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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拍师的存储卡里,藏着甜宠剧的“财富密码”。
“侧拍老师往旁边站,不要挡着我们机器。”小许连忙后退两步,站到了摄影机后。在正式拍摄的每一刻,小许都要保证自己是一个“隐形人”。
而一到换场休息时间,小许又扛起摄影机穿过场工、摄影、化妆,紧跟男女主演的脚步。
“这场感觉怎么样?”抓住男主角休息的间隙,小许赶紧抛出了几个昨天就准备好的问题。
《爱的二八定律》拍摄现场路透
今天是小许跟组的第八天。每天按照剧组的节奏出工、收工,观察、记录片场的状况,是他作为侧拍师的工作日常。每天收工后,他会收到第二天的剧组安排,包括哪些演员、什么戏份,在晚上复盘的时候,他需要把全天拍摄的素材整理成跟组日志,和第二天的通告单一起打包,发给策划莫娜。
莫娜很愁,倒不是因为大晚上收到工作信息。从侧拍的消息来看,当天随采时主演状态不好,没有和镜头互动,第二天拍摄的又是激情戏,大概率不让跟。“毕竟刚开机几天,演员还没能进入角色状态,这几集的花絮会比较单薄,具体看剪辑师发挥吧,最后把一些互动和动作放大,包装一下。”
最终“兜底”的剪辑师,除了按照策划早前制定的计划剪出部分内容,也需要在10个T的素材基础上二次创作。“甜宠剧重点就是CP,卖点就是甜甜的恋爱感觉。”
甜宠剧盛行,观众嗑糖的热情从剧内蔓延至戏外,物料愈发受重视。有从业者透露,如今再小的甜宠剧,在物料方面都有“大几十万的预算”。
大物料时代,综合性物料公司禾一映画一年的产量能够达到500-800支视频。五六个人同时跟进一个项目,30多人同时跟组,在这条工业糖精流水线上,策划、侧拍、剪辑一环扣一环,最后呈现给观众一颗包装精美的糖。
行业正在迅速工业化。在这种环境下,娱乐资本论对话了北京禾一映画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创始人徐雄、剪辑师小米(化名)、策划莫娜(化名)、侧拍师小许(化名),揭秘“撒糖师”的工作模式和高甜花絮的诞生。
新职业04:撒糖师
薪资待遇:“小甜宠剧,大几十万”
岗位职责及要求:希望你是国家一级嗑糖选手、当代列文虎克,让每一个高甜瞬间无所遁形;懂营销,懂嗑学,甜到观众心里去和戳中粉丝肺管子,会其中一样即可。优先考虑资深抖人。
“我比较愿意跟甜宠剧。”
小许告诉娱乐资本论,甜宠剧大多都是年轻演员,现场氛围活跃。同时年轻演员更懂“营业”,更喜欢和镜头互动。
进组拍摄《国子监来了个女弟子》后,赵露思在抖音发布的第一条片场相关视频点赞量高达179.4万。剧集官抖也在评论区和女主角互动:只有我拥有背后的故事。
官抖发布的第三视角视频内,赵露思招呼着片场的国子监男团出镜,一起拍当时抖音站内最火的“下一场派对”。赵露思的流量、抖音的热点、片场欢乐的氛围,把这支视频点赞量送上180万,成为官抖发布的热度最高的花絮。
“甜宠剧的演员很活跃,导演也比较年轻,喜欢跟我们侧拍师互动。甚至还有遇到过那种,刚才那个侧拍没有抓到,特意喊侧拍过来再走一次。”年轻演员习惯在镜头下随时表现自己,但部分演员会觉得侧拍镜头会影响自己拍戏,这对侧拍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现在侧拍师和艺人的互动越来越多,很多片方会要求,要找一个灵活的侧拍师,这演员更容易出东西。”在不影响演员表演的情况下,小许会和演员、导演聊一些创作相关的想法。“不要太有距离感。其实大家都是工作人员,在一个剧组大家也都是一起在工作。”
侧拍师背后,是策划的全力支持。
策划首先根据项目的特点、各类物料的需求量制定方案,让侧拍对剧集有基本的了解,拍起来更有针对性。等到侧拍进入片场后,策划需要跟进拍摄过程中每一天的内容,画出重点戏份,设置随采问题。
“就甜宠剧这个类型来说,我们要充分捕捉演员在戏下的一些互动。”随着群众嗑糖热情不断高涨,高甜、欢乐的花絮频频出圈:《传闻中的陈芊芊》的咬耳朵NG花絮、《下一站是幸福》吻戏拍摄时导演代替宋茜和宋威龙拍吻戏;《从结婚开始恋爱》花絮中导演指导龚俊“亲肚子”,被调侃为“不能播系列”。
“戏下的部分,演员之间是有一些互动的,我们会通过后期的剪辑来放大这部分效果。有的可能只是演员之间正常的互动,没有特别过分,或者说像剧中的一些动作,但是可能经过后期的加工以后,更有撒糖的感觉,以便于营销使用。”小米解释道。
什么样的甜宠剧物料最受观众喜爱?
莫娜这样总结最受观众喜爱的三种类型的物料:
第一类是特别符合粉丝期待的,包括体现演员的真实状态、戏内戏外的高光时刻,偏重粉丝向。比如她们为《你是我的荣耀》设计的多支物料。
一方面,演员在剧中尝试不同的新职业、新身份,物料设计方面也会尽量围绕这一点。
另一方面,镜头记录下的演员为拍戏作出的努力,也会如实展现给所有观众。“比方说我们拍《理想照耀中国》里有一些流量演员,他们都为了抢拍摄进度,在现场不用替身。我记得的是邓伦在悬崖上那一段,非常辛苦。这些物料都是粉丝会喜欢看的。”
而甜宠剧最能戳中粉丝的往往是一些细节。“《司藤》有一场戏是景甜和张彬彬要掉到坑里。拍摄时景甜没有站稳,这时候张彬彬就很礼貌的扶了女生一下,就这么一个很小的点。”
第二类则是“反差”系列,超出所有人预期的,最典型的就是《陈情令》的九分钟花絮。观众对于演员关系的预设往往来自于剧集,但当在剧中亲密无间的魏无羡和蓝忘机,“下凡”成了在片场互相调侃、“攻击”对方的肖战和王一博,冲击性极强,也让这支没有后期痕迹的原声花絮迅速出圈,引发大面积讨论。
不过,相比于其他题材,甜宠剧花絮想要打反差效果出其不意,风险指数太高。“《陈情令》本身已经到了一定的热度,所以可能无论发什么物料,粉丝都会爱看。”
最后一类统称为创意类,禾一最近的一支创意类视频是正午阳光新剧《开端》的开机官宣。视频被分割为上下两个画面,分别是饰演肖鹤云的白敬亭和饰演李诗情的赵今麦。背景极简、黑白色调,画面不断闪动,莫比乌斯环的标记不停闪现,男女主演的位置突然颠倒。
这样一支有故事感的花絮,是策划根据剧集类型和前期营销重点设计出来的。“研究这个项目之后,我们觉得第一个点是悬疑题材,因为这是正午第一次尝试悬疑类型。另外剧的节奏很特别,在一个时间的循环里,是‘无限流’。”结合悬疑感和“无限流”,莫娜找到了莫比乌斯环这个符号,在演员试装的时候就拍摄了剧集的首支视频物料。
符合以上三点的物料,只要“一个点找准了”,就能自行发酵。
比如《司藤》中“司藤秦放含血吻”的花絮。剧中控制不住体内赤伞之力的司藤主动壁咚秦放,男女主角的感情线由虐转甜,成就了名场面。配合这一名场面放送的“史上最长花絮含血吻”,记录了这段吻戏准备中的过程,导演监视器的画面右下角,时间码持续滚动,后期直接配上了倍速特效和“史上最长壁咚接吻”的花字,最后现场的工作人员都被“放肆藤你”甜到结巴。
这样一条简单的花絮,剪辑后期上没有技术难点,但出圈效果极佳。随着#秦放司藤含血吻#登上热搜后热度高涨,CP粉纷纷要求“这样的花絮请给我来一打”。“当时也是找准了,觉得这个点肯定是粉丝爱看的,所以一放出去整个花絮就很火。”
这也是由甜宠剧的特殊属性决定的。相比悬疑题材、现实主义、主旋律等其他题材,甜宠剧最显著的特征是视觉系。“甜宠剧演员要好看,画面、色调、影像、风格也要唯美,CP感还要强。整体来看,这类剧的花絮技术上好做,但创意上比其他类型更难。”
大物料时代,谁在偷偷发力?
在内容之外,撒糖师需要操心的另一件事是“如何批量生产”。
“我们通常一年的产量是在500-800支之间。而今年到现在Q2才两个月,我们就已经做了好几百支了。”徐雄介绍道,目前公司正在跟组拍摄的项目就有16个,30多人同时跟组。每个项目需要项目经理、剧照师、侧拍师、策划编导和剪辑包装,五六个人分工明确,不再是以往侧拍师既拍又剪又策划的传统模式。
“2018年之前,大家对物料的需求量主要是海报这类平面物料,视频这块有几个常规的就可以,但是到2018年、2019年,真的有一些片方找我们做一百支视频。一部剧做五十到八十支,甚至近一百支,是普遍情况。”
这近百支视频物料中,90%都会在剧集开播前就准备妥当。通常会富余10%左右的量,等到剧集播出后再根据粉丝的反馈或者营销重点、热点变化调配。
相关业内人士透露,平台的S+、S、A、B级剧集对物料的需求也相应分级。“几十万到上百万的预算,视项目情况而定。”追加预算的情况时有发生,当然,后续出圈效果不明显的剧集,即使前期承诺的大笔预算也会变动。
五十支起步,一百支再追加,流量争夺战的战场从剧内延伸至剧外,大物料时代已经到来。流水线上的每一个工种都更加专业,更具营销思维。“撒糖师”也在行业自上而下的“变革”中诞生了。
在量和质之外,撒糖师要面临的另一个大问题是环境的变化。2018年后,勃兴的短视频在剧宣领域的作用愈发凸显,同时以强大的媒介影响力改变了电视剧受众的追剧习惯。
徐雄将微博上的受众归为“业内、影迷、粉丝”三类,在他看来,如今微博物料更偏向于内容向,比如剧集制作特辑;而抖音等短视频平台上的物料,更偏重行为向,比如演员营业互动花絮。这类物料相比微博更加短平快,更容易出圈。
自带流量的主演们,让甜宠剧剧宣在短视频平台上如鱼得水。以The9成员孔雪儿主演的《潇洒佳人淡淡妆》为例,自开机以来,官抖更新的视频中大部分都是粉丝向福利,孔雪儿穿古装跳舞,晏紫东在旁边充当“人形支架”的一条视频就有2.8万的点赞。“其实甜宠我们很多是要及时捕捉互动的,比如主演跳个舞等,粉丝更喜欢真实的互动。”
但随着观众审美水平的提高,传统的粉丝向、内容安利向视频已不能满足观众的多元化需求。以往侧拍、策划编导、剪辑是走在观众之前的领路人,用专业技能和专业审美引导观众。而如今,观众的想法成了片方做剧宣物料时最重要的意见。
“我在分析作品时,也在分析观众。”在负责甜宠剧物料时,莫娜考虑最多的是如何在甜的基础上叠加新的内容。对她来说,一方面不得不根据观众需求放大糖点完成所谓基本任务,另一方面也要继续尝试用审美、创意吸引观众,为物料增值。
少女心永不过时,甜宠剧永远是刚需。但无论这颗糖包装得有多精美,总有让观众吃腻的时候。对撒糖师来说,惟有不断追随观众的脚步,更换糖纸、提升口感,才能让观众永远活在这座梦幻的糖果工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