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蚂蚁
出品:IT爆料汇
少有一家上市公司幸运如网易有道——上市四个月后,所属的在线教育行业幸运地吃到肺炎红利,股价在两个交易日内暴涨80%以上,日K图划出一道醒目的“一步登天”。
从资本市场表现看,毫无疑问,在线教育行业已进入狂欢。
在美股市场,新东方、好未来等布局较早的教育巨头均迎来股价上涨。在以炒概念见长的A股市场,世纪天鸿因主营业务涉教育连板一周,尽管公司在7日发布公告称在线教育业务对业绩影响有限,恳请投资者注意投资风险,但截至2月11日午间,该股仍被10万手买单封死涨停,七连板基本坐稳。
眼下,疫情几乎是肩挑背扛把在线教育抬到时代前沿,行业以往两个最大痛点:获客成本高和用户需求非刚需随着新冠病毒的到来被打破。
网易有道2019年Q3财报显示,其单季度获客成本约为974元/人,比站内付费课平均单价905元更高。网易有道每拉一名客户,大概要亏69元。而新冠肺炎疫情到来后,几乎全中国的家长都在检索在线教育的相关信息,在线教育行业的流量将迎接一轮“双十一”级别的暴涨。按照东方优播CEO朱宇的说法,一场疫情为互联网教育机构节省了近千亿元的推广费。
几乎所有平台都陷入疫情时期的忙碌中:制作疫情科普课,整理针对中小学生的公开课,部分赠送付费内容。其中不少内容需在APP端登录查看,仅此一役,相关APP的新用户增量就相当可观。在资本的敏锐嗅觉下,在线教育的狂欢在资本市场最先上演。随着全民远程教育的大幕逐渐拉开,预计有更多狂热的故事在这条赛道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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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量的狂欢
在硬币的另一面,狂欢节的氛围明显淡化了许多。
子健是一位线下培训机构的老师。受此次疫情影响,他所在的机构要求教师使用第三方直播软件统一线上授课,他不得不在家中为他1对1负责的学生远程讲课。
对于线上授课的新要求,子健显得十分不适应:“我们隔着电脑屏幕上课,孩子一节课上四回厕所,我只能对着屏幕那边的椅子发呆。有个学生性格活跃,这次转线上课后,心态放松了不少,需要提醒好几次才能认真听课。”
对于教师和学生双方来说,线上授课都是一种全新体验,难的是双方从零到一的过程。有老师表示:无论是腾讯课堂还是钉钉,线上授课时,老师都无法看到学生,只能看到学生的在线状态,提问题让学生来回答。所以上课时家长最好能在旁边旁听,如果家长没有时间旁听,网课就保证不了上课的质量。
在此次接受调查的一线教师中,绝大多数对线上授课的场景不够适应。一位由线下转线上的大班老师表示:“今天刚上完(线上)课,感觉没人回应很尴尬,然后自己还得劲劲地讲……”
对于已有的网络课堂来说,此次疫情的影响则小得多。一位学而思网校教师表示:我的班级和学生较为固定,除配合网校做免费的校内同步直播课外,疫情对我们影响不大。
一个显著的现象是,疫情时期热传的教育行业改革也好,创新也好,与教师们普遍无缘。
长期以来,教育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参与者,即教师方与技术方。前者为教育提供核心内容,后者为内容提供传播方式。前者以教师创办的培训机构为主,如新东方、立思辰等,后者以技术为主的互联网行业为主,如阿里的钉钉,腾讯的腾讯课堂等。
同样一个教师的思想,从前用口头表达,后来抄写在板书上,再后被做成Flash动画,用键盘敲在PPT里。现如今,这些内容插上AI大数据的翅膀,以无比精确、个性化的形式存在于课堂内外,作为教学者的辅助。
而冠状病毒的不请自来,是技术方的胜利。以腾讯课堂、钉钉、网易精品课为代表的教育技术方在疫情期间或提供免费内容,或提供授课平台,获得了新用户的海量涌入。字节跳动、B站、快手等玩家纷纷入局。由于被多个校方作为在线授课的主要阵地,钉钉甚至在一夜之间多出数万条学生的一星“好评”,蔚为壮观。
整个疫情期间的教育赛道,最显著的变化就是海量的用户需求涌现出来,就像人体面对新冠病毒时,会以发烧的方式吹响全体进攻号角一样,此时学生用户群体中硬件、软件设施无法适应线上教育的矛盾,正处于加速凸显与消解的阶段。从来没有一个时期像今天这样,每天有如此多的人在网络哭诉自己缺少接受线上课的硬件条件。
新冠病毒的肺炎疫情下,狂欢的是技术方,教师方几乎处于被动适应的状态。在资本市场上叱咤风云的大规模教育公司,几乎都懂得线上线下“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道理,就是为应对突发情况做未雨绸缪。
而疫情过后会有多少新用户留存,对于各家机构都是未知数。课外教育行业普遍认同的真理是:“没有必要为潮流而上课,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线上平台能够获得多少用户留存,取决于学生们接触到的新事物与他们自身是否适配。潮水褪去后,资本是否会由于“疫情新用户”的低留存率而抛弃在线教育板块,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小公司则普遍被此次疫情打了个措手不及,子健对IT爆料汇表示,小一些的机构完全可以在线下吃饱,没必要再消耗高额的精力成本和资金成本去线上和大鳄争肉吃。
疫情当前,一些体育、舞蹈类的小型机构因课程属性原因无法转移线上,因而遭受重挫。一些机构在线下课宣传中往往将实地的手把手教学作为卖点,因而在转移线上时难免要承受一部分退费要求。一位法律行业的线下课策划表示,她们的课程主要针对法学专业的大学生,其中有个很重要的环节叫作现场一对一模拟面试。一旦这个环节取消,整个课程将丧失不少光彩。
对于教师方来说,则把以前被忽略的线上授课技能重新回忆了一次而已。线上授课的”战时状态“不会成为常态,反而会成为学生偷懒的机会。
整体来看,疫情在教育领域强化了线上需求,打击了纯线下本地小机构发展模式的生存空间。影响几乎都是技术上的,对教师实际教学内容的影响并不大,语文还是那个语文,数学还是那个数学,只是师生双方变成隔着屏幕,讲课时多了某种电流律动的声音。
2
资本的狂欢
一位班主任朋友曾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在低年级的小学课堂上,孩子们都喜欢听一位外教老师上的英语课。这位老师也比较幽默,喜欢在课堂上带着孩子们一边做识词游戏,一边记忆英文单词。这样下来,每节课的氛围都显得欢乐有趣,致使校方、家长、学生,所有看到的人都很满意。
我以为这位老师将这样一个成功案例看在眼里,一定是要赞同外教的授课方式,想不到这位老师话锋一转:
“我当然也想像这个外教一样上课,试问哪个老师不想啊?用游戏的方式讲课,孩子也高兴,老师也轻松。可是行吗?课标的内容不加快点速度就讲不完,像这位外教一样,一节课就学几个单词,那么一个学期的课标内容得几个学期才能讲完?”
这个故事,大概能讲清楚义务教育与课外辅导的区别,前者受制于受众太多,教育资源紧张,因而必须强调效率,弊端就是有时节奏过快,淘汰率自然也更高。后者在资源上更宽裕,能够对个体实施智能家居般的定制,是前者的个性化补充,缺点在于普及推广的程度有限。
除此之外,市场化的教育都有个共同弊病,即资本的痕迹过于明显。在这篇热土,教师方和技术方更像两只木偶,资本方是木偶师。
如果观察当下前沿K12互联网教育品牌的产品发布,就会发现一些规律:线上教育的绝大多数产品当然是伟大进步,如利于教师书写的手写板、配备有数据库的,茫茫多的教学辅助小程序等。同样也有个性化定制类的游戏类、互动类产品,复杂,令人眼花缭乱,多有一个英文开头的复杂署名。
再直白些就是,这类功能作为基础设施的属性要弱些,吸引家长付费意愿的属性要更强些。
和健身场馆受盈利模式影响,不把核心资源放在运维而放在推广的道理类似,获客成本过高是线上教育的死穴,因而各机构难免将资源向前期宣传倾斜。近些年兴起的在线教育平台也是同理,如果你翻阅对比大平台名师的宣传封面、文案和娱乐直播平台明星主播的封面文案,会发现惊人的相似。
在此次肺炎疫情导致的全民线上教育热潮中,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是,线上教育的渠道、平台、技术、内容等等几乎完全由市面上几家大公司主导。在线下转线上的教师群体中,老师们除了认识阿里钉钉就是腾讯课堂,几乎不认识第三个线上授课平台。
一位受访教师认为,在线教育最大的优势,在于能够弥补地区间教育发展不平等的差距。在网络面前,偏远山区的孩子和上海大都市的孩子学到的内容是平等的。在线教育首先应该是基础设施,然后才是商品。
然而事实如此吗?
疫情期间,线上教育的推广遭受到不小的阻力,一批从未接触过线上教育,甚至从未接触网络的家长和孩子忙得手忙脚乱。在线教育原本是有优势的,好的平台能够强化家长在课堂中的参与感,例如让家长实时加入到课堂当中,每节课结束结合数据库为家长生成反馈报告,也可以收看课堂回放等。但在这一批“笨拙”的家长面前,线上教育的优势反倒变成负担。
加上部分机构在授课平台、设备的选择上不统一,也加重了家长负担。在网络上,一位老师吐槽过这样的情况,校方为线上授课下了死命令,但几家孩子就是完成不了。他们的父母外出打工未能返家,家中除了老人就是孩子,任何线上授课的命令都无法执行。
疫情期间,由线下转到线上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在线教育,而应该命名为“线下教育online”,或“在线教育beta测试版”。由于平台、技术等差异,无论从老师体验,学生效果、授课效率等任何角度,当前新增的线上课都不能与真正意义上的,作为学校课堂个性化补充的在线教育相比。加上部分家长对线上授课模式的不理解,因而还出现了极少数对在线教育叫停的呼声,认为这将进一步拉开学生间的差距。
如果回头看,疫情对在线教育的影响无疑是深远的。天量流量、超高热度,各大平台表现出内容共享的互联网精神,无疑值得敬佩。但眼下还不适合狂欢,在线教育近年来收费奢侈化、内容个性化的趋势,使其不适应基础设施的特点显露出来。猿辅导就曾因超500万人同日在线导致直播故障,其它平台的状况也是大同小异。
如今风口来袭,也请慢点跑,等等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