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单革命》的启示：为什么不仅仅是工具革命？

如果要问我在工作中养成的最好的习惯是什么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说：

to-do list（清单）

上班后第一件事列出清单，然后把每一个清单上的任务划掉的时候，是工作中最愉悦也是最有满足感的时刻。划上一个勾，意味着搞定了一个任务，如果把一天列出的五个任务都勾掉，意味着你没有浪费时间，并度过了「合格的一天」。相信每一个有类似习惯的人都会有同样的感受。

令人意外地是，在谈论关于如何利用好清单这个工具的话题上，写出了最有影响力的著作的并非来自商界或技术界，而是来自一位外科医生：阿图•葛文德（Atul Gawande），美国麦克阿瑟天才奖获得者，白宫最年轻的健康政策顾问，曾是《时代周刊》2010年全球100位最具影响力人物榜单中唯一的医生。

谈论清单的工具书非常多，网上也有大量的文章告诉你怎么写to-do list，以及哪些工具能帮助你以及同伴更好地使用to-do list工具。葛文德的《清单革命》并不是一本工具书，它更多介绍清单作为一个基础地流程化工具为什么应该受重视——尤其是最专业的、最权威的专家为什么更应该采用清单这样的工具来帮助他们的工作。

人类会犯错误。第一种来自人类无法理解和掌控的错误，即是「无知之错」。我们至今无法准确提前预测地震的到来，但是我们可以在地震高发地区设计抗震的房子。如果因为5级地震震倒了抗7级地震的房子，则是第二种错误：「无能之错」。无能之错并非因为没有掌握相关的知识，而是因为因为没有正确使用这些知识所致。无知之错我们无力避免，而无能之错则是无法被原谅的。

葛文德在《清单革命》中最先举的无能之错的案例来自他的本行：

在一家普通医院里，至少有30%的中风病人、45%的哮喘病人以及60%的肺炎病人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

即使你知道该怎么做，但要正确施行每个步骤还是异常地困难。这些困难并非来自资金、硬件设施或医护人员的专业水准，而是来自行业复杂性的增加，以及在面对复杂性问题时出现的纰漏：比如做手术过程中医生下意识地扶了一下灯光，但并没有更换手套，导致病人感染；或在手术前忘记给病人的皮肤进行消毒，等等等等。

这些看起来都是最基础、最普通不过的外科手术的常识问题，即使不是医生也知道应该避免，那为什么一位拥有20年临床经验的医生仍然还会犯下这种错误？答案是：医生们每天的工作太繁杂了，总会漏掉一些最基本的步骤导致病人风险增加。

以色列的科学家曾经做过一项研究，研究发现每位重症监护病人每天要接受178项护理操作，如服药或吸除肺部积液等，而且每项操作都有风险。研究还发现，医护人员操作错误率非常低：仅有1%。但即使1%的出错率，每位病人平均每天要承受将近2次的误操作，躺上几天就很可能出现大风险。

在复杂的环境中，专家们需要应对两大困难：

1. 人类记忆和注意力的分散。尤其是在重压之下，人们特别容易忽视一些单调的标准动作；

2. 越是专业的人，越容易犯的错误则是，面对重复性操作，人们会故意跳过一些明显的步骤。

解决在复杂环境中避免出现简单错误——但却可能导致严重后果的错误——的办法则是：

清单

把手术前、手术中、手术后需要操作的关键步骤列出来，并逐一实施，能大幅度避免上述的无能之错。2001年，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医院一位叫彼得医生曾做过一项试验，为防止中心静脉置管感染，他将必须操作的步骤写在了一张纸上，并要求医生和护士必须将所有步骤都完成后，再开始手术。一年之后，彼得医生的试验取得了令人兴奋地结果：

插入中心静脉置管10天引发感染的比例从11%下降到了0。清单的实施一共防止了43起感染和8起死亡事故，并为医院节省了200万美元的成本。

仅有清单本身是远远不够的。以清单为基础的沟通方式的改变，才是清单革命的地方。彼得在写好清单之后，交给医护团队实施的过程中，授权护士在发生医生跳过清单步骤时有叫停操作的权力。在以往的手术中，医生的权威不容置疑，在给护士授予监督医生是否按规操作的权力之后，清单的作用才开始得以体现。

自中世纪以来，人们如果想建造楼房，可以去请建筑大师。彼时的建筑大师是全能的代表：从外形设计、结构工程设计，到建造过程的监督，全部由大师一人掌控。建筑大师们有过非常辉煌的成绩：巴黎圣母院，圣彼得大教堂以及美国国会大厦。但到了20世纪中叶以后，这个行业彻底终结。建筑大师从历史舞台消失。因为建筑过程每个阶段的复杂性、多样性和不确定性都超出了个人能力的极限。

清单革命不仅仅是工具革命，而是通过改变行为，实现的习惯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