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松基金创始合伙人董占斌身上,两种看似矛盾的事物往往可以同时存在,并最终达成某种自洽。比如:他几乎不玩游戏,却能投出啪啪三国、龙之谷等一系列明星游戏项目;他在创投圈被冠以“快枪手”,但无论是他的谈吐还是性格,都很难让人将之与“快”产生联系。
如果细究,你会意识到,可能这才是董占斌保持投资高命中率的所谓“奥秘”——正是因为他抗拒成为游戏玩家,才能保持“小白心态”,以便更清醒地做出判断;看似下手“快准狠”,但其背后是大量的阅读与行研,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董占斌“老成、稳重”的人物印象。
作为一家专注天使阶段的风险投资机构,青松与市面上的许多天使机构不同——拒绝广撒网式投资,锁定某些特定却长青的领域;在项目判断上,不仅强调“选合适的人”,而更关注“人与事”的匹配度。
过去5年,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董占斌和青松基金,最初多与“游戏”二字相联。也难怪,在青松一期基金投出的20多款游戏产品,10多款都曾为一时爆品,其中“街机三国”和“啪啪三国”甚至为他们带来了超过60倍的回报。而自二期基金启幕后,青松将更多的关注度转移到教育、泛文娱社交和消费领域,代表案例包括哒哒英语、掌门1对1、小恒水饺等。他们赶在2017年大年二十九(鸡年)投进的“狼人杀”,则在短短六个月间估值陡增20倍。
如今,青松基金掌管着3期基金共15亿人民币,投出案例超过120个。走过5年青春期,董占斌说,青松已经从“朦胧的正确”走向“更笃定的选择”。
2011年底,董占斌35岁,壮志未酬。
这是董占斌工作的第11年。无论是最初的5年投行生涯,而后加入的盛大投资部,还是短暂的清科创投经历,似乎都没能真正让董占斌觉得人生还能如此之燃——直到在2011年底,他接到了老友刘晓松的邀请。
比他大11岁的刘晓松是A8新媒体集团董事局主席兼CEO,曾因在早期投资腾讯而名声大振。当刘晓松提出成立一家专注天使阶段的基金时,“渴望挑战自己”的董占斌立刻就答应了,“没什么好迟疑的,那种感觉到了。”
“感觉”一方面是指移动互联网的帷幕初开,刘晓松本人在A8的业务逐渐从PC端向手机端转移,时代的巨大变化让他们认定:成立一家新天使机构正当时。“感觉”另一方面则是:董占斌本人已经几乎做遍了所有和投资相关的工作,“有很多踩过的坑、犯过的错,可能是我自己的,也可能是别人的,成功和失败的经验都不少。”
被刘晓松拉入伙的另一位合伙人苏蔚比董占斌大1岁,是他在盛大投资部的同事,而后加入A8集团统筹投资业务。5个月后,青松基金宣告成立,首期基金募得1亿元人民币。
如何旗开得胜?3人在做募资计划书时就达成了明确共识:主打移动互联网,从董占斌最熟悉的游戏领域开战。
实际上,在盛大时期,董占斌的工作就是从事游戏相关的投资,主要形式是孵化和并购。而更早之前在香港新鸿基集团做投行,他曾担任过福建一家游戏公司的财务顾问。
在网络游戏历史上,2012年是一个重要节点。“随着智能手机出现,人们的时间被零散化,游戏是一个填满零散时间的好东西。”董占斌注意到,市面上接连出现了好几款月流水几百万的手游产品,一些玩法极为简单的卡牌游戏都能收颇丰。
重仓游戏的大势已到。
经盛大的朋友引荐,他认识了“街机三国”的团队。这是一个由兄弟二人组成的创业团队,困难时曾卖掉3套房子搞研发,这一点尤为打动董占斌。在业内普遍认为“键盘格斗没戏”的情况下,兄弟两人还是决定踏上这条创新路。董占斌当时其实也没什么把握,但他认为既然兄弟俩能豁出身家来创业,至少证明他们很踏实,青松一举投了600万——这在当时可谓大手笔。
很幸运,街机三国页游版在2013年初上线,5月的单月流水就已过亿,而“自2008年有页游以来,月流水过亿的产品不超过10款。”这个团队而后又研发出了更成功的手游“龙之谷”,据说这是全世界下载量第二大的游戏。
对游戏投资,董占斌有一个基本的评判标准:一定要有突出的“策划人”。在游戏行业,这是一个类似电影编剧的角色,统筹整个游戏的主题构想、剧情设置、规则制定、画面设计等方面。除此之外,产品本身的创新和踩对Timing也不能少。
基于这个逻辑,董占斌在2013年初投了同为三国题材的策略类游戏“啪啪三国”,这是一款手游。虽然找到青松时,团队连demo都没有,但董占斌认为他们决定将街机游戏移植到手游的玩法就足够创新。2014年,“啪啪三国”被拓维信息以9亿估值收购。和“街机三国”一样,这款游戏也为青松带来了超过60倍的高额回报。
几款游戏上的巨大成功,迅速奠定了董占斌在游戏投资圈的江湖地位。而令人称奇之处在于,董占斌本人几乎不玩游戏,即便是他投资过的项目,大多也只是“简单试过”。“正是因为我不玩,所以往往会从小白的角度来判断游戏有没有吸引力,这反而更能代表大多数用户的感受。”
时至2013年底,青松在游戏上的投资已超过20笔,但在此时,董占斌突然决定放弃游戏。
他强烈意识到这个行业正在走进红海:一来,同行间的竞争已进入白热化状态,更重要的是,大量的游戏领域资源正加速向腾讯、网易等巨头聚拢,创业型公司的机会已然渺茫。
而早在2012年,在线教育就已进入董占斌视野,那还是教育线上化的初春之际。董占斌认为,教育产业的四大痛点是:师资不均,学习枯燥,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问题——也就是说,他们认可的标的至少可以解决或改善以上问题的一部分。
起初,董占斌注意到一些“录制视频”式的所谓线上教育,虽然这类产品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决师资不均的问题,但这种形式的“商业化天花板太低。”
“视频一对一”出现了。在董占斌看来,这种产品形式和游戏拥有某种共通性,都是先付费再消耗,在商业模式上,他们优选覆盖面更广的。基于此,青松基金接连投资了哒哒英语和掌门1对1,前者用直播形式教5到13岁的学生学英语,后者则以视频直播方式解决初高中生的辅导。
除了教育外,青松二期基金也开始关注消费领域,比如董占斌主导投资的小恒水饺。对于素来更擅长线上投资的青松来说,这或许是一个意外,但实际上,董占斌看好的是小恒水饺的标准化流程、高扩张性以及足够大的市场。当然,还有部分原因是:作为山东人,水饺一直是他的偏爱。
2017年,青松募得第三期基金,总额10.4亿人民币。这期锁定在泛娱乐、教育和消费三个板块的新基金,同样保持了此前的惊人手速,至今投出26个项目。其中,社交游戏“狼人杀”无疑是代表案例。
2017年1月初,狼人杀创始人徐伟凡慕名找到董占斌,当时距离产品上线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董占斌对比了一下市面上的同类产品,认为徐伟凡选择了语音,而不是视频,是一个“远超同行的明智选择”,且这款产品的规则更简单。很不巧,刚见完面,青松就组织了去国外团建,短短一周时间,狼人杀的数据涨势凶猛。回国后,董占斌担心过个年会有变数太多,赶在大年二十八和徐伟凡签下了TS。果然,随着金沙江创投等知名机构的入局,狼人杀的估值在6个月间暴涨20倍。
除了狼人杀之外,董占斌还投资了多人实时社交平台——脸趴,签下这个项目同样是以飞速:国庆节之前见了创始人,国庆期间就把竞调做完。
董占斌说,与游戏截然不同的是,投资社交必须要成为深度用户,因为社交产品“两三步之间就有巨大的差距”,他必须保有更高的敏感度,所以他的手机上几乎囊括了所有热门的社交软件,而他本人也是陌陌、探探等软件的深度体验者。
关于社交领域投资,董占斌认为,漫无目的地社交时代已经过去,未来的社交产品一定要基于某种内容展开——在大平台式的社交产品面前,后来者试图同质化赶超已几无可能。
近日,36氪在一场发布会间隙见到董占斌,眼前的他戴着眼镜、语速平缓,很难让人将之与“快投天使”的称号联系在一起。而现实是,在过去5年里,青松已经投出120多个项目;在青松首期基金中,募资协议规定的存续期是“7+2”,但董占斌一年就投了30多个项目,很快就把1亿用完。
何以这么快?
董占斌的答案稍令人意外:他们并不依靠许多天使投资人信奉的“天使只看人”原则,而是深信要深耕行业,将关注的赛道锁定在某几个领域,通过大量的行研使自己成为某个领域的行家。这也意味着,那些红极一时的风口级项目,青松是战略性放弃的,比如共享充电宝。但好处在于,一旦拿手领域的项目来了,就能迅速给出判断,而不再需要重新研究产品、判断市场,“甚至于要自己思考新的方向,然后按图索骥找项目。”
当然,对于早期投资来说,“看人”并非不重要,只是董占斌越来越认为:更重要的是人和事的匹配度。这源于他的一次惨痛教训:投资了一家H5公司,但创始人很优秀,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以致于在这个项目上投入的精力并不多,最终导致公司发展受阻。
复盘过去5年,董占斌空前地认识到“理解人性”对于投资的重要。比如在教育上,学生们想拥有更好的教育资源,老师们想逃离平台,所以教育领域的平台级公司很难有;再比如,娱乐产品的本质是要解决年轻人的孤独,而映客解决的正是个体的孤独,狼人杀解决的是群体的孤独。
“有人说投娱乐社交主要看感觉,我觉得一开始是这样,但后来分析会发现,你必须更了解普罗大众在想什么、缺什么。本质上还是对人性的洞察。”
2012年时,董占斌曾设想过一家早期投资机构应该有的样子:“有一个鲜见的标签,让相关领域的创业者可以在第一时间想到你。”5年后,这个愿望早已成真,并被数次验证。
但如今,董占斌想要的更多。他认为青松已经度过了依靠“朦胧的正确”取胜的阶段,要想追求更出色的成绩,就必须更加聚焦——一定程度上,青松或许已不再仅仅是一家天使投资机构,正如对行研的极度强调,它正越来越像一家VC的做派。事实上,青松也正逐步将投资轮次后移,并加大单笔投资的额度。
这是青松又一次突破的结界,就像它从游戏转战消费、教育、社交领域投资一样——下一个五年,青松的步履正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