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转载自公众号鹰眼牛(ID:Eagle_Bull),作者 名川资本王求乐;36氪经授权发布。
欲专一行,先通其史。拿破仑建议军人们反复研读亚历山大、汉尼拔、凯撒、古斯达夫等名将的战史,并效法他们,他说:「这是成为伟大统帅和寻求兵法奥秘的唯一途径!」研究美国创投史,对中国创业创新,能有哪些启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上篇: 乔治,特曼 和 罗克―风投破茧三教父
1972年,瓦伦丁(Don Valentine)离开国民半导体公司,在沙丘路上安营扎寨。此前,他小试牛刀,顺着半导体业上下游,投了几个小项目,赚到一些钱。瓦伦丁自感摸到了投资的门道,决心投身这一行,以度余生。于是他加盟Capital Group,创建了风险投资分部,也就是今天的“红杉资本”。
为了搞到钱,瓦伦丁敲开所罗门兄弟(Salomon Brothers)的大门。年轻的银行家翘着二郎腿,扫了一眼瓦伦丁的简历,轻蔑地说:“抱歉,我们只投哈佛商学院(HBS)毕业的!” 就把瓦伦丁打发了。
瓦伦丁毕业于福特汉姆大学,相当于美国“二本”。在所罗门的耻辱遭遇,他记恨了一辈子。他对哈佛商学院有了特殊的印象,在他主政那些年,红杉不招HBS毕业生。
所罗门银行家并非矫情。那个年代,风投的确是哈佛人的天下。
风险资本,顾名思义,就是冒着极高的风险,投资股权的资本形态。这是愿打愿挨的游戏,投资人付出资本,创业者获得之,双方遵守严苛的约定,你情我愿。即便失败,也两相无怨。一旦成功,双方彼此成就,大恩不言谢!
这种模式极其简单,却威力无比。
风险投资雏形,可以追溯到西欧文艺复兴时期。彼时商人雇用船只,开展海外贸易,船长和船员分得部分利润作为酬劳。Carried Interests即来源于此,意指船只“承载之收益”。
史上首个重大风险投资事件,乃国家意志的产物。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一世美艳惊人,才思敏捷。她经由联姻和军事手段,于1492年统一了西班牙。同年,女王同意哥伦布的再三请求,命他奉船出海探险。经年的战争,国库空空如也,女王毅然变卖首饰,拿出私房钱,慷慨资助哥伦布。
这一英明的决定,回报无比丰厚:哥伦布竟然发现新大陆,满载而归,极大地拓展了西班牙领地,带来源源不断的黄金收入,西班牙一跃成为欧洲霸主,女王由是成为伟大的“风险投资家”!
但系统化采用类风险投资模式的,当数美国捕鲸业。
独立战争后,美国内需旺盛,人们将目光投向海上。鲸鱼浑身皆为宝,捕鲸回报惊人,但风险巨大:捕鲸船与给养需要投入巨资,往往出行二三年才能往返,海上天灾人祸频发,一不小心就会葬身大海。根据文献,19世纪从麻省新贝福出发的787艘船,三分之一沉没或损毁。
捕鲸船发现鲸群后,船员分乘几只小艇,全速靠近目标,艇员高举铮亮的标枪,瞄准大鲸,使出浑身力气,狠狠掷去,十数投方中。中枪的鲸鱼又惊又痛,拖着标枪与绳索,拽着小艇,玩命狂奔,庞大的身躯在巨浪里翻滚挣扎。满载船员的小艇左冲右撞、上下颠簸,直到鲸鱼精疲力竭,不再反抗。追捕过程持续数十分钟到数小时,小艇再划数海里,将大鲸拖回大船,伴随血油、腥臭、熏火和浓烟,作业数日乃至一周,才能完成切割、炼油、取皮、割须等工作,收获战果。
电影《海洋深处》剧照
影片《海洋深处》改编自小说《白鲸》与同名获奖作品,叙述惊心动魄的海洋悲剧。1819年,Essex号捕鲸船航行了一年,捕猎一条硕大无比的抹香鲸,愤怒的大鲸强力反击,摧毁了主船,二十一名船员弃船逃亡。他们历经艰险,忍受数月的饥饿、病痛和残杀相食,最终仅八人生还。
既然捕鲸如此凶险,共担风险才是好办法:多位投资者合作提供绝大部分资金,船长也投入少量资本。捕鲸业的激励机制与今天VC业相若,投资者拿走一半至三分之二的利润,剩余利润由船长和船员支配。捕鲸业的整体投资回报率,居各行之冠,年化高达15%,最高甚至60%。
捕鲸业可观的回报,吸引了无数资金进入,成为十九世纪美国五大支柱产业之一,高峰期美国捕鲸船只数量占全球八成之多。
捕鲸业的资本大冒险,奠定了美国风险模式的经验基础。
十九世纪下半叶,美国的风险资本开始活跃,从大修铁路,到卡内基建立钢铁帝国,到Charles Flint成立IBM前身CTR,再到爱迪生的电气革命,都有风险资本的影子。进入二十世纪,洛克菲勒(Rockefeller)、惠特尼(Whitney)、范德堡(Vanderbilts)和菲普斯(Phipps)等美国富有家族,尝试投资新兴科技企业,不过这些都还只是有钱人的业余爱好(hobbies)和玩票性质。
系统化的风险投资是从美国东部开始的。人们习惯将VC与硅谷画上等号,这不过是错觉! 哈佛大学商学院(HBS)才是名副其实的“风投黄埔军校”,“校长”则是乔治(GeorgeDoriot)教授,第一代风险投资家的共同导师。
乔治生于法国,22岁来到美国求学,本要入读麻省理工学院(MIT),却阴差阳错去了哈佛商学院。毕业后,他先在华尔街厮混,1924年荣归哈佛,在商学院(HBS)讲授《制造学》。乔治教授特立独行,摒弃案例教学法,课堂上总是从头讲到尾,但他长于研究产业,很受学生的欢迎,很快蹿升为大牌教授。
1930年代,“大萧条”摧毁了新英格兰的传统经济,纺织和服装业开工严重不足,和我国传统产业今天的处境极为相似。以MIT校长康普顿(Karl Compton)为首的名流,希望以新技术改造当地产业,推动经济转型。乔治积极参与其中,他还和一位物理学家以“企业协会”(Enterprise Associate)名义,募了30万美元资金,探索以全新金融形式扶持科技企业的可行性。
二战爆发打断了他们的计划。乔治教授入伍,负责美国陆军的补给规划工作,官居军需部计划局司令,陆军准将。战争甫一结束,他即返回哈佛,重执教鞭。
1946年,以康普顿为首,波士顿名流们重拾计划,发起美国研究开发公司(American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Corporation),也就是ARD,推选乔治为公司总裁。乔治战前为“企业协会”效力时,学到一个教训:必须有足够的资金,才能有足够的掌控力。
因此ARD采取了新做法,通过发行股票,公开筹集到350万美元,再投给初创科技企业。受到ARD眷顾的公司,最为出名的要数DEC(DigitalEquipment Corporation)。ARD在1957年向DEC投资10万美元,1963年公司上市,到ARD最终退出的时候,回报高达700倍。
ARD的创举,历史意义何在?
ARD的建立,可以说是VC行业的起点,发明了全新的金融模式,其成功带来极大的示范效应,为初创企业寻求股权资金的支持开辟了新路,标志风险投资的真正诞生。
乔治经营ARD的同时,继续在HBS讲授《制造学》,布道产业与创新理念,培养了一大批风险投资新秀。教授的的门生成千上万,很多人成为大型企业高管,也有人从事金融和投资。其中,罗克(Arthur Rock)和珀金斯(Tom Perkins)等不少人日后将继承衣钵,成为风投巨擘,大放光芒。
几乎ARD创立的同时,先锋影业老板惠特尼(Whitney)家族,也脱离原有的业余玩法,设立惠特尼公司 (J.H. Whitney & Company),注资500万美元,开展更为系统化的风险投资。他们将这个新玩法,定义为“风险投资”(Venture Capital),这是VC一词的正式由来。
虽然创业土壤日渐肥沃,风险投资业的成型尚需两大基础条件:钱和人。乔治教授在东岸的实践,培养了一批风险投资人士。但风险投资的资金来源,此前依赖个人和家族,难以规模化,直到政府的介入才由个人为主,转向了机构为主。
美苏争霸是横亘上个世纪的持久事件,“冷战”对美国经济和现代科技的影响,非常之大。
1957年,苏联发射了世界第一颗人造卫星,震动了美国。为了夺取科技和军事优势,全美从上到下扶持中小科技企业,举国推动创新。
国会于1958年通过《小企业投资法案》(Small Business InvestmentCompanies Act),联邦政府核准设立一批小企业投资公司 (SBIC),提供杠杆资金:SBIC每向符合特定要求的小企业每投1美元,政府即予配套3美元贷款。
美国政府早在二战期间,就大力扶持民间科技创新,以解决军需,主要面向大型企业与著名高校。SBIC机制是政策第一次大规模向私营中小企业倾斜,标志美国政府创新政策的重大调整。
其结果是SBIC数量剧增,到1961年有500多家之多。SBIC带来不少创新成果,佼佼者如乔治的哈佛学生钱伯斯(Frank Chambers),他创办 Continental,利用这个政策,投资了ROLM, American Microsystems和KLA三家公司,取得佳绩。
SBIC机制,解决了风险资本的来源,但存在争议。SBIC的决策极其保守,政府主导的政策落地不顺。在1966年至1967年间,就有200多家SBIC公司夭折。数十亿美元打了水漂!
今日重新检讨SBIC政策的得失,人们已较为从容。持正而论,SIBC的负面效果当为事实,然而其好处也很明显:SBIC普及了创业和投资理念,为美国培养了一大批创业家和风险投资家。
这个政策其后不断修订,已和当初相去甚远。其衍生的“中小企业政策”,作为美国政府刺激创新的手段,经历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仍在发挥作用。
湾区拥有温暖的气候,包容的文化,随着铁路和港口兴起,人才接踵而至。周边斯坦福、伯克利等高校和科研机构林立,科技日渐发达,1930年代湾区无线电产业群初步成形。
但硅谷自由创新氛围的形成,要归功于特曼(Frederick Terman)。特曼从小在斯坦福校园长大,父亲是斯坦福大学教授。特曼有浓厚的斯坦福情结,曾在这里长期执教,并打造了斯坦福科技带,被称为“硅谷之父”,使斯坦福成为美国西部的创新策源地。
特曼少年时体弱多病,生病期间整日与无线电为伍,成为无线电业余爱好者。他本科就近入读斯坦福大学,学习化学,读研时遵从内心,改学无线电,在MIT取得电子工程博士学位。
特曼博士毕业后,本想留在MIT任教,不料回斯坦福校园探亲时患上肺结核,被迫在加州修养一年,MIT教授梦成为泡影。考虑到加州气候温暖,适宜养病,特曼决定留在斯坦福,1925年成为其"无线电工程学"教授。 若非此变,特曼就不可能日后成为“硅谷之父”了,也许硅谷根本不会存在。
对特曼影响至深的,是他的博士导师、MIT教授布什(Vannevar Bush,和布什总统无亲戚关系)。布什教授是模拟计算机及美国科技管理体系的主要奠基人,创建了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布什热衷政治,长期担任政策制定和智囊工作,小罗斯福总统任命他为美国史上首个总统科学顾问。二战期间,布什教授担任美国研发局(Office of Scientific and Development, 简称OSRD)局长,统领美国战时几乎所有的军事研究项目,管理6000多名美国顶级科学家,在无线电、雷达、计算机等前沿科技的研究工作,其中最著名的为“曼哈顿计划”(原子弹研究项目代号)。
布什教授提倡大学不要只做象牙塔,更要成为产品研究与开发中心。他建议美国政府提供经费,大力支持科学研究,让大学和私营企业依照实力竞争科研经费。二战永久地改变了美国军方和高校的关系,受布什的推动,OSRD将大量课题交由高校研究。
布什导师可不讲情面,特曼和斯坦福大学在竞争研究课题中失利。OSRD拨款给高效的4亿5千万美元经费中,MIT、加州理工、哈佛和哥伦比亚大学拿了大头,斯坦福研究水准欠佳,因此只分得区区5万美元的零头。特曼只好离开斯坦福,到波士顿去领导哈佛无线电研究实验室的研究工作,帮助盟军进行电子对抗。
战后,特曼回到斯坦福大学,担任工程学院院长。他决心扭转斯坦福大学科研落后的局面,改变政府的偏见。特曼首先把哈佛无线电研究实验室的多位顶尖人才聘到斯坦福,创建斯坦福电子研究室(Electronic Research Lab, ERL),迅速提升了斯坦福工程学院的水准。实验室成立不久就赢得军方源源不断的合同。从1955年到1965年,特曼担任斯坦福大学教务长,大幅扩充科学与工程科系,获得美国国防部来的重金资助,帮助斯坦福大学进一步提升了学术和研究地位。
特曼教授在斯坦福大力推动科研成果转化,简化学校科研成功的转让。与波士顿周边的大学传统不同,特曼鼓励斯坦福工程学院的学生创业。由此,斯坦福大学孵化了一批高科技企业,其中最为著名的是惠普。
惠普由特曼的学生休利特(Bill Hewlett)和帕卡德(David Packard)于1939年在车库里创办。二人平分公司股份,命名公司时,Hewlett和Packard谁该放在名字的前面呢? 这可难不倒他们两!通过扔硬币这一古老的方式,休利特赢得优先命名权,公司于是命名为HewlettPackard,中文译为惠普。特曼教授帮助惠普获得启动资金贷款,还介绍客户。公司从电子振荡器起家,很快发展成首屈一指的新兴测试仪表巨头。
1951年,特曼还创建了斯坦福科技园,这是世界上第一个高校工业园,占地约600英亩。科技园吸引了许多高科技企业入住,包括惠普、柯达和洛克希德等,到1980年代云集了数千家科技企业。这里成为产学研结合的试验田,奠定了硅谷电子业的基础。以此为中心,硅谷逐渐形成全球瞩目的科技产业区。
近二十年,中国不少高校效仿斯坦福,推进产学研结合和科研成功转化,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但其影响力同斯坦福大学还有很大的差距,糟糕的是有些地方走了样,搞成了房地产。
受军事和新兴技术的带动,电力、电子、半导体工业、软件和互联网行业,在湾区特别是硅谷地带陆续崛起,风险投资在其中更是扮演了重要角色。
称罗克(Arthur Rock,1926年- )是VC第一人,应无异议。他是最早登上《时代》周刊封面(1984年)的风险投资家,投资成果包括仙童半导体、SDS、英特尔、苹果,他在这些公司的创办中极为关键。
罗克是俄国犹太移民的儿子,短暂从军后,在雪城大学修读政治学和金融,后来入读哈佛商学院,是乔治教授的学生。罗克1951年从HBS毕业,前往纽约海登石投行(Hayden Stone)工作,凭借热情、悟性和专注,成为科技领域的投行家。犹太人在创业与投资史上,比较活跃,占有独特的地位,到处都有他们的影子。
1957年,是风险投资史上的一个大年!此年发生了两件大事:(1)在美国东部,乔治推动ARD投资了DEC;(2)在美国西部,他的学生罗克撮合仙童家族资助八个科学家,创办仙童半导体。
有了仙童半导体,硅谷才能成为真正的“硅谷”(Silicon Valley)。在仙童半导体之前,硅谷其实只是“微波之谷”(MicrowaveValley),电子管和无线电才是当地核心科技产业。仙童半导体的重要性,在于其为“硅谷人才摇篮”,培养了一大批人才顶尖的技术、管理和投资人才,奠定了硅谷的日后产业和投资的基础。
仙童半导体的诞生是个传奇,它是罗克投资生涯的起点。一个偶然的机会,海登石投行收到一位客户儿子的求职信,请求帮助肖克利(William Shockley)实验室的七个科学家集体找份工作。写信者名叫克莱纳(Eugene Kleiner),来自加州,是七个科学家之一。
肖克利博士是晶体管发明人,1956年荣膺诺贝尔物理奖之前,这个大孝子为了照顾生病的母亲,离开贝尔实验室,回到湾区组建肖克利实验室,网罗一批科学家,专门研究晶体管。可惜肖克利是个学阀,难以相处,实验室的七位核心人员忍无可忍,决定集体跳槽,希望找到栖身之所,继续他们的研究工作大约需要150万美元。 投行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由擅长科技领域的罗克完成。
叛逆八人帮:仙童半导体的创始人们
对客户儿子的请求,罗克可不敢怠慢。他苦思冥想,蹦出一个好办法:干脆找人出钱,与几位科学家设立全新的公司,一切问题可迎刃而解,海登石还能从中赚取一笔佣金。
找钱并不容易,他求了35家大公司,全吃了闭门羹。陷入绝望之际,第36个投资人买了单,照相机厂商仙童家族早年资助过IBM的创建,是IBM的最大个人股东,对科技投资有兴趣。双方一拍即合,仙童家族投入150万美元,包括克莱纳在内的七个科学家,连同半路加盟的诺伊斯(Robert Noyce),八人一起逃离肖克利实验室,成立仙童半导体公司。双方约定,仙童家族占股20%,科学家们每人占股10%,仙童未来有权以300万美金价格将公司整体收购。
羞愤之余,肖克利将八人称作“叛逆八人帮”(The Traitorous Eight)。诺伊斯成为八人的头儿,负责仙童半导体的经营管理。他很崇拜肖克利博士,本来没想着要背叛,但其他七个科学家认为他具有管理才能,威逼利诱,差不多是裹挟他出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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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童半导体一帆风顺,那个年代芯片用量少,需要定制,美国军方成为仙童的大客户,公司很快就盈利了。随后,仙童执行了全资收购协议,八个科学家每人分得一笔钱,从股东变成公司雇员,纯为仙童家族打工。
仙童半导体和母公司分别位于加州和纽约,沟通不畅,加上母公司控制欲日渐增强,双方隔阂与冲突不断。自由惯了科学家们,本已财务自由,于是纷纷再度走上逃离之路。
1961年,霍尼(Jean Hoerni)、拉斯特(Jay Last), 罗伯茨(Sheldon Roberts)三人出走,创办了Amelco,就是后来的Teledyne,从事半导体测试技术。罗克瞅准了这个机会,投了Teledyne一小笔,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1962年,克莱纳也出走,创办了Edex,转行教育科技事业,在套现出售之后,创立KP,打造了硅谷最顶尖的创投基金。
公司总裁诺伊斯(Robert Noyce)与研发主管摩尔(Gordon Moore)坚持到1968年,终究一起离开,顺道带走了工艺专家格鲁夫(Andy Grove),创办英特尔。
不久,格林奇(Victor Grinich)和额布兰克(Julius Blank),也相继离开。
既然创始人都已溜走,仙童的其他人也无意久留。1967年,仙童半导体销售副总裁瓦伦丁(Don Valentine)追随仙童半导体运营总经理史波克(Charlie Sporck),跳槽到国民半导体(NationalSemiconductor),随后创办红杉资本。瓦伦丁的手下人马库拉(Mike Markkula),日后成为苹果投资人和联合创始人。
两年后,瓦伦丁的继任者、仙童销售主管桑德斯(Jerry Sanders)也离职,带着七位同事创办AMD,成为前老板诺伊斯和摩尔创立的英特尔的长期对手。AMD和英特尔的复杂关系,我们后来再谈。
随着仙童半导体的人才不断溢出,湾区半导体创业如雨后春笋一般。硅谷有一半的半导体公司,直接或间接源自仙童。据说1969年半导体工程师大会400位与会者中,只有6%来自仙童之外!
罗克作为“叛逆八人帮”的伯乐,敏锐地意识到,加州的科技创新大有作为。他决心搬到加州,大展拳脚。
罗克(Arthur Rock)
罗克在纽约时,和加州地产商Kern County Land接洽,结识了其副总裁戴维斯(Thomas Davis)。戴维斯毕业于哈佛大学法律系,二战中因公负伤,在旧金山治疗康复并留在湾区。
二人此后维持非正式的合作关系,无奈Kern County Land非常保守,戴维斯于是离开,转而和罗克合伙创办Davis& Rock公司,全力从事风险投资事业。募资工作并不难,罗克在东部的人脉帮了大忙,Davis& Rock一共募集了500万美元。
这期基金实际只投出300万美金,总回报却高达基金总额的20倍,SDS(Scientific Data System,科学数据系统公司)贡献了绝大部分收益。基金对SDS的原始投入不到30万美元(亦说100万美金),占80%股份,罗克担任SDS董事长。8年后施乐以10亿美金天价收购SDS, Davis &Rock收益竟有两百多倍。
SDS由派里维斯基(Max Palevsky)为首的十多位计算机科学家创建,在全球最先采用集成电路和硅晶体管,开发出大型计算机,产品性能优良,价格便宜。在美苏太空竞赛期间,SDS向美国国家宇航局(NASA)等军事机构出售了高性能计算机。罗克在董事会上,多听少说。派里维斯基对罗克言听计从,他将SDS的成功,归于罗克“坚定的意志”(implacable will)和“必胜的信念”(a will that wont conceive of not winning)。
SDS有个特殊之处,它是首个给高管之外的普通员工发放期权的初创公司。
作为SDS的投资人,Davis & Rock公司也有个特别之处,他们收取基金收益的20%作为酬劳,这个比例成为VC行业标准,直到KP出现后才有所改变(KP收取30%)。1968年基金到期清盘,罗克和戴维斯分得的利润高达1600万美金之巨!
罗克和戴维斯二人性格相反,戴维斯开放,热情,健谈;罗克安静,忧郁,沉默寡言。二人只合作了一期基金,就分道扬镳了。发财后,两人都想“休息一下”,却也彼此都没闲着。戴维斯与人合作创办Mayfield基金。 罗克短暂和他人合伙创办了Arthur &Associates,但回报一般,干脆成为投资“个体户”。接下来他投资了英特尔和苹果,声名大振,成为西海岸VC翘楚。
半导体和微处理器改变了世界,英特尔是此中先锋。投资英特尔,是罗克的大手笔。
诺伊斯和摩尔在仙童半导体渐感厌烦,想要创办自己的事业。他们认定半导体存储大有可为,于是找到罗克,请他再次帮助筹集资金。罗克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他撰写的商业计划书堪称经典,只有一页半。罗克仅用一下午就从15个投资者手中募得250万美金,其中包括他自己的30万美元,Venrock也参与了投资。
罗克的Davis & Rock基金有个投资者,是磁存储器专家,认为“半导体存储没有前途”,极力阻止罗克投资英特尔。罗克权当耳边风,不加理会。罗克后来回忆说,出于对诺伊斯和摩尔伙伴的绝对信任,这是他投资生涯中,唯一在最初就有成功把握的项目!
诺伊斯,格鲁夫,摩尔
英特尔的英文名称Intel,取意“集成电子”(Integrated Electronics),这是摩尔想到的,符合他“好名字不超过5个英文字符”的标准,易记,响亮!英特尔是硅谷宠儿,其创新能力和精益求精成为硅谷象征。
诺伊斯和摩尔都是科学家,生产不是他们的特长。格鲁夫成为英特尔第一个雇员,从仙童半导体跳槽英特尔。格鲁夫原本是仙童半导体生产负责人,精通流片和生产工艺。多年后他继任英特尔CEO,将公司转型为处理器霸主。
与SDS派里维斯基一样,格鲁夫总是将英特尔的成功,归功于罗克。
罗克错过AMD,是他看走了眼。
AMD桑德斯创建AMD完全是白手起家。诺伊斯原本希望拉上桑德斯(Jerry Sanders)一起创办英特尔,但不知为何遭摩尔反对而作罢。桑德斯很快在仙童半导体呆不下去了,新来的总裁将其解雇。失魂落魄的桑德斯,只好带着七个兄弟自寻出路,创办了AMD。
AMD团队远没有英特尔那般闪亮,融资谈何容易?他们为投资人准备的70页详细商业计划书,几乎无人问津。桑德斯拜访的第一个投资人就是罗克,罗克不看好这个强销售、弱技术的团队,拒绝帮助。
英特尔的诺伊斯这时善心大发,他和几位仙童及英特尔同事们一起,帮助桑德斯勉强凑足150万美金,AMD终于成立了!这些信任他的人没有失望,十多年后AMD上市,他们回报高达数十倍。
罗克投资的项目不多,却很少失手。他的方法论很简单,就是只投人。罗克对技术一窍不通,他的口号是“投对人”(Back theright people):注重创始人的人品、动机、市场能力、经验技巧、财务能力和领导力。
在评价罗克的辉煌成就时,红杉创始人、相当孤傲的瓦伦丁露出了尊敬:“他就是很牛,在我看来,无人能及!”
乔治教授开创了现代风险投资业。美国第一代风险投资家,主要是乔治教授的哈佛门生、ARD职业经理人,及美国的富有家族组成,其中包括罗克。这些人相互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1965年到1970年之间,美国东岸先后成立了灰锁基金(Greylock)、Venrock、TA、茶思河(CharlesRiver)等新基金,多数创始人来自ARD和哈佛商学院,和乔治教授有密切的联系。
以灰锁基金(Greylock)为例。灰锁成立于1965年,由三个哈佛商学院的学生创办,其中二人在ARD为乔治工作过。 领头的艾法思(William Elfers),在很长时间内是ARD第二交椅,负责日常决策,活在乔治教授的阴影下。他很希望发出自己的光辉,因此创办灰锁。灰锁基金创立至今,始终是首屈一指的VC,有近200个IPO退出和100多个并购退出。
1969年,洛克菲勒家族在纽约成立Venrock,步Whitney家族的后尘,以更加积极的态度开展系统化投资。Venrock取名于Venture & Rockefeller的缩写,意思是洛克菲勒家族VC基金。基金由奎思普(Peter Crisp)担纲大任,他毕业于哈佛商学院,和Arthur一样也是乔治教授的学生。
Venrock业绩辉煌,先后领投过英特尔、苹果等。我国富有家族正在经历第二代传承,洛克菲勒家族的股权投资经验,值得国内有钱人学习和借鉴。
西海岸的风险投资,起步虽比东部晚,活跃度却远超东部。活跃在西岸的,除了罗克和戴维斯,还有德雷珀(Bill Draper)父子、约翰逊(Pitch Johnson)、丹尼斯(Reid Dennis)、卢卡斯(Don Lucas)、布莱恩(John Bryan)、爱德华兹(Bill Edwards)等等,好几位也是乔治的学生。
美国西岸第一家风险投资公司是DGA(Draper, Gaither & Anderson),1959年创立,三个创始人都有军方背景,分别是华尔街银行家、二战军官德雷珀(WilliamDraper, Jr.),兰德智库创始人罗恩·盖瑟(RowanGaither),以及退役的空军将领安德逊(Frederick Anderson, Jr.),都在加州工作过,熟悉湾区的经济环境。DGA的主要出资人事洛克菲勒家族。DGA三个大人物实在太忙,无暇顾及项目,不能在一线亲力亲为,运作几年就清盘了。
DGA业绩平平,历史地位却极为重要。DGA不仅开创了美国西海岸风险投资活动的,更是史上第一家有限合伙制的VC基金。罗克的Rock & Davis是第二家采用有限合伙制的VC基金。两家公司奠定了今日风险投资的法律架构基础。
公司解体后,DGA几个年轻人自寻出路,创立各自的VC基金,包括德雷珀的儿子德雷珀三世,以及甲骨文公司的早期投资人卢卡斯(Don Lucas), 在DGA卢卡斯投了国民半导体。
德雷珀家族三代人都是风险投资家。DGA创办人德雷珀(William Henry Draper Jr. )的儿子德雷珀三世,和老布什总统是耶鲁大学同学,参加过朝 鲜战争,哈佛商学院毕业后进入钢铁行业,1959年起跟随老爹在DGA学习投资。其后辗转多次,成立赛特-希尔基金(Sutter Hill),开创了不少新玩法。德雷珀三世投资过Hotmail和百度等项目,他对Skype的250万美元投资回报高达25亿美元。
德雷珀三世年老后,喜欢拓展海外业务,他的儿子德雷珀四世(Tim Draper)则在1985年成立了德丰杰基金(DFJ)。DFJ和德雷珀在全球各地有不少分号,外界也分不清楚,容易产生混乱。
离开DGA后,卢卡斯也变成了单干户,投了芯片设计EDA工具企业Candence和Macromedia的前身Authorware。但他最出名的投资有两个,一是幸运地在1977年投了甲骨文软件(Oracle),捧红了埃里森(Larry Ellison),赢得盛名。埃里森在节制、低调的硅谷,是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不断搞出桃色新闻,甲骨文业务却蒸蒸日上,独霸数据库领域数十年,但是最近中国的裁员风波动静极大,外资在华越来越不适应。
卢卡斯另一件出名的案子,是步德雷珀四世的后尘,投了血液检测公司Theranos,竭力为其背书,卷入硅谷近年最大的创业神话丑闻,颜面扫尽!这起丑闻,被写成新书《坏血》(Bad Blood)。
Theranos创始人霍姆斯(Elizabeth Holmes)从斯坦福本科辍学,创办了Theranos。她宣称找到一种黑科技,仅用指尖血就能完成无数项化验。霍姆斯高鼻深眼,身着黑色高领衫,魅力四射,有“下一个乔布斯”的美誉,荣登《福布斯》和《财富》的封面。在骗局被揭穿之前,公司融得数亿美金,估值高达90亿美元,获得了大量政、商、学名流的追捧,投资人包括学术权威罗伯逊(ChanningRobertson)、 前国务卿舒尔茨(George Shultz)、前国防部长马蒂斯(James Mattis)、传媒大亨默多克,以及硅谷如雷贯耳的投资家们。纸包不住火,Theranos的骗局终于被捅破,卢卡斯作为公司最早的投资人之一,十分难堪。
戴维斯和罗克分开之后,1969年和另一个“戴维斯”(Wally Davis,二人同姓但并无亲戚关系)合作创建Mayfield基金,首期基金表现一般。但他坚持了下来,围绕斯坦福大学投资科技企业,其辉煌的投资业绩包括3Com、Amgen、雅达利(Atari)、康柏(Compaq)、基因泰克(Genentech)和闪迪(SanDisk)。
关于Mayfield基金,有必要多写几句,国内的金沙江创投(GSR)最早就是和Mayfield合作成立的,最初主要是丁健、林仁俊、伍伸俊和潘晓峰四位。
仔细分析,早年国内的美元系VC基金,多由海外“干爹”撑腰。IDG、赛富、红杉、GGV、DCM、光速、红点、晨兴,无一例外。今天国内第二代VC,起家方法有所不同,很多靠自身努力募集基金,已有几匹“黑马”跑成了“白马”,更多人还在努力追赶中。
美国第一代风险投资家群体,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其中Arthur & Davis投了SDS, 罗克自己投了英特尔和苹果;Draper & Johnson投了天腾(Tandem);卢卡斯再造了国民半导体(National Semiconductor),后来投了SDA(Cadence)和 Oracle;Venrock投了英特尔,苹果和3Com;Mayfield也投了天腾,3Com和康柏电脑,等等。
相比今天的芸芸众生,第一代风险投资家的数量极少,个个都是精英。1969年美国VC界在旧金山MarkHopkins酒店举办行业聚会,差不多全美主要风险投资人士都到了场,也就20人上下。
进入1970年代,以KP和红杉为代表,第二代风险投资家开始崛起。相比第一代投资家,KP和红杉这些后来者更为机构化,相互之间合作少,竞争多,还更加重视投后管理工作。
投资需要时代的机遇。第一代风险投资者,赶上了半导体和大型计算机的发展。天赐良机,KP和红杉这一代人,遇到个人电脑时代和互联网的崛起,取得了更为骄人的业绩。
中篇:创投骄子第二代:KP与红杉的PK
相比今天的芸芸众生,第一代风险投资家的数量极少,个个都是精英。1969年美国VC界在旧金山Mark Hopkins酒店举办行业聚会,差不多全美主要风险投资人士都到了场,合计不过20人。
进入1970年代,第二代风险投资家开始崛起。后来者更为机构化,合作少,竞争多。其最大的看点,是KP与红杉的竞争。同在沙丘路上的这对邻居,较量了数十载。
大名鼎鼎的KP(也叫KPCB),办公室就在红杉的隔壁,紧挨着硅谷银行。KP创立于1972年,应比红杉早数月,创始人克莱纳(Eugene Kleiner)是仙童半导体的老将、八个创始人之一, 另一创始人珀金斯(Tom Perkins)是惠普电脑业务的创办人,也是乔治教授在哈佛商学院的高徒。
克莱纳是个犹太人,出生在奥地利,随父母逃到美国纽约。硕士一毕业,他便不顾父母反对,追随肖克利博士(WilliamShockley)。但是很快他和肖克利实验室的其余6个科学家无法忍受肖克利的坏脾气,于是他写信给和父亲有生意往来的海登石投行,杜尔帮助他们完成集体跳槽,创办了仙童半导体。
克莱纳在1962年离开仙童,捣鼓了爱德思(Edex),研发教学仪器,在1965年作价500万美元卖给雷神(Raytheon),彻底财务自由了。受限于锁定期,他在雷神工作了几年,业余参与一些早期投资,1968年英特尔成立时他是罗克(Arthur Rock)搞定的15个初始投资人之一。同时他也是Davis & Rock基金的个人LP,常常帮助基金评估技术企业,对风险投资行业兴趣日增。
1972年,克莱纳希望成为全职的风险投资家。最早他想和Davis & Rock基金的老将戴维斯合作,但戴维斯已名花有主,创办了Mayfield Fund,不想再揽新的事。
与克莱纳不谋而合,惠普老将珀金斯此时也想加入风险投资行业。投资银行家罗伯逊(Sandy Robertson)极力撮合二人联手。克莱纳与珀金斯对此议毫无兴趣,然碍于情面,硬着头皮见了面,居然发现彼此非常欣赏,有点相见恨晚之感。不久,他们就正式成立了Kleiner Perkins基金,简称KP(后来又多了两个合伙人Caufield和Byers,就变成了KPCB)。
珀金斯本科就读MIT,在军工企业工作几年,去哈佛商学院进修,是乔治教授的得意弟子。珀金斯受到乔治的赏识的缘由,充满神奇色彩。开学讲授第一课,乔治举着《纽约时报》说,阅读一份报纸最多只需四分钟,他问全班学生们,读报应该先看哪儿?答案五花八门,“头条”、“标题”、“股市”和“社论”者皆有。只有珀金斯不慌不忙地举手回答:“讣告!”全班发出一阵讪笑。这个回答令乔治惊奇不已,他当场宣布珀金斯为全班最精明的同学,“讣告很少能撒谎,无疑是整个报纸最真实的板块!”
珀金斯读完哈佛MBA,加入初创不久的惠普,不满待遇太低,遂转到咨询业。喜新厌旧的珀金斯,很快感到咨询工作很无聊,想杀回马枪,就向惠普两位创始人坦白认了错,被安排去他们和DGA合作的一家光学公司工作,直至IPO。此番历练之后,他得以重回惠普,组建了惠普研发中心,稍后便掌管新辟的计算机业务。两位创始人对珀金斯格外宽厚,默许他在惠普任职的同时,还与他人合伙经营ULI激光公司,珀金斯拥有ULI三分之一股份,几年后公司被并购,珀金斯成功套现,晋身百万富翁。
珀金斯:KP联合创始人
珀金斯再度离开惠普,纯属无奈。早在二战期间,惠普创始人休利特应征入伍,另一创始人帕卡德独自支撑公司,业务发展很快,帕卡德并未调高自己的股份,休利特甚为感激。到了1969年,轮到帕卡德开小差。他一时兴起,对政治产生兴趣,获尼克松总统任命为国防部副部长。惠普这时业务极为庞大,珀金斯难以独撑,遂提升珀金斯做搭档,分担经营管理之责。
谁知帕卡德做了两年官,深感宦海凶险,缩回到惠普。珀金斯的“搭档”地位顿时很尴尬,他于是二度离开惠普,腾出原本就属于帕卡德的位子。
珀金斯不想再打工,但又希望与科技创新沾点边,不断尝试新事物,VC这一行正好符合他,就在他人撮合下,和克莱纳合创了KP(Kleiner Perkins)。
珀金斯一直心系惠普,曾两次重返惠普担任董事。惠普董事会内斗严重,珀金斯在其中举足轻重,2006年,惠普闹出“董事会电话门”丑闻,珀金斯愤而辞职,从此和惠普断绝了关系。
珀金斯花边新闻不断。他兴趣广泛,生活奢侈,超级爱玩,投资之余写小说、藏名车,资助芭蕾舞。他还是全球帆船界的大名人,在法国赛事中意外撞死了一名选手,坐了几天班房,出来后以钱消灾。
珀金斯于2007年撰写回忆录,名为《硅谷巨人》(Valley Boy),对自己的经历直言不讳。他不幸于2016年因病去世。
KP的第一期基金800万美金,是当时规模最大的基金。戴维斯介绍的亿万富翁希曼(Henry Hillman)出资400万,洛克菲勒家族出资100万,其余主要由保险公司出资。
募易投难! KP最初出师不利,投资的前几个项目皆不尽人意。遇到这等邪门事儿,克莱纳和珀金斯赶紧复了盘,结论是这些公司的产品方向和创始人能力,都不大行。
既然投别人不行,何不干脆投自己?在从事VC职业之前,二人本是成功的创业者和管理人。 KP遂调整策略,不再坐等项目上门,而是自己找方向、办企业。
KP的转型过程,天腾电脑和Genentech两个项目发挥了关键作用,二者均由KP参与创办的,CEO都是KP的职员。
投天腾电脑(Tandem)的成功,完全归功KP对计算机业的深刻认知。
崔必格(Jim Treybig)之前曾负责惠普电脑的营销工作,是珀金斯的手下。珀金斯将其聘到KP,希望他来搞营销。奇怪的是,崔必格不务正业,成天琢磨如何创业。他希望开发一种永不宕机的强悍电脑,服务银行、券商、电信业。精通电脑的珀金斯喜欢上这个主意,亲自撰写了商业计划书,到处推销。出乎二人的预料,除了约翰逊(Pitch Johnson)和Mayfield基金有意投资,项目到处碰壁。
关键时刻,KP决定自己上!KP拿出基金五分之一现金,支持崔必格创办了天腾电脑。珀金斯亲任公司董事长,崔必格任职CEO。 1977年公司IPO时,这笔钱为基金拿回了1.5亿美金的回报,是整个基金总额的20倍,KP借此一炮打响。1997年康柏收购了天腾电脑(其后又为惠普所收购),崔必格试图阻止并购,珀金斯只能强行废掉崔必格,二人结怨。
天腾电脑之可靠,至今仍在起作用。
金泰克(Genentech)是风险投资史上第一个生物科技类项目,源自KP另一个失败的投资,却取得巨大成功。。
KP投了Cetus公司,研发生物实验设备,创始人是两个医学博士,缺乏商业头脑,公司步履蹒跚。万般无奈之下,KP招募史万森(Robert Swanson)作为KP基金合伙人,管理Cetus项目。史万森是个天才,毕业于MIT,只用了4年时间就完成化学学士和斯隆商学院MBA两个学位。加入KP前,他在花旗风险投资基金工作。
史万森发狂地研究生物技术这个新兴领域,愈发感觉前景无限。为了启发Cetus的两个创始人,史万森带二人和珀金斯拜访Cetus的天使投资人格拉泽(Donald Glaser),请求指点。
格拉泽是1960年诺贝尔物理奖得主,在生物领域也有造诣。交谈中格拉泽提到DNA开创性研究,由加州旧金山大学博耶(Herb Boyer)和斯坦福大学科恩(Stanley Cohen)合作完成,该技术可以实现基因重组。
史万森天生敏锐,立即意识到其潜在的巨大价值。他试图说服Cetus朝这个方向转型,竟遭到两个创始人拒绝。史万森不死心,他电话里缠着博耶教授,要求当面探究DNA技术的商业前景。博耶同意在周五下班之际,给史万森5分钟时间。然而二人会面相谈甚欢,交流持续数小时,从办公室一直谈到酒吧。讨论的焦点是商业化路径与时间,博耶认为尚需10年,史万森却认为要不了那么久,并终于说服了博耶教授,一起创办企业,将其尽快投入商业化。
史万森迅速行动,他撰写了详细商业计划书,交给珀金斯。KP踌躇再三,还是决定试一下,投入一小笔资金,启动了项目。公司命名为Genentech(金泰克),1978年成功合成了人工胰岛素,带来糖尿病治疗的革命。金泰克1980年顺利上市,KP的回报已逾上亿美金,如果持有股票到今天,则有百亿回报!
KP一期基金业绩异常出色,是个优秀基金的典型样本:一共投了17个项目,4个彻底死掉,3个不死不活,3个保本,4个取得相当不错的回报,还有3个回报惊人:Qume回报30多倍,是个本垒打(Homerun),天腾电脑和Genentech两个项目回报分别为100倍和数百倍,贡献了基金90%以上的利润。
KP第一只基金表现(数据源:John W.Wilson)
与第一代投资人罗克(Arthur Rock)一脉相承,KP坚定地相信“人”的力量,无比重视CEO和创始人的个人能力。但这并不表示KP忽视其它要素,理解业务是必须的!珀金斯阅读商业计划书的方式尤其特别,“从后往前看,如果数字很大,我们再到前面看看这是什么好生意。”
随着KP的创立,越来越多的新兴投资机构来到沙丘路。KP的名气很大,其看中的项目有时会被其他人撬走。为掩人耳目,KP搬至旧金山办公,多年后才重回沙丘路。
虽比红杉晚了两年,2007年KP还是进入了国内,组建了豪华的投资团队,原本要大展拳脚,但其团队的机制似存缺陷,引起后遗症,出现水土不服问题。KP中国团队后来业绩回升,可惜品牌创伤太深,不易恢复。同时期,KP美国也犯下大错,重仓清洁技术,错失互联网下半场和移动互联网。这和红杉的发展,有着天壤之别。
红杉同样创立于1972年,较KP略晚数月。
和KP一样,红杉也发端于仙童半导体,创始人瓦伦丁是硅谷早期的名人。瓦伦丁早年家境贫寒,1954年毕业于福特汉姆大学,然后入伍,成为海军专职水球运动员。瓦伦丁退役后在纽约电子企业干销售,但他目光远大,认为加州前途无量,便想方设法回到加州,寻机加入仙童半导体,继续从事销售工作。
那时仙童半导体创立不久,八个创始人销售五方,公司销量不大。瓦伦丁加盟仙童后,他一方面提高售价,另一方面建立渠道,让利给中间商,从而打开局面,销售额短短几年从百万美金直增至上亿美金!到了1967年,瓦伦丁不再满足单纯的销售岗位,他跳槽到国民半导体,从事更为全面的工作。
多年来,瓦伦丁参与众多早期科技项目的评估。彼时芯片多需定制,公司资源有限,瓦伦丁只得开发出一套方法,决定优先承接哪些定单。他还据此投了几家初创公司,小有所成,积累了投资经验。业余时间,他也去投行和金融企业讲课,传授科技知识,帮助分析科技产业和各类公司。
瓦伦丁:红杉创始人
仰慕瓦伦丁的大名,Capital Group找上门,力邀他加盟,创办风险投资部门,1975年他从Capital Group独立出来,成为今天的红杉资本。
在精英云集的资本界,福特汉姆毕业生瓦伦丁开局不顺。第一期基金,募集工作花了一年半。他又花了一年的时间,研究基金如何运作。到他投出第一个项目的时候,距离红杉创立已有三年。红杉的第一个案子,是向游戏商Atari投资60万美元,Mayfield和另外两个投资者跟投,一年后卖给时代华纳公司,获得4倍回报,瓦伦丁好歹是开了胡。
早年的风投项目,都是纯科技类,很多投资人是银行家出身,技术上很外行,他们时常求助瓦伦丁评估初创企业的产品和技术,因此红杉具有独特的优势。
自古英雄不拘一格,瓦伦丁脾气暴躁,不讲情面,其严厉的风格与国内一位创投大佬十分相似,创业者对其是既爱又怕!
瓦伦丁在硅谷也以驱逐CEO而闻名,投资思科之后,便将创始人夫妇边缘化,却一手缔造了思科此后的新辉煌。
红杉瓦伦丁差点儿就错过苹果公司。他在苹果项目上赚得大名,却没挣到大钱。
乔布斯(Steve Jobs)曾在Atari短暂工作过。创办苹果电脑时,乔布斯亟需找到风险投资人,因此求助Atari老板布什内尔。 布什内尔将他推荐给Atari的投资人瓦伦丁。瓦伦丁开着豪华奔驰轿车,前往苹果公司所在的车库,但他同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Stephen Wozniak)却不欢而散。瓦伦丁憎恶乔布斯不修边幅、浑身怪味的模样,形容此人的邋遢如同胡志明,看着像是“人类的变种”。他尤其不满乔布斯对市场需求缺乏想象力,营销经验也不足。但他还是经不住乔布斯的再三请求,于是把他介绍给马库拉(MikeMarkkula)。
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
马库拉起初在仙童半导从事营销,是瓦伦丁的手下干将。离开仙童后,他追随诺伊斯在英特尔负责营销。英特尔上市后,马库拉凭借股票发了财,却在竞争副总裁职务中落败,年纪轻轻就退休了,成为天使投资人。
马库拉开着敞篷车,造访乔布斯的车库工作室,立刻被乔布斯和苹果电脑打动。他不解瓦伦丁缘何不积极,瓦伦丁回复说:个人电脑前景还不错,但是团队的营销能力有待加强,可以继续跟踪这个项目。马库拉听后大受鼓舞,他一向相信瓦伦丁对市场潜力的判断,他还可以在营销上助苹果一臂之力,遂向苹果投资25万美元,占1/3股份。作为义务,他答应全职加入公司,全面负责营销和运营。
一想到马库拉个人真金白银要投钱,沃兹尼亚克就替他捏把汗,盘算着马库拉的信任可能放错了地方,投资苹果八成会打水漂。
沃兹尼亚克没料到的是,苹果电脑销量惊人。公司发展太快,流动资金严重短缺。为了筹到钱,马库拉发挥了营销天才,他先敲定Venrock领投近30万美金,接着从罗克和格鲁夫手中融得六七万。
投资英特尔和苹果,大概是Venrock最引以为傲的案例了。Venrock的合伙人史密斯(Hank Simith)原是马库拉在英特尔的同事,跟踪苹果公司半年多,1977年秋天才下了投资决心。
罗克最初也不为所动,马库拉忽悠他去计算机展会开开眼界。罗克发现苹果展台人山人海,是展会最拥挤的地儿,精明的罗克立马明确了投资意向。为了搞定格鲁夫,马库拉用心良苦,请他来给苹果员工授课,格鲁夫很快上了勾,后来他后悔投太少。
就在投资快要确定的时候,瓦伦丁在餐厅偶遇乔布斯、马库拉和史密斯三人在密谈。瓦伦丁立即猜出他们在做什么,遂给三人送了一瓶酒,附上条子写道:“请别忘了,我正要投资苹果呢!”关键时候,红杉插了一杠子,跟投15万美元,好歹算是赶上了苹果的趟儿。这次融资6个月后,又有新的投资人进入,价格是此前的3倍,Venrock追加投资,持有7.9%股份。瓦伦丁埋怨价格太贵,拒绝追加投资。
两年后,苹果公司上市,成为1956年福特汽车上市后最大的IPO,其员工期权计划造就了300个百万富翁,空前绝后!
苹果投资人的最初投资,回报高达数百倍,唯独瓦伦丁懊恼不已。原来,自始至终,瓦伦丁对苹果都不上心,未及苹果IPO,他就卖掉了所持的苹果股份,获利数倍将其了断,因此错失大赚良机,真是运气不佳。
马库拉和罗克,是苹果最早的投资人,二人之于乔布斯就像他的父亲般重要,尤其马库拉从最早起就全身心投入,是乔布斯的事业导师和精神支柱。多年后,乔布斯被苹果董事会扫地出门,马库拉和罗克双双站在另一边,乔布斯陷入绝境,极度沮丧,影片《乔布斯》刻画了这一幕。1997年,乔布斯重掌苹果大权,驱逐了马库拉。
思科诞生于浪漫的爱情故事。
斯坦福大学IT管理员莱恩(Len Bosack)和桑迪(Sandy Lerner)是伴侣,他们最为烦恼的事情是,各系之间的计算机局域网不能相互通信,二人无法互诉衷肠。为此他们想到了开发路由器,以之为基础,创立了思科,Cisco的名字取自Francisco(旧金山),其logo正是该市金门大桥。
公司创立后,订单滚滚而来。为了更好管理公司,夫妇二人聘请格雷夫斯(Bill Graves)担任CEO。此时业务发展飞速,需要补充更多资金,公司找了75个投资人,均遭拒绝,投资人普遍认为这个市场太狭窄。
瓦伦丁的看法截然相反!他是夫妇两接触的第76个投资人。红杉此前投过3Com,对网络发展有一些认知,瓦伦丁推断路由器需求很大。不过,桑迪非常情绪化,莱恩也完全不懂沟通,瓦伦丁见到桑迪的第一面,就直言不讳地敲打说:“我听说你就是公司问题的根源。”看在产品和市场的份上,红杉投资250 万美元,得到思科29%股份。
思科创始人夫妇
对创始人夫妇的能力,瓦伦丁一直不放心,一心想要由红杉来控制思科。恰在此时,夫妇二人和CEO格雷夫斯产生了激烈的冲突。为促使瓦伦丁同意解雇格雷夫斯, 桑迪和莱恩将他们的股份投票权委托给瓦伦丁,红杉由此掌握思科64%的表决权,瓦伦丁没费吹灰之力,就任思科董事长。他聘请了一位出色的销售代表,又连续更换了格雷夫斯和另一个短暂的硅谷沙场老将萨特克利夫(Chuck Sutcliffe),直到选中摩格里奇(John Morgridge)担任供公司CEO。
在摩格里奇领导下,思科快速发展,从1988年35人的小公司,到1989年底 170人、收入近3000万美元的新兴科技企业。1990年2月,思科上市。创始人与管理层的矛盾无法调和,瓦伦丁和董事会只好开除桑迪,随后莱恩辞职,二人抛售了所有的思科股票,成为瓦伦丁永世的仇敌。
1995年1月,钱伯斯继任CEO,带领公司登上互联网之巅,市值5500亿美元。红杉当初的投资,已价值连城,瓦伦丁成为大赢家。
说来奇怪,乔治教授在VC行业地位尊崇,贵为第一,瓦伦丁却完全不认同。瓦伦丁声称对这位哈佛教授闻所未闻,他认为罗克、珀金斯和自己,才是风险投资的原创者。
红杉与罗克、KP的投资哲学大不相同。KP和罗克观点接近,坚决投人,用罗克的话说就是“投对人”(Back the right people)。
红杉瓦伦丁曾多年从事营销,擅长分析市场需求,对行业趋势形成独特的看法,遂以“赌赛道”为拿手好戏。瓦伦丁在斯坦福大学演讲时,解释了他的赛道哲学:“我们从不(赌人),我们始终聚焦在市场,包括市场规模、市场动态、竞争格局”,他认为只有伟大的市场,才能诞生伟大的公司。
除去投资思想的不同,KP与红杉也气质迥异。KP创始人克莱纳和珀金斯均出身名校,举止优雅,推崇不折不扣的精英文化。瓦伦丁完全是另一个形象,他搞销售出身,凡事讲究实用主义。他对名校背景不屑一顾,接地气是他对所有人的核心要求。评估是否接地气,唯一的标准,就是能否抓住市场的需求痛点。
瓦伦丁是风投界的英雄,他和罗克、珀金斯等人将创投行业带到一个新高度,如果没有他,很难想象今天VC行业什么样。
比KP和红杉略晚的,是IVA基金,由丹尼斯(Reid Dennis)和麦莫垂(Burton McMurtry)在1974创办。
两人不大合拍,两年后便一分为二。丹尼斯离开IVA独自创办IVP基金,他后来招募了华人杨卣铭(Geoffrey Yang)。麦莫垂和同事马奎特(David Marquardt)则出来创办TVI,英特尔托马斯(Pete Thomas)、天腾 电脑卡茨曼(James Katzman)以及BCG凯格尔(Robert Kagle)等人,日后陆续加入TVI。
继承了IVA的优良基因,IVP和TVI都取得了辉煌成就。IVP投资了Juniper,希捷,奈飞(Netflix)等。TVI是微软IPO前唯一的投资机构,还投了SUN和康柏电脑,一度拥有25个“独角兽”项目。
TVI能投中微软的机缘,惟因皮厚!盖茨是个营销天才,微软产品不愁卖,公司现金很充裕,对于资本很冷淡,婉拒所有橄榄枝。到了1981年,微软上市提上日程,TVI马奎特嗅出了商机,他找到斯坦福商学院的同窗、盖茨的伙伴鲍尔默,软磨硬泡投了100万美金,占了5%股份,挤进微软的股东名册。微软1986年上市,一年后市值高达25亿美金,TVI的账面回报高达上亿美金。
进入互联网时代,IVP和TVI两家机构都再度分裂。1995年,TVI两个同事马奎特(DavidMarquardt)和约翰逊(John Johnston)发起AugustCapital。1999年,IVP杨卣铭联合其他人创办了红点资本(Redpoint)。然而硅谷时变境迁,他们没能超越原有的高度。
回顾1974~1984这十年,美国新设的风险投资公司竟有上百家之多,比较出名的有Matrix,Accel,NEA等。
二十多年后,邵亦波卖掉易趣、创办经纬中国之时,所选的合作方就是Matrix。邵亦波搭建了Matrix中国的早期团队,张颖正是他引入经纬的。
Accel一直都是头部VC,尤在投资Facebook之后到达顶峰,思虑如何进入中国。IDG是中国互联网的布道者,但前十年募资不顺,直到2005年与Accel合作,以IDG-Accel名义募得数亿美金,才算从根本上解决了募资与生存难题。
NEA(New Enterprise Associates)创办于1978年,现在是美国规模最大的风险投资基金之一。公司投资的科技企业包括3com,Juniper Networks,MongoDB, Salesforce,Snapchat,Uber等。令人费解的是,NEA名头如此之大,却在华虎头蛇尾,游离于中国市场。
随着美国资本市场的日益震荡,从1985年到1992年间,美国VC进入萧条期。期间鲜有新的创投机构成立。美国的科技创新,在这一时期有所放慢,资本也严重过剩。
著名投资家、标杆基金(Benchmark Capital)的创始人凯格尔(Bob Kagle)回忆他在这段时期的经历说:“太多行业被过度融资,市面上到处是千篇一律(me-too)的公司,以至于会有数十家硬盘企业同时获得融资。”
你们从中,看到今天中国VC的影子了吗? VC是舶来品,我们是美国的学生。
在这个灰暗的时期,风险投资的第二代核心人物,已悄然入行。
KP第二期基金增加库费德(Frank J. Caufield)和拜尔斯(Brook Byers)为新的合伙人,名号变成KPCB。
四个老合伙人隐退后,KP交给杜尔掌管,老合伙人们已准备好KP名号的再次更改,这事儿却没发生。杜尔保留了KP的名号,以这种特殊的方式表达对几位前辈的敬意。
杜尔(John Doerr)是1980年由拜尔斯招进KP的。杜尔拥有电子工程本硕学位,对VC一直有兴趣。哈佛MBA一毕业,他就尝试加入KP,拜尔斯建议他先去工业界锻炼,杜尔遂于1974年加入英特尔,在芯片、软件和销售部门之间轮岗,最终成为公司的超级销售员。
听闻杜尔要离开离开英特尔,转行风险投资界,英特尔负责人格鲁夫很是舍不得,他劝诫杜尔说:“VC那活儿,就和地产经纪差不多。 ”杜尔也有点犹豫,直到KP允诺将来可按天腾电脑模式支持他创业,这才说服了他。
杜尔加入KP后,成天泡在斯坦福和各类会议上。有一次,他在芯片行业峰会遇到加州理工米德教授(CarverMead),此公极力鼓吹EDA工具,可以辅助芯片设计。杜尔找到米德教授,创办了Silicon Compiler公司,打造这一软件。克莱纳和珀金斯兑现承诺,KP投了这个项目。公司做得还凑合,1991年以1亿美金出售给战略投资人。
杜尔在KP干得很起劲,其投资风格师承KP两个创始人,看重创始人和团队这个因素。他一加入KP就投了康柏电脑和SUN。
康柏电脑创于1982年,几个创始人最初想做新硬盘,配给IBM台式机,IBM和KP认为没前途。他们换了个新方向,要创造一种便捷式的个人电脑,这和杜尔早先在英特尔的想法很吻合,此前确实没人尝试过。杜尔不仅投了资,还帮助组团队。公司经营第一年,就卖出1.1亿台康柏电脑,收入和利润直线飙升,几年内就成为财富500强企业。
投资康柏一年后,杜尔又投资了SUN(斯坦福校园网络)。从他在英特尔起,就密切关注该项目,这里是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科学的创新发源地。四位创始人都年仅27岁,却和杜尔一起缔造了的斯坦福大学产学研的新神话!
杜尔目光敏锐,是最早投资互联网的投资人之一。互联网到来之际,他先是1994年出手支持克拉克(Jim Clark)和安德森(Marc Andreessen),投资网景(Netscape)浏览器。这种浏览器使网络变得简单,技术不再是学院派主宰,用户只需要傻瓜式点击,就可以浏览天下,浏览器对表格和加密文件也很友好,促进了电子商务的发展。1995年网景IPO,让他声名大噪,在和美国在线(AOL)合并后,网景的市值竟达170多亿美元。网景注定是互联网史上浓墨重彩的一大笔!
二年后,他又投了亚马逊,此为杜尔的经典之作。一发而不可收,他还投了Symantec, drugstore.com,Intuit,Macromedia,Google等明星企业。1990年代,杜尔是硅谷最炙手可热的风险投资家!也是中生代中,最有魅力、最具创意、最不拘一格的风险投资家。
杜尔乐观,豁达,精力充沛,激情四射。他对技术及其发展趋势,深富洞见,因此杜尔的业绩远超同行。杜尔能力很强,但也自负。
杜尔后来出现两个失误。一是过早以为互联网已经见顶,KP遂在2000年后调整策略,重仓清洁技术,从而完美错过互联网的下半场以及移动互联网。杜尔的另一大失误,是未能建立传承机制。在他之后KP出现人才断层,青黄不接。他本来声望很隆,前几年又因涉嫌骚扰女下属,遭到控告,变得灰头土脸。
杜尔为KP引入了不少合伙人,包括SUN创始人柯世纳(Vinod Khosla)和摩根斯坦利的著名分析师米克尔(Mary Meeker),但都结局不佳。杜尔投资过SUN,对柯世纳有知遇之恩。但是柯世纳非常富有,和杜尔理念不尽相合,最后离开KP,创办Khosla Ventures,专注纯技术领域,很有名气。
杜尔:KP第二代掌门人
杜尔也曾于2010年着力引进米克尔,其素有“互联网女皇”之称。女皇的特长和兴趣是中后期项目,和KP传统强项不吻合,如今也离开KP,自立门户,专注成长型企业。
红杉没有出现KP这类问题。瓦伦丁始终很活跃,他不仅业绩出众,且善于发现人才, 正是瓦伦丁培养和提携了红杉第二代联合掌门列昂力(Doug Leone)和莫里茨(Michael Moritz)。
红杉这二位接班人都是移民,个性互补,配合默契。考察创业者时,二人适时演双簧。列昂力总是一如瓦伦丁般的犀利,反复诘问、挑战创业者,测试其内心是否足够强大,观察其品格是否足够坚毅。
列昂力来自意大利,在康内尔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和MIT三所藤校读过书,是个学霸,并在SUN、惠普工作过。他是红杉第二代的灵魂人物,但其投资业绩,不如莫里茨出色。
莫里茨则更有迷惑性,他略显温和,却极具洞察力,他会出其不意提出刁钻古怪的问题,非常深刻,创业者稍不留神就会露馅。莫里茨的深邃和成就,与其记者生涯有关。他是犹太人,生于英国。莫里茨本科在牛津大学学历史,硕士在沃顿商学院完成,但与众不同的是,他并未立即从事直接的商业活动,而加入《时代周刊》成为记者,驻扎旧金山。
莫里茨也十分敏锐,很早就追踪报道苹果公司,被乔布斯引为知己,一度几乎为老乔御用--- 他可以自由出入苹果,甚至能接近乔布斯的私生活,乔布斯希望他能记录自己的成功。但很快莫里茨身上的英国佬毛病犯了,他看不惯乔布斯抛弃私生女,《时代》周刊将1982年的“年度人物”,由乔布斯更换为苹果电脑。乔布斯和莫里茨彻底绝交,自此再也不相信任何媒体。
为了缓和与乔布斯的关系,莫里茨随后出版《小王国》一书,详尽、深入地透析苹果公司前十年的轨迹,是有关乔布斯生平和苹果历史的奠基之作。2009年,莫里茨希望以更成熟的视角看待乔布斯的成就,重新修订此书,命名为《重返小王国》,其增补的内容回顾和分析乔布斯被驱逐、流放、回归、复兴的整个历程。莫里茨的努力没有见效,乔布斯至死未能与之修好。
莫里茨的才华,及他和苹果的恩恩怨怨,引起了瓦伦丁的注意。莫里茨离开《时代周刊》,短暂创业后,1984年加入红杉,开始了耀眼的投资生涯。瓦伦丁悉心调教,两年后将他提升为合伙人。莫里茨投出的项目包括Google、Yahoo!、PayPal、YouTube、eToys、Zappos、LinkedIn、英伟达等一大批知名企业,笔者眼中他是迄今硅谷互联网领域最为高产的投资人。鉴于其骄人业绩,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于2013年册封他为大英帝国爵士。
莫里茨:红杉第二代掌门人
莫里茨也有失手的时候,他投资的送货上门的生鲜电商Webvan,是臭名昭著的投资案例。公司成立于1996年,一度是全美最火的生鲜杂货电商,超豪华投资人包括Benchmark、红杉、软银、高盛、雅虎等,成立三年就完成IPO。烧掉8亿美元巨资之后,Webvan于2001年倒闭,迄今让莫里茨难以释怀。Webvan业务模式和时下国内部分直营生鲜电商十分相似,运营和履约成本极高,生鲜业务在传统商超是用于导流的赔本买卖,一旦成为主营业务,成本问题就很突出。
莫里茨反思过这个教训,几年前又投了另一个跑腿业务,叫做Instacart。Instacart与区域性杂货连锁店合作,提供送货上门服务,其平台模式可有效控制履约成本,发展的比较顺利,已先后融得16亿美元,覆盖北美广大区域。
同为第二代传人,莫里茨和杜尔一直暗里在较劲。在互联网投资领域,二人不分伯仲。
投资雅虎奠定了莫里茨的江湖地位。
1994年,斯坦福大学的研究生杨致远(Jerry Yang)和费罗(David Filo),厌倦芯片设计课题,业余时间捣鼓出黄页网站,叫做雅虎(Yahoo!)。Yahoo!野蛮生长,短短几周日访问量就达17万,网站占用了学校大量带宽,斯坦福忍无可忍,迫其迁出校园。
权衡再三,无依无靠的杨致远和费罗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们决心把网站做成事业。雅虎遂四处寻找合意的投资人。
红杉合伙人莫里茨对此他们产生了兴趣,一想到两位创始人毫无企业管理经验,莫里茨就有些发怵。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赌运气,投给雅虎100万美金。不久,软银也加入了投资人的行列。
网站红遍天下,有了庞大的流量,1995年雅虎开始销售广告,1996年实现上市。到了2000年之后,雅虎更成为首屈一指的互联网公司。
2000年,雅虎市值曾一度超过上千亿美金,激励了无数中外互联网创业者。不过,在互联网时代,竞争异常激烈,模式日新月异,不进则退。雅虎的模式太笨重,最近二十年,公司接连在产品方向和资本收购上出现失误,先后错失Google、Facebook和Twitter的投资与并购机遇,没能实现大转型,最终只能落得出售的命运。
然而,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英雄,作为网络1.0时代的奠基者,雅虎改变了硅谷的创业版图,是雅虎带领人类步入了互联网时代。从这个意义上说,雅虎虽败犹荣!
相比雅虎发展的快车道,亚马逊要慢不少。亚马逊一战,KP和杜尔名利双收!
贝索斯(Jeff Bezos)在新墨西哥州长大,父亲是古巴移民,贝索斯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后,在华尔街从事优越的投行工作,受到互联网的好诱,在车库里(又是车库!)创办了亚马逊,又一大神话从此诞生。
亚马逊最初融资不顺,贝索斯和投资者开了60场会议,才从亲朋好友处,募得100万美元初创资金。
1996年,公司业务飞速发展,销售额达到1500万美金,但亏损近600万,花费巨大。贝索斯和泛大西洋资集团(General Atlantic)接洽,以1000万美金的估值,商谈融资的细节。
这时,杜尔注意到了亚马逊,他已研究电子商务多时,一直在寻找投资机会。杜尔有个信念,最成功的企业,一定是大而简,能在广阔的市场中找到简单有力的价值定位。
杜尔发现网络书店有很多,但没人如亚马逊般,执着于客户体验的革新:网站拥有200万种图书,包括现版的与绝版的,价格低廉,送书上门,服务极佳。亚马逊注重规模,重视取悦消费者,很快培养起一个庞大的爱书群体。公司业务以每周6%的速度递增,比任何公司的发展都要快。
贝索斯
一旦发现亚马逊的种种好处,牛气冲天的杜尔,做了不同寻常的举动,他屈尊跑到西雅图,亲自面见贝索斯。贝索斯有个特点,就是很会笑,即便没啥开心事,他也会突然放声大笑。杜尔见到贝索斯的那一秒,“就有一种想和他合作的冲动”,贝索斯爽朗的笑声、散发的活力感染了他,KP横刀夺爱,挤走了其他投资人。杜尔和贝索斯和合作,只约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更快更大!
到了1997年,亚马逊的用户突破100万,借着互联网的东风,公司上了市。业务量与亏损额同步猛增,直到十年后云服务发力,才转为盈利。
今天,亚马逊俨然和Google、Facebook并列美国互联网科技三甲,市值数千亿美元。
KP和红杉处处比拼,两家基金的理念和方法都如此不同,很少能在一起投项目。Google却成为例外,两家机构竟然同一轮次进入,罕见地成为完全平等的投资人和股东。
布林(Sergey Brin)和佩奇(Larry Page)先后在斯坦福大学读研,他们开发了一种技术,可以科学地进行网页排名,能从浩如烟海的互联网快速检索信息,这个技术叫做“搜索引擎”。
Google奉行“不作恶”,有一种理想和浪漫主义色彩。但变通不足。其中文译名“谷歌”也很失败,不如笔者起的“古狗”生动有趣!
Google的融资,杜尔本想独食,但没得逞。创始人佩奇和布林深谋远虑,同时引入莫里茨,KP和红杉各投1250万美金,刻意使两家相争、保持平衡。
两家机构在共同利益面前,联起手来,共同施压两位创始人,迫其引入管理人才。公平而论,投资Google后,杜尔出力尤其多,他挖来SUN的前任CTO、Novell总裁施密特(EricEmerson Schmidt),出任Google CEO。
佩奇,施密特,布林
为了协调施密特和创始人的关系,杜尔又找来Intuit的CEO坎贝尔(BillCampbell)充任“教练”,指导施密特和两位创始人。坎贝尔经验丰富,又有耐心,曾调教过乔布斯、贝索斯和安德森(网景),辅佐他们稳步成长,避免其被董事会炒鱿鱼,数十年来一直是硅谷新贵的导师与朋友。
杜尔还向Google推广他的“OKR工作法”,这是他从英特尔沿袭的绩效激励新方法。这份大礼帮助Google实现了超10倍增长,让整合全球信息这一使命变成可行。
杜尔从投资Google起,已经担任公司董事二十年,拥有广泛的影响力。
至于莫里茨在Google发挥的作用,目前可见的资料不多,红杉自己的人也似不清楚。
在硅谷的投资人里,杜尔和莫里茨双双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几乎就是上世纪末硅谷的新罗克!莫里茨是个思考性选手,观看莫里茨的各种视频,你能感受到他含而不露的智慧和禀赋。杜尔交际广泛,人缘颇佳,他比较高调,热情澎湃,曝光率很高。
杜尔对VC行业的福祉很热心,一有机会,就宣传VC对美国经济和就业的巨大贡献。莫里茨却反对这种包装,在他看来,资本必然是逐利的,造福社会只不过是顺其自然的结果而已,并非其第一目标。
在纯技术时代,美国VC行业格局大体稳定。互联网的出现,颠覆了既有格局,美国风险投资行业出现了两派新玩家:一派以标杆基金(Benchmark Capital)和USV为代表,从老牌机构独立出来的职业投资人团队;另一派以Founders Fund和a16z为代表,创业成功人士转战投资领域。新的势力崛起了!
下篇:新势力与反主流
在纯技术时代,美国VC行业格局大体稳定。互联网的出现,颠覆了既有格局,美国风险投资行业出现了两派新玩家:一派以标杆基金(Benchmark Capital)和USV为代表,从老牌机构独立出来的职业投资人团队;另一派以Founders Fund和a16z为代表,创业成功人士转战投资领域。
新势力立足不易,要想搞出大名堂,捷径就是反主流。
打开Benchmark Capital的网站,几乎什么内容都没有。这个极致简单的网页,霸气十足,仿佛是一字说明书:“我!”
Benchmark霸气的网站
Benchmark务实而自信,基金办公室位于硅谷公路旁边的低矮民宅区,简陋到只有一个门牌号,连logo都未放置。
Benchmark是美国版的VC 2.0,几个创始人在原有机构遇到瓶颈,走到一起的。
丹勒维(Bruce Dunlevie)和芮立夫(Andy Rachleff)在美丕卡基金(Merrill Pickard)工作,而凯格尔(Bob Kagle)在TVI基金工作,两家基金共处一栋楼,三人平时很熟络。1995年,由于美丕卡基金和TVI的老板们都功成名就,不想再拼,三个年轻人决定合起来,做个新品牌,丹勒维投过的创业家哈威(Kevin Harvey)这时也决定入伙。四个人梦想很大,希望树立硅谷投资界的新标杆,因此命名新基金为“标杆基金”(Benchmark Capital)。
凯格尔(Bob Kagle)加入Benchmark,主要是为投消费。他是通用汽车的子弟,通用汽车就像一个独立王国,他在那里读书、长大。从通用汽车学院毕业后,凯格尔来到斯坦福商学院,结识了后来微软联合创始人鲍尔默、SUN联合创始人麦尼黎(Scott McNealy)、TVI创始人马奎特(David Marquardt)等一批精英。斯坦福毕业时,凯格尔不愿回通用,他加入波士顿咨询集团,渐渐感到灰心丧气,咨询工作很难落地。他找到校友马奎特,寻求职业发展建议时,马奎特把他挖到了TVI。
在TVI几年,凯格尔受命负责科技领域,消费领域则成为禁区。他曾越界力推星巴克项目,但遭否决,令他非常失望。因此,转战消费领域,将技术和消费结合起来,是他创办Benchmark的源动力。只是他没有预见到,业绩来的如此之快,由他主导的eBay项目,横空出世便大红大紫,为Benchmark第一期基金带来数十亿美金回报。
Benchmark成立之时,KP是硅谷最如日中天的投资机构。KP以杜尔为中心,硅谷当时大多VC采用这类组织形式。打着反主流的旗号,Benchmark建立无中心化的平等合伙制度,整个基金立足于一个核心原则:合伙人绝对平等,享有绝对平等的决策权力和平等的经济利益,也默认了残酷的淘汰制度
这个标新立异的机制,合伙人之间的关系既信任,又微妙。Benchmark合伙人性格、背景和能力互补,既能互说真话、彼此争吵,又不伤及和气。有感于杜尔很少帮助KP其他合伙人建立名望,Benchmark的几个合伙人相互提携,精诚协作,个人服从于团队整体的最大利益。无论是争抢项目,还是评估和管理项目,Benchmark 的合伙人们往往相互配合,每一个合伙人都会参与到项目中,对成败集体负责。这种良性的动态关系,有助于基金做出睿智的决策,创造最大的价值与回报。
Benchmark还有一个特质,就是小而美,不贪大:(1)组织上,公司没有中层,也没有初级投资人员,投资事务由合伙人亲力亲为,决策很高效,创业者只要联系上Benchmark任何人,都等于联系上了基金的决策者;(2)基金规模上也很克制,Benchmark基金每期只有1~4亿美金之间,基金运作有序、高效,合伙人们的工作强度也较为轻松,有充分的时间做前瞻性的研究与思考。
国内纵有GGV和启明创投,遵循类似原则,运作良好。笔者创立名川资本时,曾和若干VC大佬探讨过,结论是:除非合伙人们足够成熟、理性、智慧,在中国文化下,绝大多数投资机构都难以施行绝对平等的方式。推行此种组织形态,最大的障碍是文化和认知的差异,及合伙人能力与个性的不同,不可轻易效仿。不过,控制基金规模的好处,中外都一样。
Benchmark的投资策略,主要是聚焦:一是专注早期项目,以种子阶段公司为重点;二是聚焦,基金创立之初,聚焦电商产业,Benchmark是最早全力专注电商产业的基金之一,投资电商奠定了Benchmark硅谷霸主的地位。
树立假想敌,是提高名气的不二法门。Benchmark Capital的假想敌,是KP。Benchmark的合伙人在公开场合的谈论,有时刻意扯上KP,标榜与之不同,这是吸引眼球好方法。私下里,他们嘲笑KP的高调和精英文化,尽管几个合伙人并无本质不同。
Benchmark Capital是硅谷蹿升最快但也最为奇葩的VC机构,投资过eBay、Dropbox、Twitter、Uber、Snapchat、Instagram、Nextdoor、WeWork、MySQL、Yelp、Zendesk、Zillow、Zipcar、Juniper等明星企业,如今在硅谷如日中天,广受尊敬!eBay是基金的成名作,这项投资如此之成功,创造了风险投资回报的新标杆,轰动美国投资界,令Benchmark出道不久,就晋身硅谷VC新贵。
eBay的创立,最初有点恶作剧。奥米迪亚(Pierre Omidyar)第一次创业勉强成功,他做了个手写电脑软件,叫做Ink,折腾了好久,才转型为店铺运营软件eShop,终为微软收购。无所事事的奥米迪亚,1995年开始琢磨能否在网上买卖商品:假如人们都在同一网站做买卖,世界将会怎么样?循着这个思路,他创建了拍卖网站AuctionWeb(也就是eBay的前身)。网站一上线,古里精怪的奥米迪亚就将一支坏掉的激光笔放了上去,一个藏家竟以15美元买下了这支笔,eBay这个恶作剧开启了网站拍卖的先河。
奥米迪亚最初只想免费运营eBay,随着交易量和运营费用的迅速扩大,他决定对部分商品开始抽成。网站吸引了无数买家和卖家入住,非常赚钱。要管理一个更大的生意,奥米迪亚需要一个顶尖的CEO统领eBay朝前走。但是在硅谷,要想挖到高人加盟,风险资本的背书尤为重要。
丹勒维在美丕卡基金时投了eShop,是奥米迪亚的投资人,二人一直有联系。经不住奥米迪亚再三请求,丹勒维邀请他来Benchmark碰个面。奥米迪亚的产品演示一上来就搞砸了,但Benchmark几个合伙人兴趣不减。离开Benchmark的办公室前,他已认定凯格尔就是他要找的投资人。他并不了解,凯格尔此时还满腹狐疑,他感到网站界面无比粗糙,CEO本人也看不透。
真正让凯格尔上钩的,是一只鱼饵,他有收藏鱼饵的癖好。当他登上eBay网站,惊讶地发现各种稀奇古怪的鱼饵琳琅满目。在同事们的督促和帮助下,他花了更多时间评估eBay。程序员出身的奥米迪亚满口行业黑话,三句不离“社区”(Community),激发了凯格尔对交易之人性的认同感。同奥米迪亚聊的越多,凯格尔就越欣赏这家伙展望的所谓“社区”,他终于下了决心:投资500万美元,占股20%。这个估值远低于美国报业集团Knight Ridder提出的5000万美元收购价,仅比eBay的保守估值预期略低,奥米迪亚真想知道Benchmark是如何做到这么精确的。
奥米迪亚与惠特曼
Benchmark的支票,奥米迪亚一直锁在保险柜里,从未动用。eBay的现金流极好,网站并不缺钱。奥米迪亚融资的唯一诉求,就是帮助物色CEO。
Benchmark使劲浑身解数,撺掇咨询师和迪斯尼战略家惠特曼 (Meg Whitman) 加盟eBay担任CEO,惠特曼拥有娴熟的手腕、钢铁般的意志,她带领eBay于1998年完成上市,市值迅速飙升到200多亿美金。Benchmark的数百万美金原始投入,此刻变成了数十亿美金的超额价值。
Benchmark和红杉投资的另一个电商企业Webvan,则成为灾难。公司实现IPO后,仍烧掉数亿美金,却于2001年轰然倒闭。很长一段时间,Benchmark和红杉都没能走出其失败的阴影。
2000年之后出现的一批大项目,红杉保持了业绩上的惯性,投了LinkedIn的A轮,YouTube的A轮,WhatsApp的A和B轮,以及AirBnb的种子轮。同期,KP参与了部分明星项目中后期投资。
但大红大紫的Uber,红杉和KP都没有抓住!
Benchmark是Uber的最早投资人。作为Benchmark的元老级合伙人,格利 (Bill Gurley)主导了这个项目。格利被誉为技术派投资家。他是资本对开源软件的主要推动者,亦为科技界最早洞见2008金融风暴的人之一。格利没有光鲜的学历,却引人注目,他是出名的大块头儿,身高2.1米,再牛的创业者,见到此君后必然气焰矮半截儿。格利投的主要项目包括Zillow、Nextdoor、StitchFix、Vessel、OpenTable、GrubHub、HackerOne、LindenLab、LiveOps等一长串儿,其中最出名的要数Uber。
2009年,连续创业者TK(Travis Kalanick)与StumbleUpon联合创始人坎普(Garrett Camp)苦于湾区打车难,想要做个移动App,方便人们的出行,于是一起创立Uber。最初,二人对此能否成功并无把握,也就懒得亲自上阵。通过Twitter,他们招募格雷夫(Ryan Graves)担任全职CEO。
First Round第一时间就给Uber投了100多万美金,公司旧金山地区启动了业务。可是开局并不顺,司机和用户增长极慢。一个偶然的机会,Uber向科技行业会议提供赞助,为参会人提供免费接送服务,瞬间打响了知名度。此后只要遇到大型体育赛事、重大节日活动这类出行高峰,Uber就卖力服务,加速占领市场。
这种新型的出行服务,体验极佳,打破了传统出租车的垄断,大幅改善乘车效率和服务质量。Uber不仅帮助改善了出行,还促进失业司机的再就业。经由乘客和司机的口碑相传,Uber成了新型打车的代名词,呈现品牌和网络效应。
格利:Benchmark合伙人
找到大型会议这一突破口,Uber业务大有起色。只是格雷夫管理经验不足,压力很大,TK盘算着Uber成功机会极大,于是杀回来,亲任CEO,格雷夫成为他的副手。TK生于洛杉矶的普通家庭,大学退学后多次创业,2007年将Red Swoosh公司卖掉后实现了财务自由,那年他才31岁。
2011年,Uber寻找新的投资人,引入金牌投资人Benchmark,此后公司发展走上快车道。据说Benchmark测试了Uber的服务,迎接他们的专车司机竟然Uber创始人!负责此案的合伙人,正是格利。格利钟爱Uber的商业创意和服务质量。他的直觉是,这东西能野蛮生长,是个大生意!他说干就干,拍板Benchmark给Uber投了900万美金。
此后,TK带领Uber极速扩张,数年内运营范围扩大至全球700个城市,拥有上万名职员,上百万名司机,年收入100多亿美金。
但好景不长,问题接踵而至。Uber业务的高速发展,掩盖了管理的混乱,公司在性别歧视、直呛司机、性侵丑闻、监管执法、自动驾驶等漩涡里打转,争议不绝。这种情形下,TK和投资人的关系日趋紧张,双方冲突不断,最终没法调和。2017年Benchmark联合First Round和其他投资人,共同施压,迫使TK辞去CEO,双方甚至对簿公堂。
若非软银介入,还真不知如何收场。软银看中了Uber这块肥肉,投入巨资,以700亿美金估值突击入股,并以480亿美金折扣价收购老股东的部分股份,从而持有Uber 15%的股份,一跃成为第一大股东。Benchmark套现了9亿美金,作为条件Benchmark撤回对TK的诉状,官司得到和解。
与TK的长期对峙,格利心力交瘁,他辞去董事职务,安心养“伤”,年轻的Benchmark同事科勒(Matt Cohler)接替了他的职责。科勒在麦肯锡时在华工作过,是LinkIn和Facebook的创始团队成员,2008加入Benchmark,是基金的第三代成员。
Uber终于在2019年5月完成IPO,Benchmark在上市之际仍持有11%的Uber股份,其原始投入获得了近千倍回报。格利终于可以舒了口气!
迄今20余载,Benchmark基金规模不过30亿美金,但其给投资人返还的现金,累计已达226亿美金。如果让笔者给硅谷VC排个名,那么Benchmark以其20余年来的卓越、稳定的业绩,当之无愧排第一!
风险投资是个神秘的行当,低调务实,优秀的基金从不公开秘笈,外界难以窥探其运作方式。唯独Benchmark起初的创业历程为《E代英豪》(eBoys)一书所详细记载,作者以eBay、Webvan、Art.com等鲜活案例,揭示了VC职业诱人却又充满挑战的复杂性。投资eBay的凯格尔和新任合伙人贝尔尼,是全书的主人翁。贝尔尼是硅谷最出名的猎头顾问,长期服务KP和各大风险投资公司,加盟Benchmark之后,因为错投了Webvan和另一个项目,一蹶不振出了局。
Benchmark四个创始合伙人倒是名利双收,早早就退休了。二十多年来,期间不断引进的其他合伙人,团队频繁更迭,不断新陈代谢,基金保持着一流的战斗力。Benchmark管理的多只基金,回报超过十数倍,居硅谷之冠。
2005年有两家顶级机构创立,一是First Round,这家早期机构颇有眼光,是Uber的最早投资人,恰如其名。另一家是Founders Fund,由PayPal创始人、《从0到1》作者彼得(Peter Thiel)联合几个朋友创立。
Founders Fund是国内VC同行常挂口上的美国标杆,创始人彼得是著名企业家和投资人。彼得于1998年创办PayPal,两度担任首席执行官,2002年将公司带上市,随后意外地出售给eBay。红杉莫里茨是PayPal的投资人,原本期望公司坚持独立发展,却孤掌难鸣,无力阻止这桩交易,他大为光火,迄今仍在埋怨PayPal管理层关键时刻掉链子。支付是个大生意,如果公司坚持下来,结果也许大不同。
PayPal实际上彼得和马斯克(Elon Musk)各自创立的两家公司合并而来,然而内耗和斗争很激烈,出售给eBay可能也是不得已。即便如此,PayPal仍像个聚宝盆,招募和培养了不少顶尖人才,成为创业者的摇篮。在PayPal出售后,他们各奔东西再度创业,相互关系却更加融洽和紧密。这些人创建的企业包括SpaceX、特斯拉、LinkedIn、Matterport、Palantir、YouTube、Yelp和 Yammer等。他们做的很出色,而且彼此团结、相互扶持,能量极大,被一起称作“PayPal黑帮(PayPalMafia)”。
彼得人脉很广,朋友众多,他是“PayPal黑帮”的头儿。他是德国犹太人,从小移民美国,少年就成为国际象棋大师。他在斯坦福大学主修哲学本科,1992年又获斯坦福法学博士。日后成为金融家,1998年创建PayPal。
彼得被称为硅谷最牛的天使投资人,投资Facebook取得极大的成功,这最早是Peter Thiel个人投的项目,Founders Fund没有参与前期的投资,但参与了后续轮次的增资。他还投资了SpaceX、Palantir、Airbnb、Knewton、Lyft、Spotify、Stripe、ZocDoc等,好几家由PayPal黑帮所创办。
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是犹太后裔,在哈佛读书期间,迷上网络社交, 2004年初创办了Facebook。扎克伯格最早的投资人、合伙人萨维林(Eduardo Saverin)来自巴西,也是犹太人。二人在哈佛犹太学生联谊会(Alpha Epsilon Pi)结识。 Facebook孕育之初,两人各自投入1000美元的种子基金。幸亏萨维林是个富二代,公司在完成天使融资之前,一直都是他和小扎支付公司的营运资金。
2004年夏天,Facebook服务器和带宽成本就迅速增加,亟需外部注资。公司总裁帕克(Sean Parker)找到霍夫曼(Reid Hoffman)。霍夫曼是LinkedIn的创始人,也曾是Friendster的投资人,社交网络领域的老手。
霍夫曼很赞赏Facebook的创意,然顾及利益冲突问题,他将领投机会拱手让给彼得。彼得个人投了Facebook50万美金,占10%股份,顺势加入董事会,让公司的档次,瞬间得到了提升。霍夫曼和其他一些人跟投了60万美金。
彼得:Facebook投资人
有了彼得的背书,公司的后续融资轻松多了。扎克伯格发挥了他的超常谈判能力,与《华盛顿邮报》及Accel资本不断博弈,终于获得Accel资本的A轮投资。应扎克伯格的要求,Accel掌门人布莱尔(Jim Breyer)亲自加入董事会。扎克伯格的顾问团相当强大,霍夫曼,安德森(MarcAndreessen),康威(Ron Conway),平克斯(MarkPincus)等硅谷大佬,成为他的智囊团。
越是水平极高的董事会,辩论就会越激烈!那些“你好我好”的董事会,注定无法驾驭和成就一家优秀的公司。Accel的老大布莱尔亲任董事,是扎克伯格和Facebook的幸事,他在产品战略、收入模式、团队建设、文化塑造等各方面的标准,都非常之高;他在董事会常常发起讨论、倡导思辨,是Facebook最具建设性的投资人。
Facebook的A轮融资,本来红杉有机会,合伙人莫里茨(Michael Moritz)很感兴趣。但是Facebook总裁帕克上一次受过伤,创办Plaxo时被红杉踢走,留下了阴影,不意红杉再来染指新公司。所以Facebook没把红杉放在心上,和莫里茨见面应付一下了事。
关于Facebook的书有好几本,最为全面和公允者,要数《Facebook效应》,记载了创业前六年的团队分合、融资争斗、产品演变等,笔者写过万字读书笔记,从投资人角度剖析Facebook的早期历程。
Founders Fund 以投资尖端科技著称,然而其打法属于非主流。彼得本人也有反主流的特质,他在2016美国大选中独具慧眼,率先支持特朗普,招致科技界的批评,选后极力撮合特朗普和科技界握手言和,在硅谷引起广泛讨论。
彼得最具争议的,是他针对Gawker Media的报复行动。Gawker Media开罪彼得,皆因它曝光彼得的同性恋身份,很多名流都深受这家八卦网站之苦。彼得寻找一切机会报复这家媒体,据说他暗中资助同样怀恨的摔跤手霍根(Hulk Hogan),发起针对Gawker Media诉讼,想要让它彻底关门,科技和媒体界对此议论纷纷。
a16z则是最新蹿红的硅谷VC新贵,是Benchmark的“死敌”。基金由网景创始人安德森(Marc Andreessen)和网景副总裁霍维茨(Ben Horowitz)联合创办。
这二人离开网景后,合创了Loudcloud,再以16亿美金卖给惠普。在2005年后,他们作为天使投资人,合投过很多案子,因为赌中Twitter赚了不少钱。2009年,二人决定联手,全职从事风险投资。他们发起AndreessenHorowitz,为了好记和有趣,乃将名字简化为a16z,表示首尾字母a与z之间,还有16个其它字母。
a16z不光名称独树一帜,打法更是别出心裁。两位技术狂人喊出惊天动地的口号:“软件吞噬世界(Software is eating the world)”。这只是一个营销符号而已,基金的投资策略,与此并无多少关联。
他们真正的特别之处,是以专业服务型企业(Professional Services Firm)的组织形式,来运作a16z基金。这个想法,最初是源自他们的痛苦经历。经营Loudcloud时,Benchmark是公司的投资者,负责此案的格利认为安德森与霍维茨只懂技术,不擅营销和运营,一心想给他们安插个CEO。格利并未得逞,但刺痛了二人。硅谷职业经理人市场很发达,投资者更换CEO司空见惯,安德森和霍维茨一心希望,a16z可以纠正这种“错误”。
安德森和霍维茨研究了风投历史上数得上名号的VC公司,琢磨如何才能颠覆这些人。他们注意到专业服务型企业,诸如投行、律所、咨询公司、广告公司、猎头公司等,在很小规模的时候,多为个体户,主要靠合伙人的专业能力单打独斗,与风险投资的通行做法十分相像;但随着业务增长,这些专业服务型公司逐步增加其它专业领域的人才,能力更立体,服务更全面。二人进一步请教Loudcloud的前董事John Donahoe,这位猎头公司的大老板,给了他们不少启发。他们坚定了信心,笃定专业服务公司的“综合服务能力”,值得引入VC业。
安德森与霍维茨
如今观之,a16z的标新立异之处,在于两点:一是高度重视市场营销,高调示人,吸引眼球; 二是打造“综合服务型投资公司”,编织一个全面、高效的人脉圈,向被投企业提供全方位、综合性的增值服务,帮助CEO更好、更快地成长,而非将其革职、简单替换了事。
a16z高度注重媒体公关。Benchmark实在太有名,a16z提高曝光度的一个小窍门,就是和之对着干。Benchmark的老将格利,多年来反复警告硅谷VC,不要付出过高的投资成本,估值应当控制在合理水平。在格利看来,a16z这种不计成本的估值方式,会拉低硅谷VC的回报水准,VC行业毕竟是个高风险生意,他说:“可能需要好多年,我们才能知道哪些商业模式是真正可行的”。
安德森则大唱反调,a16z对初创企业掀起的热潮无比乐观。他有一次还对格利冷嘲热讽,说他是身边的“纽曼”(喜剧Seinfeld里那个聒噪的邮递员)。
安德森和他合伙人鄙视Benchmark的短小精悍的打法,a16z要反其道而行之,以规模取胜。a16z规模大,打法凶,狼性十足,不拘泥估值,同行若是遇到a16z,只能认倒霉。
a16z的自身定位很奏效,短短三年基金规模就从3亿美金扩大到23亿多美金。但是他们的业绩,并不能在短时间内获得提升。风险投资人讲究师徒传承,需要手口相教才能学到技艺,因此正轨军和野路子,玩法非常不一样。好比学下棋,最好跟着聂卫平。可偏偏世上有人不以为然,试图用工业化、流水线方式颠覆传统VC,结果必然很糟糕!
a16z运作十年,管理规模已达百亿美金级别,投资业绩并不能检验“综合服务型投资公司”的有效性。可以说,迄今没有一家大牛公司是主要由a16z捧红的,同期Benchmark却捧红了Uber、Dropbox、Twitter、Snapchat、Instagram、WeWork等。
在中国,a16z有不少效仿者。既然a16z的打法并无明显优势,国内的徒子徒孙们,提供所谓综合性服务,这种玩法是否有效,我是始终怀疑的!
风险投资原本就源自美国东部,到了1970年代后,重心就转向了硅谷,顶级VC大部分位于湾区,西部VC不断创新,涌现新的VC基金,而美国东部地区犹如死水一潭,直到纽约的USV创立,才扭转了这一局面。如今,大牌VC无不在湾区设立办公室,找找存在感,唯独USV不食人间烟火,在纽约城独来独往。
USV的全称是Union Square Ventures(联合广场基金),2003年由威尔逊(Fred Wilson)和贲汉(Brad Burnham)联合创立。
威尔逊是老牌VC选手,从事投资数十年,他毕业于MIT机械工程系和沃顿商学院,曾在一家名为Euclid Partners的二流基金工作九年。到了1996年,互联网开始之际,威尔逊和咨询师科隆纳(Jerry Colonna)创办了Flatiron Partners基金,专做互联网领域的跟投,一度取得不俗业绩,但随着互联网泡沫破灭而灰飞烟灭。痛定思痛之后,他拉上贲汉,重新出发,创办了USV。
威尔逊: USV创始人
贲汉履历相对简单,卫斯理大学(Wesleyan University)政治学本科毕业后,1973年起一直在AT&T和贝尔实验室工作,后来成为AT&T风险投资部门负责人,2003年加入威尔逊新起USV这个小炉灶。
USV主基金主要投种子轮(相当于国内的天使轮)和A轮,另设跟投基金(Opportunity Fund)专注后续轮次和中后期项目。USV每支主基金投20到25个企业,希望二三个项目成为独角兽,并努力维持股比在15%到20%,以至少10亿美金以上的公司估值退出,获得数十倍以上的超高回报。
USV是名川资本效法的榜样,其投资逻辑很特别,并不专注具体的赛道,而是强调“主题驱动”(Thesis-driven)的投资策略,确切说,他们寻找基于网络和技术驱动,具备网络效应的项目。
和Benchmark、a16z相似,USV也很高调。威尔逊俨然是个意见领袖,经常对科技和公共事务发表看法,他的博客AVC.com很出名。但USV成立之初,并不为人关注,各类评选和排名也没他们什么事,基金默默无闻地做实事。到了2011年之后,其业绩才开始逐步显现。
USV和Benchmark一样克制,基金规模总是维持在2亿美金以内,短小精悍!
因为投得早,USV至少需要七八年才能退出,但这并不影响出资人(LP)的热情,每只基金都超额认购,只因USV眼光又毒又准,回报理想。短短10多年,USV发掘了8家独角兽并成功退出,包括Twitter、Zynga、Indeed、Tumblr、Lending Club、Twilio、MongoDB等项目。其第一期基金IRR高达80%以上,Twitter是其中的大手笔。
Twitter是美国的微博,比新浪微博早很多。网站诞生于2006年,原本只是播客平台Odeo的副产品。
Twitter的创立,首要归功于埃文 (Evan Williams)。他是巴菲特的老乡,内布拉斯加州的农家小子。 笔者20年前去过此地,这是中部农业州,大街上几乎全是白人,黄皮肤的我犹如稀有动物,总能吸引小孩子的好奇目光。
埃文是Blogger创办人。他在内州林肯大学读了一年多,就辍学工作了,被骗到佛罗里达干营销,再自学编程进入英特尔和惠普。此后,他创办博客网站Blogger,被Google收购。他偶遇邻居诺亚(Noah Glass),合伙做了Odeo,提供音视频聚合和搜索服务。埃文投钱又投人,担任CEO。
受到苹果的打击,Odeo很快烧掉了投资人的500万美金。大家一起头脑风暴,员工杰克(Jack Dorsey)提出了用短信更新自己状态的新主意。埃文干过博客网站,喜欢这个金点子,他干脆卖掉Google的剩余股票,赎回Odeo老投资人的股份,还挤走了诺亚,独吞了这个项目。
此时的Twitter,只是一个小玩意儿,还不足以吸引埃文全职担任CEO,他想孵化其它事。埃文任命杰克为CEO,管理Twitter。天才杰克限定Twitter每一条只能发送140个字节,这是英明无比的关键决策。到了2008年末,Twitter出现爆炸式增长,公司管理跟不上。埃文乘机免去杰克的职务,自任CEO。Twitter历史上内斗不断,反复更迭管理层。
杰克,斯通和埃文
USV发掘并投资Twitter,纯属偶然。2007年,Twitter在西南偏南(South by Southwest)大会上出尽了风头。这种只需要短信功能即可开通的应用,在与会者之间迅速传播开来。USV的分析师查理(Charlie O'Donnell)也在现场,当他发现所有人都在玩Twitter,就急急忙忙掏出手机,报告给USV老板威尔逊:“这真是一个能够给一群人和个人同时发消息的完美的方式。”
威尔逊根本没在意,他回复说这东西绝不会成功,早先做类似方向的公司都失败了。但他很快改了口,Twitter受到了如此多的关注,威尔逊登陆Twitter.com,注册了一个用户名为“trying Twitter(试试Twitter)”的账号,然后发送了他的第一条推文。
虽然Twitter大热,公司对于如何变现,毫无概念,投资人普遍很谨慎。雅虎开了1200万美元的收购价,埃文嫌低拒绝了。日益看清Twitter的威尔逊,开了2000万美金估值,投资500万美金。埃文和杰克这才同意了,他们喜欢USV,全因威尔逊毫不关心Twitter如何能赚钱,告诉他们慢慢来!此后,Spark、贝索斯、Benchmark、IVP、KP、DST等先后注资,公司蒸蒸日上。
Twitter革命了信息编辑和传播的方式,重塑了名人、政客、企业的沟通方式。特朗普是Twitter的死忠用户,圈了很多粉,大嘴巴总统每天要发很多推文,好像手就黏在手机上。随着广告模式的建立,无所不在的Twitter获利了。
Twitter的崛起,不是每个大佬都买账。彼得(Peter Thiel)揶揄Twitter说:“我们想要一辆会飞的汽车,得到的却是140个字符”。彼得在Twitter上,只放置了一条旧消息,那是《从0到1》的宣传封面。他认为Twitter团队烂到了家,是其商业创意才让其活到了今天;相比之下,Facebook最初产品一般,但团队极棒,学习能力强。
但是彼得的观点带有偏见,作为Facebook的投资人,他缺乏公信力。彼得对Twitter的态度,并无紧要。Twitter仍旧成为陌生人社交和发声的强大平台,公司2013年上市,为USV第一期基金带来11亿美元的回报,等于其基金总规模的近10倍。
Y Combinator(简称YC)孵化器也是硅谷一绝。孵化器几乎是美国VC行业独有的现象。最著名的孵化器,当属YC,由保罗(Paul Graham)于2005年创立。
YC的做法是每年两次从各地选秀,将处于种子阶段的优秀项目团队,放到YC硅谷孵化器集训,并提供一定的种子资金。此类集训每年举行两次,每次为期三个月,集训期满即获得知名VC投资的团队,YC将予追投。YC的毕业秀冠名为YC DEMO,近年成为美国风投界的盛事,很多投资人亲临现场抢投项目,可通过视频直播远程观看和投资。
YC孵化过Scribd,Reddit,Airbnb,Dropbox,DISQUS,Posterous等众多明星项目,不过近年来尤其是Paul Graham退休后,YC风头似有减弱,这可能和移动互联网到了下半场、行业整体创新乏力有关。
YC保罗
在我们国内,创新工场是最早的专业级孵化器,可惜后来转型为VC,没有坚持孵化模式到底。创新工场之后,再也没有出现YC一级的顶级孵化器了。如今,国内大部分孵化器,模式和YC相去甚远,本质不是孵化机构,没有能力提供资金和增值服务支持,而是二房东角色更浓,此模式的可持续性和价值争议极大。
有趣的是,陆奇离开百度后,人们以为他已经淡出国内,没想到他会加盟YC,创立YC中国,以崭新的身份卷土重来。小木屋图书是YC中国遴选的首批六个企业之一,致力于成为中国最大的在线图书馆和虚拟出版商,也是名川近期果断出手的项目,业务别具特色。
1970年代到1980年代,美国风险投资业陆续取得突破,到了1990年代美国经济在风险资本的刺激下更是突飞猛进,取得诸多重大成果,这都得益于美国资本市场和政策环境的不断调整。
其一,资本市场。1971年Nasdaq创业板市场的建立,为中小企业上市直接融资创造了便利条件,亦为风险资本提供了优质的退出途径,缩短了投资周期,提高了回报水平,调动了美国风投产业的积极性。
其二,资金来源。1978年美国劳工部对《雇员退休收入保障法》(ERISA)中“谨慎人”(Prudent man)规则的修订,打开了养老基金对风险投资基金注资的闸门。在此之前,受限于“谨慎人”规则,养老基金不能投资于风险较高的新兴小企业和风险投资基金,VC基金的主要出资人多为个人、政府和少数银行和保险机构等,尚未形成机构化出资。修订后的“谨慎人”规则,允许养老基金投向风险基金。自此,养老基金成为风险资本的最大的资金来源,并且越来越多的机构投资人竞相效仿,成为VC基金的出资人。可以说,ERISA法案的修订,是迄今对风投业影响最大的政策调整。
其三,税收优惠。1978年美国国会通过《税收改革法案》,将资本利得税由49.5%降到28%,1981年下调到20%,2003年进一步下调至15%。期间,涉及到税法的细节调整不计其数,譬如1981年《股票期权鼓励法》豁免对股票期权征税,仅在股票兑现和卖出时对实际资本收益征税。总体上,美国数十年来不断降低资本税率,鼓励资本对美国经济创新的大力投入。
其四,放松监管。1980年美国通过《小企业投资促进法》,风险投资基金被划分为“企业发展公司”,不再按投资顾问公司的要求接受监管。此前,投资专业人士超过14人的基金管理公司,就要登记为投资顾问公司,其运作受到注册和监管上的繁琐法律限制。这个修订,确保了大型风险投资公司,可以源源不断地吸引投资人才。
受惠于美国对风险投资的优惠政策和监管调整,美国的风险投资业在1980年代有了巨大的发展:1970年代中期,美国每年的风险资本增量只有5000万美元,到1980年为10亿美元,1982年为20亿美元,1983年超过了40亿美元,到1989年美国的风险资本总额达334亿美元。这值得我国政策制定者充分借鉴。
美国风险投资的投向与趋势(来源: NVCA 2016年报)
美国政策对风险资本的支持,不仅促进技术和商业创新,保持美国的全球领先地位,还带来广阔的就业机会。考夫曼基金会 (Kauffman Foundation)的利坦 (Robert Litan)研究发现,1980年至2005年间美国新增的4000万个工作机会,几乎全由创建5 年或不到5 年的公司所创造。全美风险资本协会估计,2009年,美国约有1210万个就业机会是由风险投资支持的公司提供的,而这些公司的总产值占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21%。
美国创投行业的长盛不衰,得益于几个要素。
首先,美国人的创业创新精神,为VC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和投资标的。提升创业精神,不仅仅是喊口号、投资金、树典型,就能完全办到。创新创业精神,更有赖教育、家庭、社会和政策的全面协同,才可起到好效果。
其次,美国政府鼓励创业和投资的政策,包括税收优惠、可持续资金、监管放松和资本市场退出等各方面,持续给予红利。此点已在前文有述。
第三,美国社会对失败的宽容,也很值得我们学习。国人“恨人有,笑人无”,对失败者冷嘲热讽,对成功者也无情鞭挞,此风不可长。
第四,美国人对问题的反思和调整,比国人要更深刻、有力。以融资难为例,我只看到东方富海和达晨公开承认其难,并积极呼吁解决融资难题,难道其他大机构都活得很舒服吗?唇亡齿寒,我估计眼下也有很多大机构,资金也难以为继。人们宁愿被动等待天变,也未从行业上形成共识体系,集体面对和解决这个问题。
相反,互联网泡沫发生后,美国VC公开场合坦率地谈论和检讨。其实,这样做对全社会的成本其实最低,更容易推动各界采取针对性措施,着力改进难题。
美国VC行业经历数十年发展,已经非常成熟。不仅募集和退出市场都很完善,投资机构间的竞争格局也比较均衡,迥异于国内少数VC独大的局面,美国头部VC数量较多,投资风格不同,侧重领域各异,整个市场井然有序。
国内VC行业发展,也呈一样的趋势。受到宏观去杠杆的不利影响,VC全行业正经历最困难的时间,笔者邦专栏一文《最难的一年:一个VC的视角》分析了这个局面。可以看到,全行业都在求变,洗牌已是必然,新城代谢乃万物之理,但我相信我国风险投资行业经过未来的调整,还会往上走。值得关注的趋势,若干大VC,可能会蜕变成资产管理机构。生存下来的多数VC机构将摒弃大而全,变得更加专注和聚焦。
无论是出资人(LP)还是基金管理人(GP),都须认识到,风险投资工作,既考验耐心,亦需要运气。从初创企业,发展到一定体量,都需要很长时间,不切实际的目标只会招致失败。
风险投资的魔力,在于其推动创新、改进生活和生产的能力,也在于巨大的回报特性。2000年前后时期,中国VC在单一项目赚到千万美金者,就该心满意足了,这才是李泽楷与IDG爽快卖掉腾讯股份给南非人的原因。几年后,赛富卖掉盛大和完美世界的股份,已能实现数亿美金的回报。 时至今日,今日资本和晨兴分别在京东和小米上,达到数十亿的投资回报。 我们还可大胆推测,头条科技这种巨无霸若能上市,个别投资人的回报或有百亿美金。我们要相信,未来一二十年,此类案例将会越来常见。VC推动的创新,能够得到社会各界和资本市场的双重确认,当是投资人应予追求和引以为豪的。
自风险投资诞生以来,舆论对这个行业的质疑,就从未停止过。市场混乱的时候,甚至连瓦伦丁和罗克都对VC机构太多、资本过剩(Crowded and Over-funded)深感担忧。投资有一个浅显的道理:没有争议的事物,都不够优秀。VC行业一路发展,势头并未减弱。尽管中美创业创新大势确也起起伏伏,但两国的创业创新之精神不曾萎靡过。风险投资与新经济,对人们的生活和生产的渗透和改善,也从未停止过。
只要人类存在,创业创新就会永存。哪里有创业,哪里就有资本。资本对创业创新的支持与追逐,也将永存。创投这行当,如同正午的太阳,正在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