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料 | 苹果好色简史：在黑白与彩虹之间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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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 5 种配色的 iPhone 5C 之后，我们已经有 6 年没有见过配色如此花哨的 iPhone 了。在它之前的 iPhone 一律只有黑白银三色，以及唯一的例外——金色 iPhone 5s。在它之后的 iPhone 色彩创新也不多，只是多了玫瑰金、珊瑚色以及红色。

今年的 iPhone 11 有 6 种颜色可选，包括白色、黑色、绿色、黄色、紫色和红色，iPhone 11 Pro 和 Pro Max 有深空灰色、银色、金色和暗夜绿色可选，色彩多样程度超往年。

这对苹果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改变。对于一家以极简设计风格闻名的公司来说，纳入多彩配色可能会对产品定位带来挑战。

但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色彩确实给消费者带来了新的冲动。本月 13 日预购开启当天，天猫平台上的暗夜绿版 iPhone 被数度抢空，苹果官方旗舰店补货 4 次。京东数据显示，iPhone 11 系列预售量同比去年增长了 480%。

iPhone 11 Pro 暗夜绿色、iPhone 11 黑色、iPhone 11 紫色成为了最受欢迎的三款新品。

为什么 iPhone 重新变得多彩了？

从“高科技硬件”到“时尚配件”

苹果的改变不仅仅体现在产品上。2017 年 4 月，苹果拆掉了其在纽约第五大道上的标志性旗舰店。这家店从 2006 年以来，就一直是游客必来打卡的纽约地标性建筑。没有人知道苹果为什么要这样做，直到今年 9 月，我们看到一个崭新的苹果店出现在了第五大道上。

不同于传统苹果店标志性的透明玻璃幕墙与白色装潢风格，新店的玻璃罩上覆盖了一层彩虹色的涂料。它反射出绚烂的颜色，给繁忙的街道增添了一道彩色光环。

色彩研究权威机构潘通的副总裁 Laurie Pressman 在接受美国媒体 Fast Company 采访时说，或许苹果觉得是时候从“坟墓”里出来，重新拥抱色彩了。

关于苹果为什么要这么做，Laurie Pressman 认为，那是因为苹果正在考虑让 iPhone 作为一种“时尚配件”，而非“高科技硬件”。

Laurie Pressman 曾代表潘通与多家消费电子公司工作，比如 LG 和华为，为它们挑选手机的颜色。“华为告诉我们，中国人会使用新手机一年，然后以旧换新，”她说，“因为中国消费者将手机视为‘配件’，是个人表达的关键部分。”

“我觉得这种说法很吸引人，因为我认为美国不是这种情况。我们更多地把它们视为高科技硬件。”Pressman 说。事实上，苹果去年低迷的 iPhone 销量似乎也是这种态度的证明。因为对于很多消费者来说，如果新款 iPhone 没有彻底的技术革新，那就不值得升级。

高昂的价格、过硬的品质与缺少创意的新品让人们使用旧手机的时间越来越长。今年的 iPhone 依然没拿出什么令人惊艳的创新。苹果整场发布会的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强调拍照水准，像大多数安卓机厂商一样，把一场手机发布会变得像相机发布会。

苹果希望给消费者一个新的下单理由。当“高科技硬件”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高科技时，就可以让“时尚配件”看起来更时尚一点。

暗夜绿确实很时尚，Laurie Pressman 这样的专业人士也被它一眼吸引。潘通每年都会出新的流行色预测，今年的色卡中就有一款类似这种的绿色。她在第一次看到暗夜绿 iPhone 11 Pro 后反复称赞它“帅气”，并表示自己也想买一款这样的手机。

在黑白与彩虹间来回摇摆

当我们想起苹果时，往往会想起那个经典黑色背景上的白色苹果 logo。黑白两色不仅是苹果所有硬件产品的主流配色，也是苹果发布会、苹果旗舰店甚至乔布斯本人常服的主要配色。

但在苹果长达四十多年的历史中，偶尔也会迸发出几个色彩斑斓的时刻。在 5 种配色的 iPhone 5C 之前，1998 年，乔布斯还曾推出过“邦迪蓝”色的 iMac，一年后，又推出了有着柠檬、草莓、蓝莓、葡萄、橘子五种“水果配色”的 iMac。这些透明塑料外壳的电脑以现在的眼光看起来似乎“毫无苹果风格”，但它们确实是苹果的作品。

2013 年，Fast Company 的一个记者团队花几个月时间采访了 50 多名前苹果高管和内部人士，记录了一份苹果的“口述历史”。这份历史资料显示，色彩问题一直困扰着苹果公司，设计师们对色彩的处理具有“战略周期性”，使产品在极简主义与彩虹色调间来回摇摆。

最初为苹果挑选颜色的当然是乔布斯。

20世纪70年代，索尼是为数不多的具有独特工业设计风格的公司之一。苹果公司在搬出乔布斯家车库后，就安身在了一栋与索尼销售办公室共享的小楼里。乔布斯经常会来索尼办公室串门，研究他们黑色的营销小册子，爱不释手，甚至主动向对方索要。

在后来的日本之行中，乔布斯迷恋上了索尼的工作服，甚至曾打算给每个苹果员工也来一套，但后来，据乔布斯本人的回忆，兴致冲冲的他被不以为然的苹果员工“嘘下了台”。虽然乔布斯没能让苹果员工穿上工作服，但他本人还是找日本著名设计师三宅一生给他做了“上百件”黑色高领毛衣，满满地挂在衣柜里，“足够让我穿到死”。

穿黑色毛衣的乔布斯  图片来源：《乔布斯传》封面

但十年后，乔布斯接触到了包豪斯简洁务实的现代主义风格，对索尼黑色工业风格的喜爱逐渐消退。1983 年，乔布斯在 Aspen 设计会议上公开讨论了他对包豪斯风格的接受。“当前流行的工业设计是索尼的‘高科技外观’，把东西漆成黑色，奇奇怪怪的。”他说，“这很容易做到，但它并不好。”

他提出的替代方案更符合产品的功能和性质。“我们要做的是让产品本身变得高科技，然后将它们打包干净，这样你自然就知道它们是高科技的。我们将它们装在一个小包装中，看起来白白净净。”

乔布斯后来一再强调苹果的风格要简洁。“我们要让人们光明、纯洁、诚实地看待高科技，而不是像索尼那样，什么都是黑色、黑色、黑色、黑色，搞重工业外观。”他说，“不管是我们运营公司的方式，还是产品设计，还是广告，都要归结为一点：简洁。真的很简洁。”

但需要注意的是，乔布斯所说的“白白净净”并不是纯白色。Leander Kahney 在记录苹果首席设计师 Jony Ive 的书《Jony Ive，苹果最伟大的产品背后的天才》中记载，Jony Ive 才是一开始就在苹果内部推行白色设计的人，而乔布斯的第一反应有些抵抗，其实他喜欢的那种白白净净是“月亮灰色”。

为了让乔布斯逐渐接受这种白色，苹果设计师们调出了云白、雪白、冰白和月亮灰等颜色。苹果那乍一看似乎是白色，但好像又不是很白的色调逐渐成型。

但这个过程也不是线形的，而是螺旋形的。1992 年，痴迷白色的 Jony Ive 加入了苹果，1998 年，苹果非常重要的电脑产品线复出后的初代产品 iMac，却是一个蓝色外壳的产品。

乔布斯从发布 iMac 的舞台上走下来，非常沮丧地说，“我很喜欢 iMac，但是我们选错了颜色。”但接下来他所做的事情不是让它变得黑白，而是让它变得更加炫彩。

乔布斯把一群设计师叫到办公室，让他们展示大量不同的颜色、透明度、纹理和光泽，但都不合他意，最后他对他们吼道：“You guys suck, get the fuck out of the room.”（你们太蠢了，滚出去。）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设计师们又调出了 15 种颜色。乔布斯爱上了这些鲜艳的色彩。于是世界迎来了苹果历史上最花哨的一组电脑产品。

五款水果配色风格的电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立即将销售额提高了 24％，并推动苹果公司在两年内实现了第一个盈利季度。同时，它促使人们对个人电脑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从笨重的灰盒子到“个人配件”。有史以来第一次，电脑的颜色成为了消费者自我风格表达的一部分。

历史是如此相似。今天的苹果也希望通过提供多彩配色而让买 iPhone 这件事变得没那么沉重。唯一不同的是，乔布斯对 iMac 的调整发生在该产品线蒸蒸日上的时代，而 iPhone 如今已经不比当年。

在苹果不管做什么都能引起全世界消费电子品牌模仿的时代，iMac 的炫彩外观引发了一系列效仿，但乔布斯迅速地摆回了另一个极端。

世纪之交，苹果推出了仅有白色的新款 iMac、iBook 和 iPod。在那以后，苹果也尝试了其他颜色，但仅用于很小的设备，比如 iPod Mini，iPod Nano 和 iPod Shuffle。其余产品一直坚持黑色，白色和银色。

在后面的几年里，它的调色板进一步缩小。2007 年，初代 iPhone 诞生，只有银色。后面长达 5 年时间里，iPhone 都只有黑白银三色。2011 年，它停止了最后一台白色电脑的生产，即低端 MacBook，现在的 MacBook 全部铝制，只有灰金银三色。

2007 年的初代 iPhone 只有银色款

苹果确实是在两极间摇摆，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苹果公司前 Mac OS 用户体验组设计总监 Don Lindsay 说，“乔布斯总会领先一步。”在全世界的电脑都采用黑白配色，且大而笨重时，他就要涉及一个五彩斑斓、透明外壳的电脑。当整个行业开始变得非常丰富多彩且贪婪时，他又决定走上极简主义的道路。乔布斯和苹果的审美不是一成不变的，它这么做，是因为市场需要。

在很多人第一次“花重金”用上智能手机的时代，黑白银三色看起来确实更高级、更商务。相比那些五彩斑斓的山寨机，它似乎更值得你花上几千元。反过来想也是一样的。面向中端消费人群的 iPhone 5C，必须得使用塑料外壳，并且五彩斑斓，看起来像玩具一样，有点廉价感，才不至于影响苹果昂贵的主流旗舰机的销售。

2013 年五彩斑斓的 iPhone 5C

当我们在谈论苹果领先行业的那些创新时，实际上说的不仅仅局限于硬件和软件的升级，乔布斯选择色彩的艺术也很值得玩味。但近两年来苹果发布会后，大众常有遗憾之声，不论在硬件还是软件上，那种划时代的产品带来的激动感都在逐渐消失。但在历史的漫长进程中，天才般“从无到有”的突破性创新本身就是很罕见的，更多的只会是微小的升级和调整，所以也无需太过严苛。

暗夜绿很好看，也许今年能够为苹果硬件销售部门减轻一些压力。但它为整个行业和市场带来的影响不会太大。毕竟很多安卓机早两年就开始在这上面下功夫了。

除特别标注外，本文所有配图均来自于苹果官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