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锌财经”(ID:xincaijing),作者 许怡雯,编辑 大风。36氪经授权转载。
继孙正义之后,孙宏斌也开始卖资产了。过去几年,在资本市场翻云覆雨的两个“老孙”,似乎在无可控的“黑天鹅”翅膀下,败下阵来。
十天内,经历美股四次熔断的不止有巴菲特,还有这孙氏两兄弟。
如果说“我太难了”可以作为孙正义2019年的关键词,那么“难上加难”就是孙正义2020开年的写照。
这个往日风头无两的“互联网背后的男人”被推到了岌岌可危的悬崖边。日前,孙正义不得不宣布质押420亿资产用于回购软银股份,其中包括124亿美元的阿里股份。
与此同时,在大洋的西边,另一个“老孙”也正遭遇着这场经济风雪的摧折。3月27日,经过了房地产尸横遍野的一年,一向信奉“冲冲冲买买买”的孙宏斌也宣布要卖资产、减负重,蜷起羽翼老实做人了。
一个传奇的跌落总是比它升起时更加令人瞩目,回顾两个人过去了二十年,走过的轨迹竟然惊人的相似。
2019年11月6日,软银上空的天是灰暗的。软银发布了二季度财报,这是十四年来的第一个季度亏损。孙正义作为首席执行官出现在新闻发布会,巨大的舞台将这个矮小的身影衬得有些卑微——尽管在此之前这个形容词与孙正义本人相去甚远。今天的孙正义,嘴角向下,眉头紧锁,着实有点尴尬。
孙正义在发布会 图源网络
“就WeWork而言,我犯了一个错误。”孙正义不得不坦言自己的误判,“我高估了亚当(WeWork创始人兼CEO)的优点,至于他的缺点,在很多情况下,我都视而不见,尤其是在治理方面”。
相比孙正义,孙宏斌醒悟得更早一点,2018年他就宣言:“谁要乐视?我九折卖!”
时间回到2017年,距离阿里巴巴上市已经过去了三年,孙正义急需寻找下一个马云来震惊世界。正在这时,他遇到了亚当·诺依曼,WeWork的创始人兼CEO。虽然现在看来,亚当·诺伊曼和孙正义的这次相遇是一场悲剧。
“在战斗中,疯狂比聪明要更好,WeWork仍然不够疯狂。”第一次见面,孙正义对诺依曼这样说。“疯狂”是孙正义的风格,也是他的经验。他希望找到一个疯狂的梦想合伙人,却不知亚当·诺依曼比他更加疯狂。
WeWork创始人兼CEO 亚当·诺伊曼 图源网络
2017年10月在波士顿举行的福布斯30 Under 30峰会上,诺依曼穿着白T恤,上面印着一句话:“我们是人类。”这句话彰显了他的无限野心:“我们一直想创立一个能在世界上发挥影响的公司。”诺依曼将WeWork的目标定为全人类。不拘小节、充满理想,自信洒脱,孙正义在这样的诺依曼身上看到了1998年的马云。
野心让这两个冒险家不谋而合。孙正义和诺依曼的第一次会谈只进行了30分钟,孙正义就拍板向WeWork注入第一笔资金:3亿美元,WeWork也开始了疯狂的扩张之旅。
同样是2017年,新年伊始,北京的风雪还在刮,“融创乐视战略投资暨合作发布会”的场内正热火朝天。面前的长桌被铺上华丽的白色桌布,背后是象征着梦想和冒险的蓝色背景,上面有乐视和融创的logo,贾跃亭与孙宏斌两人并肩坐在中间,身后的大屏幕上写着:同袍偕行,共创未来。
兄弟情深,是这场发布会的关键词。孙宏斌对着台下大说特说自己和贾跃亭的惺惺相惜:“有些人认识很多年你还是觉得陌生,有一些人一见面经过短时间的交往就觉得很亲,像兄弟。”贾跃亭坐在边上双手捧住自己的脸,笑出一脸羞涩和腼腆。
孙宏斌和贾跃亭在融创乐视战略投资暨合作发布会 图源网络
在36天前,孙宏斌第一次见到贾跃亭,因为正面临着资金链断裂的贾跃亭急需出售三里屯的一块地产。互联网梦想讲解员和房地产传奇书写人在这个冬天碰面了。
根据孙宏斌的叙述,这一次会面他和贾跃亭谈了六个小时,“以前,我完全不知道互联网是门什么生意,我花了很长时间来搞清楚什么是生态,最终我弄懂了乐视”。孙宏斌被贾跃亭的“生态梦想”所打动:“我用了生命中最宝贵的36天决定投资乐视150亿。”
孙宏斌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仅仅宣布投资乐视三个月后,乐视就被爆出高额负债。343亿的负债,两倍于孙宏斌给的150亿,谁来填这个窟窿?
2017年9月,贾跃亭扔下一堆烂摊子溃逃洛杉矶。被迫接手乐视的孙宏斌作为董事长在发布会上潸然落泪。“在投资乐视之前,我这辈子已经没什么遗憾了。但在投资乐视之后,如果不把这个公司搞好,我这辈子就真的有遗憾了。”话毕,孙宏斌摘掉眼镜,揉去了泪水,却揉不掉满眼的血丝。
图源网络
2018年1月,当初和贾跃亭兄友弟恭共谈梦想的场景依稀还在眼前。孙宏斌最后一次以乐视董事长的身份出席投资者交流会,当被记者问到“现在还觉得搞不好新乐视会是一辈子的遗憾吗?”时,孙宏斌悲凉地回复:“如果仍然没有办法,那也只能是遗憾了。”
这个希望自己能成为力挽狂澜的“白武士”终究是被“梦想”这个词所骗,一起卷进了乐视这个没有底的漩涡。遗憾已经成为了定局。
2019年乐视网全年营业收入只有4.9亿元,亏损却高达112.82亿元。贾跃亭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宣布破产重组,曾经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孙宏斌如今也只能感叹一句愿赌服输了。
这个时候的孙正义正在“下一个阿里巴巴”的美梦中徜徉,不知道现实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泼冷水。2019年10月,WeWork上市失败,估值暴跌至100亿美元,比起预估上市时的600亿美元,缩水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让孙正义骑虎难下。从第一笔融资开始,软银对WeWork的输血已经超过了100亿美元,持股达到29%。此时撤走无异于将100亿美元打了水漂。亚当诺伊曼在这个时候离开了风雨飘摇的WeWork,成为大厦崩塌前最后一个既得利益者。
图源网络
接管WeWork成了孙正义唯一的选择,为此软银不得不咬咬牙又掏出了80亿,累计189亿美元。而这个时候,WeWork的估值已经只剩70亿美元了。
亚当·诺依曼,那个曾经满载了孙正义第二个“莱比锡”的希望,却带来了他的投资生涯“滑铁卢”。WeWork成了“孙正义迄今为止最失败的一次投资”。与此同时,孙正义“共享经济”帝国的另一员大将Uber也在经历估值腰斩的至暗时刻。孙正义再一次抓住了世界的目光,只不过以失败的方式,接受的是嘲讽的目光。
孙正义为什么这么相信WeWork,不是因为相信诺依曼,而是因为相信时势。
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裂的时候,孙正义陡然从世界首富的位子摔到破产的边缘。但是凭借着对互联网产业的不断加码,软银重新打回了自己的天下。
孙正义的崛起是借了互联网经济的东风。经历过起伏的人都自负,所以当所有人都认为诺伊曼是个骗子的时候,只有孙正义相信WeWork会是改变办公模式的先锋。
柳井正,日本第二大富商,也是软银集团的董事,评价孙正义:“有个坏毛病,就是兴趣点不断变化,这也想干那也想干。”孙正义太想要干大事,太想要改变这个世界。说白了,孙正义深谙风口的神奇,他要做的就是抓住每一个风口,把所有人吹上天,他就能坐享其成。
同样借到东风的还有孙宏斌。1994年8月,尚未刑满释放的孙宏斌跟着狱警出来采买东西,辗转联系到了老东家联想董事长柳传志。小饭馆油腻的桌子上,面对这个把他送进监狱的人,孙宏斌开口要借五十万,做房地产。搭上了房地产的这班顺风车,孙宏斌在第十年内跻身胡润百富榜第91位。
孙正义和愿景基金项目 图源网络
时势造英雄,英雄们岂会不知一个成功的风口,得有风才有猪。2017年5月,在开往沙特的湾流商务飞机上,孙正义正在准备给沙特的石油大王们推荐一个来自东京的礼物:“愿景基金”。
PPT上写着孙正义原本的募集计划:300亿美元——这已经超出了当时世界上所有的私募基金规模。孙正义对着电脑屏幕思考了一会儿,按下了删除键,转而敲下了一个12位数字:1000亿。然后对旁边目瞪口呆的副手说:“Life’s too short to think small。”(人生苦短,目标要大。)
而面对着已经走向成熟的房地产业,孙宏斌又怎么会对隔壁如火如荼的互联网没有垂涎之意呢?对一个身在山顶的登山者最具吸引力的就是另外一座山。这样看来贾跃亭的确是一个绝佳的梦想贩卖人,他把乐视生态这个梦想卖给了广大投资者,也成功卖给了孙宏斌这个老江湖:“卖房子多无趣,来玩互联网吧。”
孙宏斌信了贾跃亭,他以为150亿可以造起足够的风把乐视吹起来。孙正义成功凑到了1000亿美金,愿景基金成为了孙正义手上最大马力的鼓风机,把所有的猪都吹上天。
但风是会变的。当150亿填不了300亿的坑,当愿景1000亿美景全都花光了,风也就没了,掉下来的猪将这两个孙大圣砸得头破血流。
东风停了,雨也来了。经济下行的情况下,如火如荼的造风运动一结束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资本大撤退。天使们纷纷飞走了,计划1080美元的愿景基金的二期只筹到了25亿美元。而经过大洗盘的房地产业也并不如往日那么风光。正可谓:时势造英雄也败英雄。“孙氏兄弟”的大溃败看起来是所托非人,其实是大势所趋。
黑天鹅降临,没有一块地方可以摆脱羽毛的袭击。孙宏斌花200亿买到了一个教训,赶紧回到自己原本的赛道房地产准备迎击新的风雨。而孙正义还在共享经济的这个曾经的风口、现在的深潭里泥足深陷,只能断臂求生。
“损失700亿美元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孙正义接受彭博电视台主持人鲁宾斯坦(David Rubenstein)专访时被问到这个问题。彼时的他距离世纪初的那场跌落已经过去了17年,手里握着阿里巴巴和ARM这些含金量十足的成功案例,他可以很淡定地说:“总之,我熬过来了。
如今,“太难”孙正义为了度过新难关不得不卖掉心爱的阿里。一向高歌猛进的“并购狂魔”孙宏斌选择了战略防守。他们都是从泡沫里爬起来的人,所以也应该知道,潜伏千里是为雷霆一击,如果没有了那一击,潜伏就变成了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