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当艺术和创意遇见社交媒体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如何让“王谢堂前燕”一般的高雅艺术,进入“寻常百姓家”?在社交媒体全面融入生活的今天,如何让展览与游客更好地互动,如何运用社交媒体为展览造势,如何用最新潮的方式促进“高冷艺术”的普及等问题在本文都将有所讨论。
2016年,冰淇淋博物馆在纽约开馆,街对面就是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当时与其说冰淇淋博物馆要和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争奇斗艳,还不如说它只不过是人们好奇心驱动下的产物。冰淇淋博物馆的墙被刷成柔和的粉红色,有个屋子里的冰淇淋像吊灯一样挂着。馆内还有个冰淇淋三明治秋千和喷水池。就连博物馆创始人玛丽莉丝·波恩(Maryellis Bunn)和马尼什·沃拉(Manish Vora)也经常穿着粉色泡泡糖形状的服装在馆内活动,仿佛他们自己也是展品。
一年以来,冰淇淋展览到过三个城市,冰淇淋博物馆已经刷爆了Instagram(Instagram是美国一款支持iOS、Windows Phone、Android平台的移动应用,允许用户在任何环境下抓拍下自己的生活记忆,选择图片的滤镜样式,一键分享至脸书、推特或者新浪微博平台上。不仅仅是拍照,作为一款轻量级但十分有趣的App,Instagram 在移动端融入了很多社会化元素,包括好友关系的建立、回复、分享和收藏等。译者注)。24万多人关注了博物馆主页,无数人在自己的空间里晒了在博物馆拍的照片(Instagram没有显示某地具体有多少张照片分享到了空间上,但是有66000多张照片都@了冰淇淋博物馆)。这些在Instagram上的分享让大家对冰淇淋博物馆心向往之:在纽约,单价18$的300000张门票开售5天之后售罄;上个月在旧金山站,即使票价涨到了38$一张,90分钟之内接下去六个月的门票也被好奇的游客一扫而空。
波恩认为Instagram对自己开设和运营这个博物馆并没有很重大的影响,她说:“我不觉得社交媒体驱动着我们做事。”但是我们很难跳过Instagram,我们还是要承认一连串在Instagram的分享是博物馆大受欢迎的部分原因
在旧金山站,博物馆内有一个房间里布满了巨大的樱桃和棉花糖云朵;在洛杉矶站,有个房间的天花板上挂满了一串串粉红色和黄色的香蕉。博物馆建议游客花90分钟参观博物馆,几乎所有游客一路都在忙着拍照。
波恩今年25岁,深知Instagram风格照片的吸引力。她的个人空间主页上有很多照片:在夏威夷浮潜;睡在马尔代夫青绿色水面上的一个吊床上;还有在博物馆内的许多照片,比如在一个小屋子里转呼啦圈,坐在白色独角兽上舔冰淇淋等。所以说,虽然冰淇淋博物馆的确有雄心壮志,绝不仅限于在Instagram上传播,但不可否认,社交媒体对冰淇淋博物馆的大获成功帮助甚大。而馆内其它装置,比如提供恰到好处的光线、背景和将创意转化成现实的装置,都是为了让门票物有所值。
有人说“为instagram而生”的展览反映了现在以自拍为主导的文化现象,然而这种现象并非起源于像冰淇淋博物馆这样的地方,它发端于互联网,然后传播到其他领域——大自然,饭店,甚至是当代艺术世界。
2015年,史密森艺术中心的伦威克画廊(Renwick Gallery)开设了名为“奇迹”的展览,展览以浸入式体验的方式展出了九位当代艺术家的作品。有个房间的展品是一个由60英里长的毛线编织而成的彩虹棱镜;另一个房间的壁纸上贴满了昆虫死尸;还有一个房间放了10个由索引卡堆叠粘贴而成的小塔,就像10个火山岩一样在游客眼前若隐若现。看过展览的人会觉得这些作品怪异而又美丽,同时还带有一丝神秘和不解。这就是Instagram风格。
“奇迹”展览在社交媒体上火了,来伦威克画廊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展出的6周内,游客数量比过去一年到艺术中心参观的人数还多。画廊顺势而为,贴出告示鼓励人们在Instagram上分享照片。策展人尼古拉斯·贝尔(Nicholas Bell)当时对华盛顿邮报说:“坦率地说,我们都大吃一惊,我们也很想知道他们在Instagram上说了什么。说‘我来这了准备发照片到Instagram’吗?我对这种第一人称的叙述角度很感兴趣。”
三年之前,“雨屋”在伦敦巴比肯艺术中心展出。那是一个神奇的小屋,当游客从屋顶下走过时,前方的一帘雨幕就会戛然而止,游客仿佛可以控制天气。这件小屋随后还到过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洛杉矶艺术博物馆还有世界其他地方的博物馆,但是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却是Instagram,上面有数千张与之相关的照片。
纽约犹太博物馆数字总监费佳佳(Jia Jia Fei),去年在TED Talk(TED指technology, entertainment, design在英语中的缩写,即技术、娱乐、设计,是美国的一家私有非营利机构,诞生于1984年。该机构以它组织的TED大会著称,这个会议的宗旨是“传播一切值得传播的创意”。 每年3月,TED大会在北美召集众多科学、设计、文学、音乐等领域的杰出人物,分享他们关于技术、社会、人的思考和探索,译者注)上做了一个题为“Instagram时代下的艺术”的演讲,她说:“最近几年,通过互联网传播的视觉展览数量与日俱增。回望过去五年在Instagram上的展览以及Instagram存在的方式,你会看到草间弥生和她的无限境屋,纽约现代艺术馆的雨屋,还有像James Turrell此类艺术家的作品。这些艺术家确实很有影响力,但是社交媒体的推波助澜赋予了这些作品新的意义。”
雨屋不是为社交媒体而设计的,但是它在互网上的成功说明了人们对这类展品的渴望。 在一些城市里,人们不惜排队八个小时就为了体验一回,然后拍照留念。 对另一些人来说,这里蕴含着一个巨大的商业市场。
数字媒体品牌Refinery29的执行创意总监兼联合创始人比罗·加拉蒂(Piera Gelardi)说:“我注意到像草间弥生的“水上萤火虫”展览突然间吸粉无数。我认为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借机让人们接触到新的艺术作品和概念,同时也为大众创造一个成为明星的空间。”
今年是纽约Refinery 29的弹出式安装空间29Rooms推出的第三个年头。(展览将于今年冬天抵达洛杉矶;门票价格从19美元到85美元不等,门票已售罄。)展览主打人类的冰雪地球和由蓝色泡沫块铺成的“云池”,29个主题房屋均有分布。
和波恩一样,加拉蒂谈及展览中的各种装置时说到:“它们并不是只为instagram而设计。有些屋子探索的是深层次的主题,比如身体意象和性别,而不是单纯地为游客提供拍照的机会。但是我也知道,人们来29Rooms的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拍照,这也是他们参观体验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加拉蒂说:“我们首先考虑的是游客的参观体验,游客在每个房间和作品的互动感。然后我们还会考虑:游客如果拍照效果怎么样?如何以让游客拍照满意的方式布景?如何让游客有种当明星的感觉?”
距离冰淇淋博物馆半英里的地方有一个彩色工厂,这个12000平方英尺大的空间里有15个互动色彩体验实验室。在其中一个房间里,一个奶酪泡芙,一条金鱼和各种量器,就构成了一个橙色的舞台画面。在另外一间屋子里,一个明亮的黄色球坑正吸引着游客跳进去玩耍。也许最具代表性的要属五彩纸屑室,彩色纸做成的小方格像刚刚飘落的雪一样覆盖着房间。
彩色工厂的创始人乔丹·费内(Jordan Ferney)靠互联网发家致富。他开了一个关于潮流生活方式的博客,叫做“快乐的一天”。在社交媒体上,他的博客以其异想天开、色彩缤纷的DIY创作而备受青睐——所以,费内的博物馆看起来或多或少像他自己的Instagram照片集合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们说,‘哦,好吧,把一群艺术家和创客集合在一起,大家一起来一场颜色实验会不会很有趣呢?’”费内说, “我想(彩色工厂)做的东西一定是你平时无法体验到的,不管是从天而降的100磅五彩纸屑,还是穿过满是丝带的房间。在设计彩色工厂时,费内要求每个房间都必须像照片一样好看,要让参观也变得趣味横生。如果你不喜欢那里的照片,那你还来参观什么呢?我们必须做出一些调整,比如在照明上,也许温暖的灯光会让人感觉更舒服,但是白光会让照片放到Instagram上之后显得更好看。”
费内说:“人们通过自拍感受一个地方的渴望不仅仅局限在我和其他同事创造的空间。我去纽约当代艺术博物馆的时候,发现每个人都在拍照,然后上传到Instagram。现在艺术已经发展成这种形式了吗?人们已经习惯用这种方式向世界传达自己的感知了吗?”
在21世纪,人们参观博物馆不仅仅是为了看展,同时也为了记录和复制展品。费佳佳在TED演讲中说到:“在前数字摄影时代,信息就是:我正在看到的和我已经看到的;而现在,信息则是:我到过,我见过,我自拍过。”
那么何处是艺术和Instagram照片的分界线呢?雷恩哈特(Ad Reinhardt)等先锋派运动画家的单色画与费内的彩色工厂里的蓝色屋子有什么区别?对于不太了解艺术史的人来说,他们可能会问:为什么国家建筑博物馆的那个名叫“海滩”的展品——在100万个白色塑料球中立着的以桌椅和雨伞为特色的1000平方英尺的设备——和颜色工厂内的黄色球坑不是同一类艺术形式?
费内说:“我们有一个疑问:这也算艺术吗?我可不觉得这是艺术,我只不过是召集了一批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在一起共事罢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两者之间的界限是相对清晰的。洛杉矶时报的艺术评论员克里斯多夫·奈特(Christopher Knight)说:“这些(指彩色工厂中的作品)娱乐产品不是什么具有巨大影响力的展品,充其量就相当于查克芝士家的奶酪拱廊或者乐高乐园内的星光大道。”
费佳佳说:“像洛威特(Sol LeWitt)这样的艺术家在他们的创作中也会用到绚丽多彩的墙壁。假如没有特定的情景,人们可能会认为他的作品是为了Instagram而创作的。但是艺术家的创作(与彩色工厂的实践)有一些细微差别。艺术家表达的是极简主义和创作这个作品的时间。如果那只是用来当背景的一片橘黄色墙壁,那么在那里增加一个空间就没有任何意义或价值。“
用最简单的话来说,这些空间出现的目目的是不同的。艺术家和展出他们作品的博物馆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引发思考,提出问题,探索颜色、空间材料和情绪。而冰淇淋博物馆这类装置的目的则更为商业化。冰淇淋博物馆在纽约巡展的时候得到了30家赞助商的支持,其中包括德芙(德芙是世界最大宠物食品和休闲食品制造商美国跨国食品公司玛氏(Mars)公司推出的系列产品之一)和福克斯广播公司(福克斯娱乐集团是世界娱乐行业的巨鳄之一,它的主要组成部分包括福克斯广播公司,以及其下属的29家电视台组成的电视网络;福克斯电影娱乐公司,及其下属的20世纪福克斯影业。);在Tinder赞助的“Tinderland”房间里,游客可以坐在冰淇淋勺跷跷板或者冰淇淋三明治秋千上。人们只需下载一个手机应用程序就能找到和他们“匹配的味道”。29间房屋中有7间是由品牌赞助的,其中包括由Aldo赞助的跑道,游客可以在用鞋子装饰的拱门下玩撑杆模型。这些品牌对游客体验影响因地而异,但品牌赞助的存在完全改变了这些空间的意义和它们存在的原因。
也许问题不在于这些空间是否包含艺术,甚至也与社交媒体无关,真正的问题是:我们从这些空间中获得什么?它们是否让我们思考、反思,并且学会从不同的角度看世界?亦或者你在这些博物馆里的体验就等同于你在网上晒的那几张照片?
在冰淇淋博物馆,至少你通过浏览Instagram上面的照片你就知道人们获得了什么。大部分人还是很喜欢这个别致的博物馆的——博物馆在旧金山的巡回展在Yelp(Yelp是美国著名商户点评网站,创立于2004年,囊括各地餐馆、购物中心、酒店、旅游等领域的商户,用户可以在Yelp网站中给商户打分,提交评论,交流购物体验等,译者注)上得了3颗星呢(满分5颗星)。但也有人评论,建议不要对博物馆报太大期望,博物馆只适合来拍视频和照片,然后发到Instagram和朋友互动。就个人而言,博物馆的展览维度单一,也不够梦幻,有人说: “炒作的成分多于内容,我不会花钱买票去看的,只会在网上看看朋友发的照片。”
原文网址:https://www.wired.com/story/selfie-factories-instagram-museum/
参考链接:
https://baike.baidu.com/item/Instagram/8550544
https://baike.baidu.com/item/TED/8095
https://baike.baidu.com/item/Yelp/5495392
编译组出品。编辑:郝鹏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