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氪视频｜采访手记：“雄安新区”中被忽略的容城县

当“雄安”这个词瞬间成为热词，几乎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雄县和安新。“雄安”这个字眼中未被冠名的容城县似乎被忽视了，我们决定去那里看看。

容城县是三县中唯一有铁路贯穿的县城，白洋淀站就位于容城县城北，距离县城中心约5分钟车程。与大多数有铁路的县城略有区别的是，这条铁路于2015年底通车，有高铁和普客列车的停靠。从目前的规模上来说，是一个小站。

虽说有火车站，但目前没有从北京直达白洋淀站的列车。4月3日清晨，我们一行两人，乘坐Y501次，北京西-霸州，K2285次，霸州西-白洋淀（容城县），历经3小时来到白洋淀站。

Y501次的终点是衡水。车上大多是小长假期间回衡水探亲的打工族。今天车上人非常多，堪比春运，列车员说，往常小长假似乎没那么多乘客。借在车厢连接处抽烟的功夫，我们和周边的几位聊了起来。

一位大约50岁左右的大叔，家住衡水，在北京打工。“听说了经济区的事儿，春节之后房价一直在涨，又有一部分人要发财了。不过我倒没想过现在就回老家工作。一时也不一定能咋招呢，政策的事儿说不准，谁知道呢，看看再说吧。”

旁边这位不到30岁小伙子，已婚，家住衡水，来北京进货。昨天人太多，没买到回程的火车票，“连站票都没有了”他无奈的说到。

小伙子话不多，聊了几句就开始刷微博。“你看，又是雄县的事儿。”他举着手机给我看。“我感觉这个新区和我们那边没啥太大关系。像我们这样的，在老家工作，离家近。之前也没考虑过出去打工，未来也不会考虑。”

隔壁车厢，有几个穿着西装，只拿着手机的年轻人。从打扮上看，应该是房产经纪，一打听果真是北京某地产中介的员工。“昨晚客户打电话说要去霸州看碧桂园的期房，一万起，楼盘已经封顶，年底交房。霸州不限购，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还没等我们搭腔，旁边的一位女士马上问：今天就能看么？

50多分钟，火车停靠霸州火车站。车站出站口已经有霸州当地的出租车司机高声叫嚷：有炒房的吗？看房！旁边一位乘客笑道：不是应该问打车去哪儿么？

和一位出租车司机聊了聊。他说，这几天人突然多起来，原以为是在地打工过节回来扫墓的，到昨天下午才听别人说是因为新区的事儿。“都是天津北京来看房的，好多外地牌照的车。”

一位好心的大哥免费把我们送到霸州西站。K2285次同样是个老旧的绿皮火车，与新建的车站显得不那么协调。

这趟车明显人没有那么多。身边坐着一位60岁左右的阿姨，她是从锦州回保定徐水娘家探亲的。 

“两年多没回娘家了，回来看看。从东北过来只有这一趟车，凌晨一点多上的车，很累。东北那边发展还是慢，这边就不一样了。对于我们这个岁数的人来说，到哪儿都一样，年轻人的话，未来还是这边更有前途。

大约半小时后，我们抵达了容城县的白洋淀站。昨晚在雄县采访的同事因为没有预料到酒店客满而住到了洗浴中心。为了避免在容城县出现同样的状况，我们提前在网上预定好了酒店。站前有很多出租车，因为距离酒店不远，我们上了一辆面目慈善的大爷的电动三轮车奔赴酒店。

“大爷，到酒店多少钱？”

“8块，实在吧？”

攀谈中得知，大爷姓朱，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今年68岁，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4亩地。现在靠着4亩地上的收成和电瓶车拉活维生。

“也没啥太高的要求，所以过得还算说得过去。”

从车站到酒店路程不长，朱大爷也不善言辞，他只问了我们一句：你们也是来看房的吗？

简单的午饭之后，我们又给朱大爷打了电话，约上他的三轮电瓶车在县城逛逛。

“带我们去看看房产中介吧”。

“都关了，去年就不让卖了，今年二月就贴了封条”。

“那也去看看吧”。

或许是在一线城市的居住惯性，这里的冷清让我们对路边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提高了敏感度。

“那是什么？卖古董的吗？”

“对，老百姓自发的市场，今天人不多。一般上午人多，下午就没人了。”

从昨天开始，外地牌照的车辆陆续进入县城。但县城里的老百姓似乎并没有意外。

“你们来晚了，去年就不能交易了。”

“虽然是昨天才知道的新闻，但这个在我们本地早就有传言了，去年夏天开始的吧，十一之后房子就不能过户了。”

“肯定是好事儿啊，长远看是好事儿。”

“最近这半年是不行，没有房地饭开发，好多人就挣不到钱，手里没钱谁消费啊。最近这半年多是真被伤着了，整体都不行，谁也不敢动，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咋样。”

 “朱大爷，带我们去您的地里看看吧。远吗？”

“不远，就在那边一拐弯就到。”

电瓶车在乡间土路上颠簸了十分钟，我们来到一大片麦田中间。

对于朱大爷这样年纪的老人来说，土地已经成为他们生命中的一个元素，不知道、甚至从未想过离开土地的生活应该是个什么样。或许“新区”只是电视上的一条新闻，虽然和自己相关，但却也无所适从。

容城县的服装加工厂遍布县城各处。从路边看，每条街道几乎都能看到，一栋三四次的楼房就是一家工厂。朱大爷带我们来到他们村里人开的一家工厂。这家工厂的老板娘热情的接待了我们。老板娘63岁，儿子在北京做公务员，家里就只有她和老伴儿在料理这家20多年的工厂。

“我们主要做西装，现在是不行了，不赚钱了。特别是西装，你看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谁还穿西装？”

“那您有没有想过做点别的款式？”

“没那个精力折腾了。就现在这个厂子，也就三十几个工人，都是住在附近的本地人。要不是养活着这些人，我早就不想干了，到岁数了。”

在问到新区怎么看时，老板娘非常高兴。

“当然好了，这肯定是好事儿。不过能不能等到建成的那天还不一定呢。”

“新区建好了，您这样的小工厂如果不能开了怎么办？”

“那就不开了，反正也到岁数了。现在都没有外地人来我们这打工，以后怎么样还都不知道呢。再说，孩子都大了，该养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