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多年以来,硅谷一直没能依赖它的颠覆性科技推倒学院的高墙。但是现在,整个战势改变了——
《华盛顿月刊》的一名记者深入硅谷前线,写了一份长达七页的报告,36氪详细整理。
去年8月,著名投资人Marc Andreessen在华尔街日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为什么说软件在蚕食这个世界》(
Why Software Is Eating The World)。在这篇文章中,Marc Andreessen发表了如下观点,
现在,创业的成本越来越低,而互联网越来越大的覆盖面也使得规模经济成为可能。在这样一个时期,正如亚马逊推倒实体书店一样,一个接一个的传统行业将被颠覆——其中以医疗和教育首当其冲。至少,他自己的钱就是投在了这些领域。
像Andreessen这样的投资人把目光瞄向哪里,其他投资人就跟着把钱投到了哪里——根据美国风险投资联合会的数据,在美国,教育科技领域的投资从2007年的不到1亿美元飙到了去年的4亿美元。而对硅谷这样一个创新、科技和财富的发源地而言,高等教育尤其是一块肥肉。
不过,你也许会说,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就有人嚷嚷着要推倒学院的高墙。他们当时也是自信满满,但最终落败。而这其中的部分原因是,高等学校的整个体系要比实体书店复杂太多倍——它是一个享受政府补助,受到严格监管,固有文化根深蒂固的领域,对数字化进行了顽强抵抗。但现在,那些学院高墙的捍卫者面对来自互联网的威胁,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传统大学纷纷“下海”
可以说,斯坦福大学走在这一次教育革新的风口浪尖上。在去年秋天,斯坦福大学的一批教授率先推出了一项实验:让全世界超过10万名学生免费学习他们的在线课程。到了十二月份,MIT跟着推出了一个非营利性机构MITx,这个项目同样会给学生提供大规模的免费开源课程(MOOC),并授予他们相关的证书。到了今年一月份,同样来自斯坦福大学的CS教授Sebastian Thrun毅然走出了象牙塔,成立了一家新的盈利性公司
Udacity,目的就是将顶尖的大学课程(目前主要是CS方面的课程)免费开放给全世界的学生。而在三月份,另外一批斯坦福大学的教授也坐不住了,他们联合成立了另一家公司
Coursera,可以为学生免费提供来自普林斯顿,斯坦福,密歇根,宾夕法尼亚大学等多所院校的免费在线课程。到了五月份,哈佛跟MIT强强联手,推出了一个更大的免费开源在线课程项目edX。在那之前,哈佛对在线教育并不感冒——但其他大学的纷纷试水让这个原本的行业老大明显感到了压力。然后,在七月份,弗吉尼亚大学连同杜克,约翰霍普金斯,加州理工,莱斯,爱丁堡,和其他一大批在业内享有盛誉的大学,统统加入了Coursera的阵营。仅仅在一周以后,伯克利就宣布加入了
edX。
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在线高等教育的地位就从原先被视为活跃在低端市场的、盈利性大学的赚钱小伎俩,一下子成为世界上最富盛名的多所大学竞相追捧的新宠。可以说,传统大学对其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在这背后,恐惧成了一个强大的驱动。
来自硅谷的巨大压力
1.教育资源供不应求,创业成本越来越低
在美国,整个教育行业的投入高达1万亿美元,而在世界范围内,这个数字还要高很多。目前,基于人与人之间的通讯和信息交换的各种在线业务可谓炙手可热,但是,在实体学院中开展的信息交换,几乎都是基于学院很早之前建立的那套体系,这里面存在一个严重的效率问题——去年夏天,业内著名风险投资人Peter Thiel就推出了一个冠名奖学金“Thiel fellowship”,目的只是为了证明一点:传统的高等教育基本上就是垃圾。在Thiel看来,让最聪明的那部分学生花上25万美元,耗掉四年的时间,接受不过尔尔的大学教育,而实际上他们却可以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比如在硅谷创业并挣上一笔钱,这事想想就太荒谬了。所以,这个奖学金项目会资助20名年龄在20岁以下并选择离校的学生,让他们创业或者做一些别的有意义的事情。而另外的一些VC和创业公司则从传统教育的弊病中看到了巨大的机会——在今年四月份,一家创业公司
Minerva Project就获得了Benchmark Capital高达2500万美元的巨额种子投资。它们剑指常青藤大学,自称Minerva Project是“一个多世纪以来美国第一所全新的精英大学”。
而Minerva Project的创始人Nelson则认为,高等教育供不应求的现状越来越明显。最近的几十年里,整个世界总体处在一个和平年代,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并有能力支付高等教育的学费。而实际上,那些古老的精英学府在市场中还一直叱咤风云。这也是为什么,申请哈佛的学生在很多年内,都能以两位数的速度增长。
面对如此强劲的需求,哈佛采取了什么措施呢?答案是,基本上什么都没做——在过去的20年内,哈佛并没有怎么扩招。原因很简单:一.他们不需要、也不愿意扩大教学规模。二.扩招就意味着要打破赤裸裸的场地限制。跟哈佛相比,耶鲁算是一个例外,他们扩招了15%、人数在800左右的学生。不过,这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建立两所新校舍——成本超过了6亿美元,这个数字足足有Minerva巨额种子投资的24倍。
想想看,假如拿上面的6亿美元投资24家像Minerva这样的教育类创业公司,结果会怎样?可以说,跟传统大学相比,在线大学在基础设施投入方面的优势实在太明显了。不仅如此,Nelson称他们将对四年制的教学采取高标准严要求的管理办法。尽管它的课程主要是在网上开展的,但从第2年开始直到毕业,学生们便需要轮流到新的国家、新的城市学习,颇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气势。不过,即便这样,Nelson称整个四年下来的花费也不到常青藤大学的一半。而且,假如Minerva可以招到一万名本科生,他们的利润就相当可观了。
还有一点是,在线大学服务的学生来自全世界,而非像常青藤大学一样,瞄准了社会中极少数的一部分人群。Nelson预计,Minerva90%的学生都不会来自美国。所以,即便大家对在线教育这一新的教育模式的怀疑会让申请人数打一部分折扣,即便他们将学生录取和毕业的门槛都抬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光是用户规模这一点,就足以解决上面所有的问题——1万名学生对70亿的人群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除了服务人群强大以外,现在互联网创业的成本也越来越低。
我们说,现在是平台统治着这个世界,所以很多教育类的公司也瞄准了要做平台——但是,做线上平台和做线下平台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像沃尔玛这样的零售商需要在全世界范围内部署不计其数的实体平台,然后将这些实体平台跟几个巨型的交通,远程通讯和商务网络联合在一起,才能将成千上万的生产商和数以千万计的消费者联系在一起。而且,当消费者在沃尔玛上消费了100美元时,大部分的钱都没有流向沃尔玛的股东们,而是流向了供应商和沃尔玛的员工。但在互联网上搭建平台的最大好处是,你不需要为了分散在世界各地不同地区的客户搭建多个不同的平台,你只需要搭建一个平台——比如说EBay就是一个一对一交易平台,Amazon就是一个提供各类商品交易的电商平台,Craigslist是一个基于本地商家的商品、服务交易平台,而Facebook则是全世界最大的一个基于关系的社交平台。而且,跟实体商品不同的是,Facebook不需要为网站上不计其数的信息花上任何钱,因为它的用户会免费生产这些信息。而Facebook也不需要为信息传输花上任何钱,这是用户与远程通讯服务提供商之间的事情。对Facebook来说,唯一的开销就是软件开发和数据存储的成本。正因为Facebook只需要维持一个平台,所以它只要雇佣几千个员工,而不是像沃尔玛那样,雇佣超过两百万名的员工。
再举一个实际的例子,
Open Study是一家允许用户免费创建学习小组的网站。这家网站打着这样的广告:“厌倦了一个人学习是吗?”“快跟那些跟你学习同样课程的人联系在一起吧。”这家公司目前有来自世界170个国家,1600所学校的100,000名学生用户。因为Open Study所有的计算能力,电子存储,安全备份,以及相关的通讯设施都可以从一个远程的服务提供商中打包购买,所以,运作一家这样的创业公司,实际所需的物理设施就只是5台MacBook Air,5把符合人体工程学设计的黑色椅子,一张桌子,以及一个够快的wi-fi而已。而这家公司的办公地点,则选在了Learn Capital——一家专注于教育投资的风投机构,同时也是Open Study的投资方,二楼的一角。此外,另外一家以为学生提供数字单词卡起家,网站月独立访客超过7百万的创业公司Quizlet则称,他们每个月维持整个网站的开销,都不到美国一个小学、或初高中学生一年1.5万美元的学费。
所以,我们看到了,尽管高等教育面临政府的严格监管,涉及了各种政治复杂性,但相比之前提到的1万亿美元的投入,像Learn Capital这样的投资方投资几个围在一张桌子前的小团队,能花上多少钱呢?对他们来说,这就像用钱购买一张廉价的,但是中奖概率还不小的彩票。现在大家看的就是谁的运气足够好,可以夺得最后的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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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创业公司
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哈佛商学院Clayton Christensen教授将创新归为了两类:“颠覆型”创新跟“维持型”创新(“sustaining” innovation)。在硅谷,针对教育的创业公司当中同样存在这么两种势头。有一批黑客应该是大学校长们待见的,因为他们目前只是用一种温和的方式,企图让校园生活变得更美好,并不会对传统高校构成严格意义上的威胁。举个例子,
OneSchool就是一款为在校生提供校园导航的移动应用。它将校园地图,课程安排时间表,学校各部门的电话索引等等信息全部放在了一个界面中。而他们的联合创始人全都是上个学期从宾州州立大学辍学创业的学生,其中的一名联合创始人才19岁。另外,我们之前也报道过,一个服务面向小学和初高中课堂,通过光荣榜系统帮助老师管理课堂秩序、激励学生的
ClassDojo,也获得了硅谷创业之父Paul Graham等的160万美元种子投资。
不过,更多人的野心都还不止于此。其中一家创业公司
Degreed,就准备终结传统学院一手掌控教授资质认证信息的局面。他们的创始人准备利用现有的公共数据,比如说学术排名,成绩通胀率(grade inflation)等等信息,实现每个大学学位相对价值的标准化,然后,再让用户将他们在校园以外的学习经验量化,加到他们的基本学位“得分”中。像这样的创业方案通常会有两个命运:要么是在所有人都知道它之前就先被拍死。要么,就有可能颠覆整个资质认证市场。
此外,在学生教科书上面做文章,准备给目前价值80亿美元的教科书产业一沉重打击的创业公司,也不在少数——比如成立于2005年,为全世界超过7000所大学(三月份数据)的学生提供教科书的在线租赁服务的巨头
Chegg。另外一家公司Kno,则要为学生提供基于平板电脑的廉价电子课本。然后,还有一家教科书比价网站Bigwords准备通过聚合各大教科书购买网站的信息,把价格透明带入这个领域,告诉学生哪里能买到最低价的教科书,包括电子书。
而
Chegg除了提供电子书服务以外,也将自己的业务扩大到了新的范围——比如支持学生在自己的平台上分享或者交易课堂笔记。Chegg的服务受到了大学方面的警告,他们称,教授在课堂上的授课内容受到知识产权的保护,所以不能被再次出售。不过,学院的这种做法也刚好自曝弱点——大学的商业模式原本就是依赖这些稀缺的教育资源,而现在,这么多新兴的创业公司试图获取这些原本稀缺的资源,并以更低廉的价格分享给更多的人,他们当然不干。
而在课程资源方面,除了我们之前提到的Udacity,Minerva Project,Coursera等等创业公司以外,还有一家创业公司Udemy允许任何用户在平台上设计并开设自己的课程,然后通过跟用户分成(30%)赚取收入。自2010年推出以来 ,Udacity已经吸引了成千上万的人授课。一些授课者也利用这个平台赚到了数十万美元的收入。
总之,像这样的教育类创业公司,我们还能举出很多很多。那么,这些创业公司背后的投资人又是怎么想的?
看好教育,但意见不同
目前,VC界在投资理念上存在分歧。其中的一种想法是,玩技术就是一种赢家通吃的游戏。在每一个崛起的Facebook后面,有几十个像Friendster这样的社交网站倒下了。而创业公司的成败往往在于时机的选择和这些公司的执行力。每个人都知道社交网络会成为下一个金矿,但是,扎克伯格做得更好,所以他成功了。而人才永远属于稀缺资源。所以,这些VC会极力找出那些智商最高,团队最好的人群,然后把大赌注压在他们身上。
而另外一种想法是,这个世界太复杂也太混乱了,要真正预测到底哪家公司能够成功将人才,运气,时机等等要素全部抓准,实际非常困难。所以,一个比较聪明的战略就是,将赌注下在某个大类上,而不是其中的某个团队。而最近投资在高等教育创业公司的资金之所以疯狂涌入,就是因为,整个风投界对这整个领域非常看好。
这里我们想着重分享一下投资人Peter Thiel的看法。Thiel并不认同将钱投在某一个大类这样的做法,他要投资的,是下一个Facebook。Thiel以及他领导的风投公司Founders Fund认为,在最近的几十年时间里,人类发展的进程相当令人失望,而这一部分就要归咎于风投公司。他们专门在自己的网站上发表了一篇文章《“未来”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我们明明要的是飞车,结果却只得到了140个字》。现在,很多的投资人都在寻求快速的投资回报,将目光瞄准了一些短期的创新,而这不仅对整个世界不利,对投资人自己来说也不是件好事——根据他们自己的这份宣言,风险投资公司从1999年开始总体上是在亏钱。但是,真正的聪明人会把钱投在一些变革性的想法上。
不仅如此,正如我们网站之前的
文章中提到的那样,Thiel认为现在很多人将资金,人力和精力都消耗在了做“从1到N”这件事——也就是说,在现有事物的基础上推出一个优化的版本,将它们传播给更多的人。而Thiel真正感兴趣的,是如何实现“从0到1”这个过程——即创造一个之前没有的,完全崭新的东西。这个比喻同样可以用在教育上:完全颠覆教育行业 VS 只是将教育服务拓展给更多的人,或者通过解决一些显而易见的,跟教育效率,教育的不合理性直接挂钩的问题,来挣上一笔钱。
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在这一场牵涉传统学院,新兴创业公司,以及观点各异的投资人的博弈中,到底谁才会是最后的赢家?答案是,不知道。也许Udemy开放、民主的本质可以让它脱颖而出,也或许,哈佛,伯克利和MIT三座大山会最终促成edX的胜利,再或许,硅谷那些精于用户体验的创业家们最终将打败学院的那群老古董们。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即随着平台之战的打响和在线教程的大量增长,这一新模式最初的那部分拥戴和受惠者或许并不是那批在周末忙着喝一杯的高校学生,而是那些千千万万的,有着很好的天赋和学习欲望,但却没有机会接受优质的高等教育的人群。MOOC最初的数据就说明了这一点:根据Udacity创始人Thrun的数据,更多来自立陶宛的学生注册了他的斯坦福在线课堂,而不是被斯坦福直接录取然后去上课。
不过,鉴于政府对传统高校的支持和这些高校占据的高额公共财政津贴,直接跟这些高校抗衡,依然是一项非常艰巨的命题。相反地,这些新型的创业公司很有可能会将那些没有监管的私人领域作为切入点,并在那个领域建起一座举足轻重的、跟高等学院看齐的在线大学。从某种程度来说,也许在这个十年过去以前,像这样的一所大学就会崛起,它的精细度和可信度将赋予它的学位足够的分量。与此同时,学生在线学习的环境也会逐渐改善,像 OpenStudy, Kno, Quizlet, Chegg, Inigral和Degreed这样的公司,不仅会提供各种支持学习的服务——学习小组、电子书、数字单词卡片、课堂笔记、针对高校的社交网络,也会提供很多精彩、有待开发的新服务。
到那个时候,美国的高校就会体会到真正的疼痛——这些高校将面临越来越多的政治压力,因为越来越多的人会呼吁将他们在低成本的MOOC中获得的学分等价转移到传统高校的学分中,而这些高校原本通过为学生提供大型的,讲座式的课堂教学的利润空间也将被进一步挤压。与此同时,那些原本来自传统高校的,身负巨额助学贷款压力的学生,在劳动力市场也将不得不面对那些来自其他国家的,通过在线课堂接受高等教育的劳动力的正面较量。最终,那些真正的优质平台将会崛起,而其他的竞争者就只能逐渐沉寂,或者享受一个平庸的市场份额。
最起码,硅谷的那批创业者就是这么想象的。假如历史有任何借鉴意义的话,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将被证明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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