的资深作家。Nellie 在采访了 Tinder 创始人 Sean Rad、他的父母、Tinder 雇员和前成员等等之后,写出这篇讲述 Tinder 团队现状和诞生始末的非虚构文学作品。本文既给出“Tinder 产品设计思路”之类的干货,也不乏 Tinder 团队乃至加州创业圈的各种劲爆八卦。
在经历了一年的喧嚣和丑闻之后,曾被迫撤职的 Tinder 创始人 Sean Rad 终于重归团队。那么现在,他和他的公司是否会变得更成熟?Barry Diller 走出纽约凯雷酒店的客房,来到楼下的酒廊用早餐,很快,服务生为他呈上热茶和一份单面煎蛋。这位魅力十足的亿万富翁已经 73 岁了。作为 IAC 传媒集团的创始人,他不久前方做了一桩令人满意的生意——将 Match 集团从 IAC 剥离出去,单独上市。该集团旗下拥有 Match 及 OkCupid 等知名约会网站。2015 年 11 月,Match 在首个交易日股价大涨 23%。除了这一胜绩,迪勒还曾担任福克斯和派拉蒙的 CEO。他凭着一双慧眼识辨商业奇才并因此致富。现在,他一年中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在游艇上度过。谈起自己的成功,他只是一边用指节轻叩桌沿,一面淡淡说道:“幸运而已”。
但他的商业帝国中还是有一块异于其他的御宝,这座公司的名字听起来与金迷纸醉的凯雷酒店格格不入——Tinder,该团队的掌舵人Sean Rad 早些时候还为丑闻缠身、争议不断。“我想(……也真诚地希望)接下来二十或者多少年不会再出现肖恩这样的人物了”,迪勒在与我会面前这样说道。
肖恩·莱德(Sean Rad,以下简称肖恩),29 岁,面容俊朗,生于里兰州贝艾尔市一个富裕的波斯家庭。他可谓是当今科技界最具争议的人物之一,他一手创办的 Tinder 亦是如此。早些时候,Tinder 初创团队的一位女成员 Whitney Wolfe 以性骚扰为由起诉公司的联合创始人、肖恩最好的朋友——Justin Mateen,肖恩随后以侮辱性语言回复该女性并要求对方辞职。在辱骂短信曝光、扩散后,肖恩被迫撤职。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这位曾经颜面尽失的年轻人在 6 个月后宣布重回 CEO 之位。不过他的救赎之路似乎有些坎坷。去年 11 月份,在他回归后首次接受公开访问时,被指尝试威胁 Evening Standard 一名对 Tinder 颇为批判的女记者。肖恩在访问中表示他曾经调查过对方的背景,“我知道一些你见不得光的事儿——足以让你重新思考该采取怎样的立场”。除了试图威胁记者,肖恩还在访问中大肆鼓吹有多少模特想要睡他。当想要向记者说明自己觉得聪明人很性感时,他向记者询问,“那个词是什么来着……鸡奸(sodomy)?”(sodomy,肖恩想要说的词是 sapioxesual,专指那些认为智力高者很性感的人)。
Tinder 之于千禧一代并不陌生。该软件基于地理位置为你推荐附近的人——也就是你潜在的约会对象。选择过程主要基于用户上传的照片。如果你喜欢某个推荐,就向右滑动屏幕,反之则向左。如果两人都向右滑——也就是说两人都觉得对方很不错,便配对成功,可以开始聊天。Tinder 将这种机制称为“双向确认”(Double Opt-in)。与其他约会软件不同,Tinder 并不希望你太快与对方有深入进展。“继续试试?”配对成功后屏幕上弹出这样一句。Tinder 鼓励用户像收集棒球卡一般“收集”对象。该软件很快变得火爆,在上线三年后,Tinder 每天已能促成 2600 万次配对,每月活跃用户量达到 5000 万,装机量超过一亿。
与其他年轻人一样,我也是 Tinder 的用户。我在使用时便确信它是为我们的需要而诞生的:偶尔找人打打炮,但是不小心遇到了挚爱。我的很多朋友也抱有这样的想法,他们中有的人使用 Tinder,有些则在用山寨版的 Tinder。由此可以看出,Tinder 已经改变了我们约炮甚至寻爱的方式。同时它也改变了我们设计的思路:“向左滑”、“向右滑”和“双向确认”已经成为应用中常见的交互方法。Tinder 的影响还渗透到我们日常交流的语言中,“他值得你向右滑”,我的朋友会这么和我说。
即便 Tinder 已大获成功,肖恩一路走来还是难免树敌。一些 Tinder 创始团队的成员告诉我,肖恩曾经许下很多未兑现的承诺,他试图把 Tinder 从 IAC 分离出去,他还曾经把想要成为联合创始人的人赶出公司。一位现在将肖恩视作死对头的前员工Chris Gulczynski 这样向我介绍他:“你俩碰面之前,他肯定把你的信息都调出来看了一遍”。即便那些与肖恩关系亲密的人也尽量言行谨慎。一位联合创始人表示:“我喜欢肖恩,真的,我只是要注意一点,就好像你说了 Bill Cosby(“电视喜剧之父”)的好话,但是过两个月后他跳出来以预料之外的刻薄回敬你。”无论如何,对于现在的年轻人,Tinder 已经成为了约会必备的工具之一;对于那些了解 Tinder 团队的人来说,产品的价值主张与肖恩可以直接划上等号。“Tinder 就是肖恩个性的体现”,克里斯说道,“每一个细节都是,完全‘肖恩’式”。
我来到 IAC 传媒位于洛杉矶的总部,这是一座恢弘庞大的建筑。大楼保安告诉我每天他都能看到很多前来和 Tinder Logo 合影的游客。我走上楼梯,穿过 Tinder 超现代风格的大堂,前台的接待员把自己裹在毯子里以对抗强劲的冷气。随后,我见到了Rosette Pambakian。她是肖恩的联络主管和私人顾问,刻薄尖酸,但也诙谐幽默。接下来的一天中,我在Pambakian的全程陪伴下完成了在 Tinder 总部的访问。
我终于见到了肖恩,却很难把面前伫立的这位与之前听说的联系起来。肖恩浑身上下都溢着魅力:略带愁绪的眼睛,令人窒息的长睫毛,一双粗眉,稍微隆起的肌肉。肖恩这时正为早先在网络峰会被拍的照片发愁。他觉得自己的脸看起来有些肿胀。他说:“我不仅是因为这种照片烦,还因为媒体总是选你最丑的那张刊出”。不过在谈论到网络峰会的盛况时,他的愁眉又不再紧锁。“现场真的很疯狂”,肖恩边说边打开手机相册,“你看,现场有这么多人,七千多个!这些人坐在地上都挤得不行”。肖恩随后道:“我就在想,‘什么,这些人都是为我而来?’”的确,科技公司的 CEO 或许不算明星,但是他们受追捧的程度也与后者无异。在饭店时,肖恩会碰到跟踪他的 TMZ(美国最大八卦网站)记者。其他的科技大佬,例如 Snapchat 创始人Evan Spiegel,则因正和超模米兰达·可儿约会倍受狗仔关注。
(肖恩·莱德和 Tinder 社区总监维克多·克罗姆斯在他们的办公室)
(Tinder 团队成员)
Pambakian不仅是联络主管,更是跟随肖恩三年多的左右手。Pambakian是洛杉矶土著,说话时晃着褐红色的美甲并习惯性叹气,不时朝人翻白眼。肖恩称她为“Cookie”——《嘻哈帝国》中女主的名字。“我一直在扮演他妈的角色,”Pambakian说,果然肖恩很快就冒出了缺乏“管教”的言论。
”肖恩说:“有时候我叫别人发 Snapchat 上的照片给我,他们常常只想着发‘某一类’的图。我又没说要跟人文爱(玩文字挑逗),但是...”
Pambakian立马打断,“肖恩,你在说什么?记者正在录音呢”!
“哈哈哈,我的确在 Snapchat 上跟人文爱来着”,肖恩笑道。
Pambakian再次出声,“别说了!肖恩!你身为 Tinder 的 CEO,却在谈论在 Snapchat 上文爱的事儿”!“我是个单身汉嘛,而且还那么年轻。况且我又没主动发,我只是接收”,肖恩义正言辞,“我可没疯”。在访问当日,肖恩有一个脱口秀的通告,但很不幸他感冒了。他一边喝感冒灵药水一边研究瓶口上的翘起的封胶。“肖恩,人生本来就是要打怪通关的,现在你得好好打这一关”,Pambakian用指甲敲打着桌面,“等下有的是时间给你睡”。
“我现在知道那些被经纪人压迫的艺术家是什么滋味了”,肖恩玩笑道。
我们在 Tinder 的办公室吃了寿司作晚餐,肖恩还给自己加了一包酸酸糖。吃完寿司后,我们从恒温啤酒柜里拿了一些啤酒喝(办公室还有放红酒和康普茶的专用恒温柜)。办公室里摆着一台老式 Tron 游戏机,走到从屋顶延伸出的阳台上,可以看到棕榈树和苟延残喘的Tower 唱片门面。肖恩戴着一块爱彼手表,身着纪梵希套装,有几颗扣子没有系上,似乎要展示没有毛发的光滑胸膛。“肖恩非常讲究穿衣打扮”,Pambakian说,“他真的会买 800 美金的圣罗兰牛仔裤来穿,他很多套装都是请 Savile Row 的老裁缝定制的”。
电视台专门派了一位司机接洽,但肖恩坚持自己开车过去。我们钻进他的车里,这是一辆看着有些像悍马的梅赛德斯 G 级 SUV,售价 11.5万美金,肖恩称之为他的“坦克”。音响流出 Miles Davis 的歌曲《些许忧愁》,不过肖恩马上切到了他最爱的一首—— Duke Ellington的《伤感之时》。与我们一起的还有 Jess Carbino,Carbino 是受 Tinder 所聘的社会学家。她身躯娇小,一头棕发, 穿着一条紧身的红色连衣裙。Carbino 与肖恩在 Tinder 上相识,“那时候他说,Carbino,你真的很赞,但我更希望你来为我工作而不是跟我约会”。Carbino 拥有 UCLA 的社会学博士学位,她主要研究外貌对他人的吸引力以及线上约会。 Tinder 尝试拓展中年人和海外用户,聘请一位社会学家来为市场策略提供指导的确是明智之举。在我看来,Carbino 同样是一位公关好手。她对各类研究数据和行业术语信手拈来,尝试向我论证“Tinder 正在倡导一种性瘾文化”的说法站不住脚。她引用《性行为档案》的最新研究——千禧一代拥有的伴侣数远不如婴儿潮一代那么多,“这完全是放屁,那时候并没有我们所想的乱性风潮”。
很快,肖恩、Pambakian和 Carbino 又开始讨论他们不久前举办的一个派对。这是一次旅游主题的聚会,地点位于圣莫妮卡机场的八号飞机棚。他们对到场的明星如数家珍:Jason Derulo,著名的DJ Zedd, Martin Garrix。“Jason Derulo在舞台上直接把衣服脱了”,肖恩很兴奋,“那次真的非常棒,就是那种……年度 party 的感觉”。
肖恩沉寂了一会。“我那晚哭了”,他开口道,“创立了 Tinder,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让我可以办那样的派对,我真的哭了”。
车子里又安静下来。
“我今早来上班的路上也哭了”,Pambakian 说道,“都是因为肖恩。我在想,要是没有他我们怎么办”?随后她补充,“然后我想到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们正在建筑的王国”……
过了一会,肖恩说自己想吃糖,Pambakian 的包里总是为他备着一些。这时 Tony Bennett 的歌曲《你今夜的容颜》充满了整个车厢。“噢,棒”!肖恩这样点评老炮的沙哑嗓音,“我是犹太人,但是这首歌给了我一种圣诞节的感觉。我只想马上坐到火炉前,听着这首歌”。一晃神,汽车的扬声器传出来电铃声,是肖恩的母亲。
“你在哪儿啊”?肖恩的母亲问道,声音中透出担忧,“你在回家的路上了吗”?
“我今晚要上电视,妈”,肖恩答道。
“好吧”,她回复,“那你晚饭怎么安排啊”?
节目拍摄的地点位于比弗利山庄的四季酒店。肖恩一边走一边跟我们讨论是否要买一副现代艺术作品挂在公寓里。那是一副由色情图片拼贴而成的小布什肖像,“你看,是不是很像小布什”,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机递给我,“然后你放大试试”。我照他所说滑动手指,看到的是各种拼在一起的生殖器、手还有嘴巴。“现在这玩意还在苏荷馆,不过你没法说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他说道,“反正不要让某些人离画太近”。
过了一会,Pambakian 开始和肖恩对提问答案。“如果他们说 Tinder 并不是给正经约会用的,你怎么回答”?
“我们的用户中有 80% 都表示他们寻找的是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肖恩一本正经地背诵道。
节目的制作人中有一位略显羞涩的中年男人,刚结束一段持续多年的恋情。他溜进化妆间向肖恩寻求建议:如何在 Tinder 上看起来更吸引人。肖恩翻看着这位制作人的相册,“欸,老兄,你得用张不呆板的照片啊”。
“把你那些好看的朋友都裁掉,你必须成为对方唯一的选择”,Carbino 补充道。
肖恩找到一张他与脱口秀主持人 Jay Leno 的合影,“就是这张了”!
“这个……不会有点娘吗”?制作人问道。
“并不,老兄,绝对加分”。肖恩把手机递回给他。
肖恩化完脸部的妆容后,又请化妆师帮他把头发“填满”。“因为我又老又秃,哈哈”。随后我们到休息室坐下,观看电视里演播室的实况。这是一档名为 It’s Not You, It’s Men 的节目,主持人包括演员 Tyrese Gibson,前嘻哈组合 Run-DMC 的成员 Rev Run。主持人中还包括为女性提供约会建议的情感专家和女演员Yvette Nicole Brown。
“我们的年轻一代总是动不动就献出自己的肉体”,录影开始了,Rev 最先发言。
“传统女性就如守门人一般守卫着自己的身体”,Brown 说道,“但是在这种‘自由交往,每个人都有权掌握自己身体’的观念下,女性的修养和贞操何在?当我们抛弃贞操,我们就如同一盘免费享用的菜”!
Pambakian和肖恩相互对视。
“放屁”,Pambakian愤愤道。
“婊子立牌坊”,肖恩补充,“我不太想和她一起做节目了”。
这时 Tyrese 面向观众,“别因为要做独立女性而让自己寂寞而终。很多女性都筑起一道高墙、隔绝男性。就好像一个丧失功用的管道,全部都堵上了……女性在床上只能自己用情趣玩具、震动棒来满足需要”。
肖恩和 Pambakian 这时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默默盯着电视。过了一会儿,肖恩出发前往演播厅,Pambakian 就坐到他方才的位置上。我问她是否紧张,“我们是 Tinder 啊,有什么事情是顺利过的”?她一脸愁容。随后又骂道:“这节目就是彻头彻尾的垃圾”。
在台上,Tyrese 问肖恩他用不用 Tinder,他的措辞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玩儿得嗨吗”?肖恩坦诚自己的确是 Tinder 用户,并反复重申“我们在做的不过是建立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肖恩说道,“人们随后要做什么是他们的事”。这是硅谷科技公司一致采用的谬论:我们不过是工具而已。
对话依旧没有在理想状态中进行,直到 Yvette Brown 突然表示 Tinder 并不是负面现象的根源。“我想你应该会很喜欢这个软件”,Yvette 对 Tyrese 说道。这时我身边的 Pambakian 鼓起掌来,“我可能又要哭了”,她说道。
(在公司屋顶上打电话的肖恩)
作为两个伊朗裔移民的孩子,肖恩年轻时从未想过会从事技术行业。在米尔肯社区的私立高中念书时,他加入了一个流行爵士乐队,并常常在 Roxy 和 Whisky A Go Go 表演自己创作的歌曲。他那时甚至有机会与厂牌签约,只是迫于父母的意愿最终放弃。“他们觉得我太年轻,很可能会染上嗑药的毛病”,肖恩说,“而且他们想让我做一些能挣钱的事儿”。肖恩 18 岁时便创办了一个移动信息公司,同年他入读南加州大学。很快肖恩辍学加入为明星做社会化营销的公关公司 Adly,再往后便是有些模糊的 Tinder 传奇。
即便公司成立不过短短几年,团队内部关于 Tinder 诞生的细节也没有统一答案。2010 年,IAC 高级移动市场副总裁 Dinesh Moorjani 在 Xtreme 实验室和 IAC 的资助下,创立了名为孵化实验室的创业孵化基地。
基地成立不久,肖恩到 Moorjani 的孵化器,建立一个培养客户忠诚度的初创公司。CEO Dinesh将他与一位技术过人的开发者 Joe Monuz 分到一组。他们一起做出了 Cardify ——一款奖励用户积分卡以商家培养忠实客户的应用。随后他们的团队逐渐壮大,Chris Gulczynski 、 Jonathan Badeen、Whitney Wolfe 以及 Jonathan Badeen 都在那时加入队伍,主要负责市场营销。他们于 2012 年5月的 TechCrunch 大会上发布该应用,遗憾的是 Cardify 并没有通过苹果 App Store 的审核。尽管如此,肖恩和 Joe 还拥有另一款产品——Matchbox。这一应用还曾在孵化实验室的黑客马拉松中获奖。Dinesh 反复劝说,希望两人能够搁置 Cardify,把重心转到 Matchbox 上来。
于是肖恩便邀请自己的好友 Justin Mateen 来负责 Matchbox 的市场销售。Justin 来自一个富有的地产商家族,常年混迹于各种派对。比起专注于商业的肖恩,Justin 在众人眼中往往是“更酷的那个”、“认识很多明星”——这也是肖恩看重贾斯汀的原因。为了使自己的产品与 IAC 旗下的约会网站 Match(主要用户是中老年人)区分开来,他们将 Matchbox 改为 Tinderbox,并最终定为 Tinder。2012 年夏,他们仅用了 23 天开发出第一版 Tinder 并于 8 月在 App Store 上线。Justin 给自己在南加州大学的 300 名同学发送了使用邀请。Whitney Wolfe ——也就是后来指控性骚扰的女员工,在那时与工作伙伴贾斯汀发展为恋人关系——拿着手机到女学生联谊会向她们鼓吹应用里有多少帅气的男孩儿。在把姐妹会的女孩儿都搞定后,Wolfe 就跑到男生宿舍告诉他们刚才有多少女孩注册了 Tinder。
那时候,线上约会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但约会网站的受众主要是那些追求稳定关系和婚姻伴侣的中老年用户。以注册需要回答两百个问题的约会网站 eHarmony 为例,其用户平均年龄为 40 岁出头。Tinder 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线,他们依靠一群魅力十足的南加大女生向荷尔蒙旺盛的年轻人宣传“我们也需要线上约会”。
Tinder 的热潮迅速蔓延,在短短两月内就促成了超过一百万的配对。在公司内部,办公室恋情十分常见,成员流连夜店,团队内部的混乱也成为必然。 Wolfe 表示,那时候肖恩向成员保证他们都是“联合创始人”,都会拥有期权,肖恩还多次暗示他会将公司从 IAC 独立出去。
很多肖恩的同事都对他满腹怨言。对于一个迅速获得成功的创业公司而言,踏入泥潭似乎是在所难免,更何况 Tinder 拥有一支人数众多、内部纠缠不清的年轻团队。放眼科技界的其他翘楚,Facebook 的 CEO 扎克伯格曾与 Winklevoss 兄弟结下恩怨,Snapchat 的 Evan Spiegel 和瑞吉·布朗(Reggie Brown,也称自己是该公司创始人)纠缠不清。两间公司也都曾面临起诉。这么看来,Tinder 并不是一个例外。
有些 Tinder 团队的初始成员抱怨像自己被遗弃了,没有拿到认股权。有些则痛斥办公室中对女性的歧视令人难以忍受。Tinder 的联合创始人之一 Gulczynski ——现在正在运营一款 Tinder 的竞品,表示他曾经目睹自己的女友、当时 Tinder 的设计总监遭受性别歧视。“她想要和我们一起开产品会议,肖恩就会说,‘不行,你不能进来,女孩儿别跟着掺和’”。克里斯继续回忆,“我还记得她刚被雇用的时候,肖恩说‘嗯,来了一个照顾我们的妈啊。你得准备给我们烤饼干了’”。Gulczynski 还表示,办公室内常常出现失控的状况,哭声和尖叫已是常态。不过,其他 Tinder 雇员都否认肖恩曾经发表任何歧视性的言论。那时主管招聘的 Alexandra Dworsky 表示,“如果有时候产品会议只有男性出席,肖恩会专门拉上我和其他几位女雇员一起参与,了解女性的想法”。
(肖恩在他正在重新装修的公寓中)
Wolfe 和 Justin Mateen 的关系在 2013 年秋开始破裂,两人在办公室常常直接对骂,而这段纠葛的恋情终于在 2014 年 4 月有了了结。在一场位于加州马里布的 Tinder 公司派对上,两人吵到唾沫相加、互相厮打。派对结束后,Justin 在给疑似出轨的 Wolfe 的短信中这样说道:“你就喜欢攀着那些屁都不是的中等收入人群穆斯林猪”。随后他还威胁说:“如果咱俩的关系没法继续,甚至要影响到工作的话,也必然是你给我滚蛋”。Wolfe 将短信转发给肖恩,希望他能介入帮忙调解,然而肖恩和好友站到了同一战线,逼迫 Wolfe 辞职。
“现在给我发辞职信”,在 Wolfe 流露出辞职意向后肖恩回复,“你现在留在公司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在随后因官司曝光的另一组短信中,Wolfe 向肖恩表示她担心自己的股票会因辞职不保,肖恩这么回应:“你他妈还是联合创始人”!“只要你想,Facebook的创始人之位也是你的”!随后 Wolfe 以性骚扰为由将 Tinder 告上法庭,该公司最终被判赔偿 2 百万美元。Justin 很快被解雇,他发给惠特尼的短信截图也被传到网上、迅速扩散。影响最终波及到肖恩,他被迫辞去 CEO 职位,但依旧担任董事会主席。有时他说自己是被解雇了,又有时他称自己不过是停下来休息一阵儿。“就好像是一段经历后的必要的仪式”,他解释道,“好比你和某人分手一样,当他们离开的时候,你才意识到自己对他们有多感激”。
肖恩离开后的一段时间,Briefly Diller 和其他 IAC 高管都在寻找能真正接管公司的“大人”。于是他们做出了一个颇为保守的选择——Chris Payne ,曾任 eBay、亚马逊和微软等公司的高管。有些讽刺的是,Payne在任时从未搬到 Tinder 位于洛杉矶的总部办公,而被“流放”的肖恩倒是经常出现在那里。“他在任时长五个月左右,不过最开始那三个月不算吧——都在熟悉业务细节嘛。所以他其实也就干了两个月”,肖恩说道,“他还是跟我们团队的气质不太合”。
Payne 被解雇的原因至今成谜——据说甚至连他本人也不知道。Payne 致力于推行大数据分析和货币化,但肖恩号召雇员们和 Payne 作对,并最终赢得了胜利。即便这一仗胜得并不光彩,很多曾和肖恩公事的人还是对他的见解称道有加。肖恩对于产品和设计有着独到的犀利。因此,即便他犯了不少错误、招来很多反对的声音,他还是 CEO 的不二人选。毕竟 Tinder 一贯的品牌形象都与性、年轻和能量挂钩——这种玩世不恭的气质是 eHarmony 和 Match 所不具备的。
Tinder 团队对于前成员 Wolfe 仍旧颇有微词。在离开公司后, Wolfe 和Gulczynski 一起创立了 Bumble,这是一款与 Tinder 在各方面都十分类似的应用,区别在于只有女性有权发起对话。“肖恩一手培养了自己的敌人”,Gulczynski 曾这么对我说。相比之下,Tinder 团队谈起对手的反应要更为激烈。一名 Tinder 员工表示,“在我们的办公室,当提起那个‘B 打头的单词(B-word)’时,我们指的可不是婊子(bitch),我们说的是 Bumble”。我在采访中提到 Wolfe 时,肖恩一脸不屑,“这个人的名字在我们这——就好像是那个你不能说名字的人一样,所有人提到她都觉得‘呵呵,这女的’”。
每一代人都会因为自己下一代的性事感到不安:他们怎么做、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他们做的频率,Tinder 则是引发近来恐慌的最大诱因。人们常常批评“只靠头像选择伴侣”的做法,但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填 eHarmony 的问卷花了更多时间,便意味着你能找到一个更好的男朋友吗?之于 Tinder 团队而言,“依据头像选择”这一现象只是揭示了当今年轻人更擅长用图片展示自己。“教育程度、个人价值、社区背景、种族、个性等等——我们能从图片中读取很多信息”,Tinder 的技术副总监 Dan Gould 如是说,“图片比问卷更有效”。
某日,当我造访 Tinder 办公室时,他们正在讨论影响人们“向右滑”的种种变量。(例如,如果有人表明自己支持女权主义,这会使他收获更多的“右滑”吗?)随后我访问了 Badeen,他现在是高级产品副总监。Badeen 戴着 Apple Watch,身着 Polo 衫和泡泡纱西装,他正在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无糖红牛。Badeen 是个小个子,但有着与身高不符的低沉嗓音。多年前他怀抱着成为演员的理想,从家乡堪萨斯来到洛杉矶:“我在《分手男女》里跑过龙套,反正就是你怎么也不会注意到那种“。随后 Badeen 做了一阵网页设计,接着他又进入了孵化实验室——在那里他“发明”了 Tinder 标志性的滑动姿势。“有天早晨醒来,我就突然有了这个想法,”他说,“我在冲凉的时候自己还演练了一下怎么滑,然后就这样敲定了”。
Badeen 表示,他们希望用户在“滑动”后的三秒内就忘掉上一个推荐。但是 Tinder 不能够“忘记”,他们要把每一个动作、动作对象都记录下来。他们还十分关注用户的“再度活跃”。年轻用户往往会消失几周然后“再度活跃”——又开始滑动寻找新对象。相比之下,年长的用户往往会花更长的时间来研究推荐对象的资料,他们在“再度活跃”前消失的时间往往比较长,一般为几个月。“我们的活跃用户一般每天会花一个小时来滑滑滑,寻找对象”,Gould 补充道。肖恩插嘴说自己是 Tinder 的重度用户,每天滑多久都不会厌烦。
每个社区的模式都是独特的,即便是相隔几个街区的人也会有不同的行为模式,进而导致较低的配对概率。“人们总是以地理位置来为自己贴上标签”,Gould 表示。如果人们是旅游在外,他们的行为可能发生非常大的变化。“根据我们的研究来看,去到异地的人往往表现出与之前不同的行为习惯”。
Gould 的头发有些散乱地偏向一边。与打扮精神的肖恩和 Badeen 不同,他身上穿的衣服松松垮垮。Gould 主要负责推荐算法的调试——由此可见应用内的推荐并非随机产生。Tinder 在背后为你安排每一个可能见到的人。在进行了数十亿次配对后,服务器上已经积累了大量的用户数据。“我们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推荐装置”,肖恩表示。
据 Gould 称,在上线初期,应用里有这么一群统治阶级——他们被称为“最受欢迎的 1%”——这些人往往能收获一堆“右滑”,相比之下其他推荐都显得黯淡。发现这一不平衡后,Tinder 采取了人为介入:让这些倍受欢迎的“右滑”用户少些出现,同时提高“向左滑”用户的出现概率。“我称之为‘累进税制’,帮助被拒绝的用户重新配对。其实这也不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但我们还是这么做了”,Gould 说道,“感觉还是这么做会比较好”。Tinder 官方则将这种人为干预称为“智能配对:借此来解决线上约会中的不平衡,让那些不太容易找到伴侣的人也有机会。“但算法还是敌不过人性作祟啦。如果你只是想找维秘模特,那没有人能入你眼嘛”,Badeen 表示,“当我们推荐了不合适的人的时候,你才会更明白合适的人是怎么样的”。
Tinder 同样对一些不良的用户行为做出了规范。“有些人每天就是不停地向右滑,配对成功了又不理对方,所以我们给他们每天滑动的次数加了限制”,Gould 表示,“不过人们真的很聪明,当他们发现自己到一定程度就滑不了的时候,他们会乖乖地在规定次数内使用。然后,他们会学习适应我们的模式,配对成功后开始对话”。
Gould 和 Badeen 认为这些认为干预是道德规范使然。“但是你还是会觉得很吓人,想到这会怎么影响人们的生活”,Badeen 表示,“我有时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否则我一定会疯的。我们做到这个位置,有了这样的影响力,就必然要对这些社交关系负责”。
“建筑师们规划的不仅在于建筑本身,还有人们住宅的方式;城市规划者划分区域和道路时亦然。我们是一个约会匹配系统的设计师——身处这一位置我们就有责任要去考虑各方因素的平衡。我们可是促成了不少婚姻和伴侣的人呢,这是一份荣耀也是一份使命。”Gould 补充道。
肖恩表示自己每天要和十位 Tinder 用户对话、倾听他们的人生经历。“我常常听到有人说 Tinder 改变了生活,每天都有这样的故事在发生,这些故事我真的听不够”,他说道,“Instagram 可能只是丰富你的娱乐生活,但是 Tinder 的格局要更大些。想象一下没有人生伴侣的日子?我们有本质区别”。在谈论这个应用的时候,肖恩喜欢用一些腻歪煽情的表达。“我们就好像摇滚乐一样,”肖恩语气激昂,“摇滚乐的核心就是自由,Tinder 也一样。我们颠覆了对于恋爱关系的传统看法,鼓励你自由地追求欲望”。肖恩也承认 Tinder 现在面临各方质疑,“但是你想想 20 年之后”,肖恩一副壮志凌云的架势,“所有人都离不开 Tinder,因为那是他们遇见另一半的地方”。
肖恩终于重掌大权,尽管比起从前要低调许多。同样回归的还有 Justin——虽然是他再次入职是非正式的。肖恩仍旧称 Justin 为他的挚友,他手腕上晃着 Justin送他的手镯,两人每天都要保持通话。当我和他们一起去吃晚饭时,他们要了同样的劲辣三文手卷配天妇罗。Justin 身穿一件 oversize 的灰毛衣,蓄了短胡须的脸看起来依旧充满稚气。他常常向我们夸赞他的新女友——同样是在 Tinder 上认识的。他给我看手机里的合照,她是位金发美人。在一张照片中,他们和滚石主唱 Mick Jagger 站在一起。离开 Tinder 后,Justin 继承了家业开始经营房地产,同时也投资一些初创公司。他坐在桌子对面,谈起之前的纷争,一脸肃穆和歉意。我笑说他看起来越来越像故事里的大反派。“我每天都会想到之前的事”,Justin 说道,“你无法想象它有多可怕”。
第二天早晨,我们一起驱车前往肖恩父母在贝艾尔的家。这座房子与我预想之中一样富丽奢华。肖恩的父亲为我们开了门,他说话和气,言语轻柔。这时肖恩的母亲从楼上下来,穿着一件丝绸上衣和红色裤子。虽然在此之前肖恩一直劝他母亲穿的随意一些、例如牛仔裤之类的,但被他母亲拒绝了。
肖恩和他的父母,就如我之前听说的一样,的确很亲密。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出生的时候”,她回忆道,“他应该是个女孩的”。
“所有人都说,‘是个女孩’”!肖恩的父亲应和道。
“我是一个‘高分’女人,但是当我看到肖恩——他的那些成就,我想他就是我吧,不过他又要比我好上一百万倍。”她一脸骄傲。
肖恩一家刚从罗马度假归来,“这趟旅行中,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小孩一样,肖恩帮我们打点好一切,”他的妈妈满面悦色,“我在想要是回来的航班延误就好了,这样我可以被他照顾久一点”。这时,女佣呈上了希腊羊奶酪、鳄梨、煎蛋和伊朗面包。肖恩家的金毛贵宾 Dash 在我们脚边跑来跳去,想要引起注意。肖恩的母亲在称呼每一个人的时候,都会说“宝贝”。
肖恩在家里已经住了几个月,但他不愿透露具体有多久。“在这里当然挺好”,肖恩说道,“但也很烦,每次我不亲一下我妈她就不给我出门。每次我都质问她‘我睡酒店也得这么着才能走么?’她回说‘酒店会像我这样给你煮饭么’”?
(肖恩和他的父母在他们位于贝艾尔的家)
肖恩在洛杉矶有 49 位表堂兄。他还有个娶了一位波斯女人的哥哥——现在正在经营自家的电力公司。他的哥哥就住在离父母家步行三十秒的地方,在屋顶的阳台上他们还可以看到不远处祖母的房子。“肖恩,我们社区这边有一幢不错的房子,你应该来看看”,他父亲笑着说道,“我们还有一个不错的女孩要介绍给你认识”。
肖恩并没有选择离家人很近的社区,他住在一个宽敞、现代的公寓楼里。他问我能不能写这座房子属于他的父母,而并不是他。我不知道他是担心人们认为他太过物质,还是怕其他联合创始人眼红他的收入。
“就好像我没有资格获得成功一样”,他盯着自己的公寓楼说道。
他的主卧配有两间浴室,“给我未来的妻子吧,希望能有这么个人。”他喃喃道。他常常会谈起自己想象中未来的妻子。“我希望我的婚礼能放在亨廷顿花园举办”,他转头对我说,“我其实很浪漫”。
我们一起的日子结束之前,他接受了 Evening Standard 的采访。他告诉我这是一场仅持续了一个小时的对话,期间他尽力解释自己并不是一个会乱发阳具照片的男孩儿。他说自己变成了网络世界的笑柄。访问一经刊出便被收入 Match 集团的证监会资料,公司迅速发表声明否认肖恩的言论。
我再次见到肖恩时,他一副被惩罚后的丧气模样,Pambakian 依旧在旁絮絮叨叨。“人们总是想把我逼进他们的成见里去。”肖恩在车里这么和我说。
“是我开的话,就不会走那条道”,Pambakian指挥着他的驾驶。
“我也是人,我也有感觉的。”肖恩一腔委屈,“我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感到骄傲”。“我知道很丢人。”他补充道,“我也在成长嘛。”当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肖恩难得地显露得真诚,甚至还有一点惹人爱。他想向我证明他是一个“不错的人”,并不是“人们所以为的那样”。但我们在一起的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三句不离下流粗语,很多时候他的伪装仍旧显得太过刻意。一位 IAC 集团的高管这么评价肖恩:他是一位很棒的 CEO,但他还是太孩子气了。他应该是那种大部分投资人都会拒于门外的创业者。
如果说肖恩还没有步入科技创始人神殿,就像 Facebook 的扎克伯格或者 Uber 的特拉维斯·卡拉尼克一样,那他一定在努力争取与这些人并列。最近他开始练瑜伽,并且跟随 Headspace 应用做冥想。他每天 6 点起床,在床上处理完邮件后便去健身。他开始阅读人物传记以寻求启迪。他刚读完 Howard Hughes 的传记,并准备开读《泰迪·罗斯福传》。“特拉维斯曾经做过错事,扎克伯格也一样”,他说,“我们所有人都会犯错”。
“肖恩是一位非常积极、自信的创业者,他是天生的商人”,一位联合创始人这么评价,“他或许不是一位很好的领导者,但我觉得他在不断学习和成长”。进入新的一年,Tinder 依旧在不断发展壮大,公司现在已经拥有 150 名员工,是之前的两倍。他们还在积极开发新的功能,肖恩告诉我他们准备做一个网页版的 Tinder,可能有些像领英和 Facebook。在我离开之前,肖恩还向我展示了一个正在开发功能的 demo。Tinder 同时也在积极地准备进军海外。此前肖恩曾经提到过“美国人还是有些假正经。世界上很多地方的人会比美国人更重视性”。他们准备聘请一位人类学家来帮助 Tinder 研究地区差异以实现更好地本地化。“比如在印度,一颗心可能有别的什么含义”,肖恩解释道。当然最值得期待的还是该团队会怎么处理和使用他们收集的大量数据,而肖恩毫无疑问是这一切的掌舵人。
(肖恩在他位于洛杉矶的公寓内)
我们驱车回到公司总部拍摄素材。期间肖恩走上屋顶抽烟,近来他的烟瘾变得有些重。他隔着运动鞋踹向柏油地面。一切似乎都不太对劲。他的头发有些黏糊糊的。他这周早些时候约了要去看牙医。他的双颊还是有些水肿。他说,“我又晒黑了”。他弹了弹烟灰,用脚尖点地。
拍摄很快开始了。肖恩起初还有些阴沉,不过他很快进入状态,脸上明亮起来。他有些做作地摆着各种姿势,Pambakian 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能不能表现得悲伤一点!别笑,你是一个正在悔过的人”!Pambakian 有些焦急,“别!别放在屁股上。手放在胸口,你很难过!给我哭”!
“但我很快乐啊”!肖恩笑着回应,上下雀跃,“我是一个快乐的男孩儿。”
注:本文译者 Alk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