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脑极体”(ID:unity007),作者:藏狐,36氪经授权发布。
如果现在最开始吃蝙蝠的人站在你面前,你想对他做什么?
我想大部分网友都会和我一样,打得它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那如果是新冠病毒的“零号病人”,站在你面前呢?
最近大家想必没少被相关新(谣)闻(言)刷屏,而舆论对其总是充满了“罪魁祸首”的想象。但到底谁是此次疫情的“零号病人”,始终没有真正定论。
零号病人真的是行走的“灾难元凶”吗?不。
其实在整个人类瘟疫史上,“零号病人”都是至关重要的。打……是不可能打的,最好是带好口罩拨打120,让医疗机构接走,这样我们也许还能赶上春暖花开出门呢。
首先必须厘清一点,“零号病人”这个称呼,绝绝对对不是科学界的叫法。
它的出现,源于1984年,美国疾控中心在寻找将艾滋病从非洲传入北美的感染源时,媒体的误报。
一个叫做兰迪·席尔茨(Randy Shilts)的新闻记者,在其出版的书籍《世纪的哭泣》里,错误地将法裔加拿大航班乘务员盖特恩·杜加斯看做是被标记的“0号病人”,随后各大报纸也将其作为头条,《纽约邮报》打出头版头条标题:这个男人把艾滋带给了我们!《时代》周刊则刊登了专题报道:“零号病人令人目瞪口呆的故事”……
最后证明,盖特恩·杜加斯并不是“零号病人”。即使他是,也不应该成为被大众指责的“病毒元凶”。
“零号病人”,就此成了给人“武汉病毒”一样带有歧视色彩的称呼,后者已经在WHO的坚持、中国人民的抗议中被消解,但“零号病人”却还在被沿用和热议。如何重新认识它,成了今天我们需要耐心学习的对象。
零号病人,指的是第一个得传染病或开始散播病毒的患者。而在流行病学中,它被称为“初始案例”或“标识病例”。
从名字中不难看出,“零号病人”的存在,一是确定了传染疫病的爆发时间,二是能够将传染源锁定和标识出来。
这就有了三个意义:
首先,对零号病人的接触史、发病史、行为路径进行排查,能够快速找到潜在的中间宿主,以及判断出主要的传播方式和传播途径,从而采取更为有效的防控措施,来降低传染力度。
比如我们已知蝙蝠身上携带的冠状病毒和这次新冠疫情有着95%的同源性,但中间宿主究竟是谁?目前还众说纷纭,“零号病人”的出现则能大大推进研究进程。
其次,零号病人虽然是第一个病毒携带者,但存在两种情况:1.并未感染,“一号病人”另有其人,那么了解他免疫机制,就对疾病防治有着很大的帮助;2.自己感染,那么他的血清就极大可能存在帮助其他患者抵御疾病的抗体,也会为后续的疫苗及药物研发提供助益。
另外,初始病例的发现、调查、分析、处理能力,也是一个国家传染病防控能力的体现,经历了从非典到如今十几年的发展,中国的传染病防控体系已经达到国际一流的水平,能不能发挥更好的作用呢?
这也是为什么,医学专家可不像大众一样对零号病人“恨之入骨”,反而希望能够尽早水落石出。因为找到他,就相当于找到了一把能从源头剪断流行病的利器。
虽然如此重要,但在人类的漫长抗击流行病的历史中,被找到的“零号病人”其实并没有几个,有的还存在许多非议,比如前面提到的美国艾滋病“零号病人”。
一方面,零号病人与“一号病人”的时间线并不一定等同,这就让追溯过程犹如大海捞针。
无论是目前新冠病毒记录在册的最早患者——一名70多岁的武汉脑梗塞患者,还是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中国科学院武汉病毒研究所的毕业生黄燕玲,都不是此次疫情的“零号病人”。
前者患病在家,但家人并没有出现发烧或呼吸系统症状,而黄燕玲在毕业后则未曾回过武汉,也未曾被新冠病毒感染,都不符合相关特征。
另外,追踪“零号病人”的证据链很难一锤定音,总会被反复推翻与再调整。
比如在非典期间,科学家们开始认定的“零号病人”是广东省河源市的厨师黄某,他在2002年12月15日就出现了病症。但伴随着确认过程的推进,最后又明确SARS的首例病例在2002年的11月16日已经出现。黄某则为此背了许久的“黑锅”,形容自己活得像个逃犯。
有资料显示,公元846年在入侵法国的诺曼人中间,突然爆发了天花流行。诺曼人的首领为阻止其继续扩散,直接下令将所有病人和看护们统统杀掉了,这种“斩草除根”式的防疫手法,自然也就没有给后人留下什么有价值的循证证据。
再比如1918西班牙大流感,则通过对“零号病人”的追溯,不仅帮西班牙洗清了“冤屈”——事实证明,该疫情是一名叫吉特切尔的美军士兵,在美国堪萨斯州所引发的,同时也通过对其传染途径的追溯,对美国的医学防疫体系影响深远。而追溯的依据,就是各国部队军医记录下来的病历。
不过,近年来“大流感”又发生了反转,有学者从一名英国军医1918年在《柳叶刀》上发表的文章,发现英国士兵在法国军营罹患呼吸困难疾病的情况,这会不会帮吉特切尔翻身呢?
只能说“零号病人”的追踪真的时不时就会变成“百年基业”。
那如果证据链保存完好,能不能快点找出这位“零号”呢?
恐怕也有点理想化。
其实,早在新冠疫情发生初期,就有专家提出,应尽快组织各单位到武汉华南海鲜市场做系统采样和检测。
但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排查哪些摊位和病毒有关,这些摊位的进货来源、出货方,消化餐馆的消费者等等,往往需要疾控、工商、动物保护、科研机构等协同发力,某一方掉链子都有可能导致错过找到病毒源头的最佳时机。
而且,此处还有一个特殊情况,SARS、埃博拉、艾滋病这些动物源头的疾病,还可能追溯到病毒从动物进入人体的那一刻。但如果传染病毒是人造投放的话,则意味着“零号病人”就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而是同时间的一群人,更加难以追踪。
这并不是在危言耸听,比如1995年,伊拉克就曾承认,在美国政府的秘密援助下,曾经生产了8500公升的浓缩炭疽病毒。要知道,仅2.25千克就能够袭击一个大城市。而在2001年10月,美国便爆发了一系列炭疽杆菌吸入的恐怖袭击。
人们很难找到第一个被该病毒传染的是谁,最后只找到了第一位受害者,一个63岁的编辑罗伯特史蒂文斯在10月5日死亡。
纵观人类瘟疫史上的种种做法,就知道“零号病人”的探索固然意义非凡,也受到了政治、经济、文化、技术等多重因素影响,让他们变成了隐匿在人群中的“无名氏”,目前被人类找到源头的传染病屈指可数。
目前来看,追踪“零号病人”的工作,主要依赖于流行病学的轨迹追踪,即通过对每一个早期病人进行问询,来层层扒开这颗洋葱。
这也意味着工作量大、头绪繁多、数据源头复杂。同时还可能存在漏报、瞒报、误报等情况。
有没有什么办法来加速进展呢?
现代生物学与计算科学的进展,就有望加快这一进程。
比如通过基因测序,科学家们可以提取患者身上的病毒,快速了解病毒的传播原理和可能的致病性。
2011年英国一家医院突发多例抗药性金黄色葡萄球菌感染,就是通过对细菌进行基因测序而快速追踪到了最初的病源携带者,并将其隔离治疗,从而控制了险情。2014年埃博拉病毒的“零号病人”,也是通过病毒比对,最终确定是一名几内亚2岁男童。
这次新冠病毒也是通过基因测序来检验病毒的RNA,从而协助溯源病毒、监控变异趋势。
提到基因测序,就必须提到人工智能在战役中所起的特殊作用。
新型冠状病毒是基因组序列最长的病毒之一,对其进行高通量的全基因组检测,才能帮助临床做出判断,而在总病患数多、检测压力大的背景下,利用AI算力及模型,就成为此次科技防疫的重点。包括BAT在内的AI企业都贡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比如阿里巴巴达摩院对算法增加了分布式设计,提升比对效率;百度开放了线性时间算法LinearFold,以及世界上现有最快的RNA结构预测网站,将病毒RNA分析从55分钟缩短至27秒等等,都在从病毒手中为人类争抢时间。
当然,基因测序能否帮助我们找到新冠病毒的“零号病人”还未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目前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两件事:
1.延缓寻找整体疫情的“零号”,而是在地域限制条件下寻找“有限的零号”,比如武汉零号、新加坡零号等等,以便快速明确目标和方向,而不是在茫茫人群中大海捞针。
2.加速对病毒自身的研究进程。目前病毒的习性已经被基本了解,传播方式(飞沫传播、气溶胶传播,粪口传播等)也基本明确,在寻找零号病人的同时,着重对已有数据的分析挖掘可能会更快地帮助我们结束疫情。
总而言之,社会寻找“零号病人”,针对的是病毒而非人,目的是为了拯救我们自己,而不是找一个让大众释放情绪的“罪魁祸首”。
与其责骂可能的“零号病人”,不如扪心自问,我们对那些动辄添油加醋、煽动恶意的报道,是否保持了警惕。
寻找、判断、肯定、否定,是对寻找“病毒”的必经过程,而制造这些“零号谣言”的人,恐怕是更应该被隔离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