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BOSS 直聘赵鹏：技术人员先富起来，整个厂才有可能都富起来

文 | 马钺

2016年，BOSS直聘和竞争对手拉勾网爆发邮箱风波；2017年，一起发生在传销组织的悲剧事件被部分归咎于招聘网站审核不严；去年世界杯期间，BOSS直聘广告过于简单直接，引发了网友大吐槽……

每起事件都相当于一颗舆论炸弹，如果公司核心竞争力不强、文化不够强韧、团队凝聚力松散，那么后果无疑会是灾难性的。邮箱风波后来真相大白，拉勾网创始人许单单发微博公开道歉，承认是公司员工自发使用黑客手段盗取了BOSS直聘的苹果商店账号并将其下架。

黑天鹅事件没有杀死BOSS直聘，反而使其更加强大。邮箱风波削弱了竞争对手，加强平台审核减少了违法事件的发生率，而世界杯之后，BOSS直聘的用户规模增长了一倍多，一举甩掉了老三的帽子，与智联招聘和51job并驾齐驱。

如今，BOSS直聘已经实现盈利，年营收数以十亿计，正在准备上市。在去年年底的公司大会上，15位员工获得了公司颁发的特殊贡献奖，奖品是每人一辆奔驰——有人折算成了现金，因为没摇着车牌。

BOSS直聘为何能骑在黑天鹅背上？近日BOSS直聘创始人、CEO赵鹏接受了字母榜的独家专访，这个毕业于北大法律系的文科生，对技术的重视到了异乎寻常的地步，这也许正是BOSS直聘能够抵御黑天鹅事件逆风向上的根本原因。

2014年，赵鹏就意识到，受制于搜索，是在线招聘行业发展缓慢的原因之一。BOSS直聘从一开始，就以推荐作为技术选型，“坚决没有搜索入口”。2015年，BOSS直聘T序列人员工资就比百度高一档，当发现今日头条成为最受码农喜欢的雇主后，BOSS直聘又制定了名为《再也不怕张一鸣了》的薪资改革计划，确保同级程序员的工资高于今日头条。

公司不是学校，一般只有巨头才有实力进行基础研究，比如阿里建立罗汉堂。BOSS直聘相比起来只是家小公司，但同样舍得在基础研究上投钱，公司去年宣布成立了CSL(Career Science Lab职业科学实验室)，将职业视为一门科学，进行系统研究。

如果这条路能走通，不仅张一鸣，BOSS直聘就真的谁也不怕了。

以下是字母榜独家专访赵鹏的部分对话内容：

如果有后悔药吃的话 ，我其实可以少花一点钱，不用打这么高的频次——现在看来，频次是有点打高了。

字母榜：BOSS直聘去年在世界杯期间做的广告，让很多网友印象深刻，但这种印象偏于负面，你自己觉得那个广告low吗？

赵鹏：回过头来看，那段时间被人骂得睁不开眼，挺难度过的。

字母榜：难到什么程度？

赵鹏：觉得没面子。俗话说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我只是打了一个广告就一堆人骂我，而且朋友圈也有人在骂我，就还真的是觉得没面子。我做BOSS直聘还是有意识体体面面地活着，在吃相上比较注意，结果被骂作没有吃相，感觉挑战很大。

字母榜：既然希望体体面面，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外界认为不体面的广告？

赵鹏：广告就是广告，你要什么，你就做什么。BOSS直聘是一个创业品牌，当时的DAU就一百多万，排名第三，友商当时的数据是我们的一倍多。我们当时做广告的追求是：抓住四年一次的机遇，事件营销一下，希望和友商达到一个数量级。

作为一个创业小众品牌，该死的老三，想通过广告跻身第一梯队，无非告诉别人说我是谁，我是干什么的，没了。你还想跟别人说什么？

这里有一百个人，坐下来，每个人给五秒钟自我介绍。让更多人记住他的，就可以活着；没有人记住的，就拉出去毙了——所谓的拉出去毙了就是钱花了，效果没达到预期，结果公司死掉了。创业公司的Branding（品牌创建）不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吗，谁又有多少钱呢？

所以这件事我们当时想清楚了，就是想到让大家知道BOSS直聘是谁，干嘛的，就行了。

字母榜：现在回过头看，BOSS直聘有没有更好的选择？

赵鹏：确实世界杯广告吵人了，不好意思，让人骂了，然后我们想达到的目的达到了。有没有新弄法？我没想出来。我觉得广告就在于记忆，记忆就在于重复，直截了当的告诉别人你是干嘛的，就行了。

字母榜：当时被骂的不止BOSS直聘一家，还有马蜂窝和知乎，你和他们有交流吗？

赵鹏：周源、陈罡、我，当时被骂是“三傻大闹世界杯”。《三傻大闹宝莱坞》的剧照有三把长的像屁股的椅子，我去把那个椅子买回来了，放在20楼。

字母榜：为什么要买它？

赵鹏：我和周源、陈罡说，我们要不然坐在这个椅子上直播一个斗地主怎么样——惹得大家不高兴了，耍个活宝让大家开开心。陈罡说等过一段再说，周源哥哥没理我这个茬。

字母榜：这件事还有什么值得检讨的地方？

赵鹏：我可能会稍微少花一点钱。

字母榜：当时花了一亿？

赵鹏：不止，一个多亿。如果有后悔药吃的话 ，我其实可以少花一点钱，不用打这么高的频次——现在看来，频次是有点打高了。

字母榜：你之前不鼓励创业在营销上花钱，世界杯广告花这么多钱，要下很大决心吧？

赵鹏：既然要搞一件事情，哪有那么凑巧刚好合适的。你要的是什么？你要的是这件事情确定性的结果。烧开一壶水得用两斤柴，如果放少了，放了一斤柴，那绝对错了；但放多了，放了两斤二两，未必是错误的，可能还是更加坚决地决策和执行。这是我做事的方法——要不就不要弄，要弄就加三个保险上去。

字母榜：过了比不及好。

赵鹏：花了两斤柴和两斤二两柴其实是没有本质区别的。因为没有人能预知最精确的结果是两斤还是两斤二两还是一斤九两，所以你放两斤二两算是正确的决策。当然如果可以预先知道结果，放两斤柴当然是最好的，但当时你哪知道？所以回想起来，（在广告上多花点钱）没有什么错误，这件事情做得非常对。广告播出之后，前程、智联、BOSS直聘就在一个梯队了。当然，我们现在已经远远跑在前面去了。

字母榜：远远跑在前面是广告的作用吗？

赵鹏：用户还是喜欢传播我们的。世界杯之前我哪弄过什么广告。我们一天百十万人哪来的，基本上是靠用户口碑传播起来的。那我有两百万人的时候我再通过广告传播到四百万人，就是一个可以想象的结果。不是说你打广告就有，不打广告就没有，如果是那种情况我就根本不能打广告。我首先是发现了这个口碑传播很厉害，广告拉来的新用户都成了口碑传播的种子，换句话说我把滚雪球的半径做大了。

字母榜：BOSS直聘在平台审核方面曾经有过疏漏，有没有制定针对性的改进措施？

赵鹏：第一，作为国内比较大的求职招聘平台，BOSS直聘要是出什么事就意味着行业出事了。你在认知上得为行业承担责任。其次，光认知完了喊两句是没有意义的，只有拼命把这件事情的成本垒上去。

字母榜：具体的措施是什么？

赵鹏：我用一层楼，总部最大的一个单一团队，总共一百多人，做这件事。

字母榜：这样做可以确保以后悲剧不再发生了吗？

赵鹏：我只能说，如果有人以招聘为名行收培训费之实，在我们这里成本是最高的。我没有办法让这个人消失，也没有办法让这个人从此不再用这种方法去恶意地赚钱，但我可以让这个人离BOSS直聘远一点。

字母榜：提高犯罪的成本？

赵鹏：其实就是成本价格博弈。一个国家治理违法犯罪，归根到底就是违法成本和违法收益之间比例关系的问题。假如犯罪者的违法收益很大，违法成本很低，他就要干，“有200%的利润，这哥们儿会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这是马克思说的。你的应对之策就是想办法让他没有利润，让违法行为不划算，这种行为发生的几率就会降低。

所以，平台在规则上本质是大成本对小成本的博弈。你狠狠地把成本垒上去，违规成本就越来越高，发生次数就会越来越少。

字母榜：有人写了一篇文章，说有一个老板分享他的花招：不断招新人，包括实习生、应届毕业生，在试用期快到的时候，再以各种理由把他们开掉，然后继续到招聘网站上找新人，周而复始。对这种恶意举措，BOSS直聘有什么遏制的办法？

赵鹏：如果有证据证明一个人这么干了，我觉得所有平台应该联合封杀这种人。难就难在证据。谁来做这个法官？谁来做这个法官说，“我听取了这几个人的意见，以及这个老板的自辩，我认为你就是这么干的”？难在这儿。

字母榜：积累的数据呢？他在BOSS直聘上不断招人开人，应该是有足迹的。

赵鹏：我们看不见有人在他的公司入职，也看不见他开了谁。我们只能知道他发了招聘启事，然后两个人面试。因为我们没有人家企业内部的HRSaaS，人家企业内部的数据也不公开给公众。这个对审核要求很高的，审核人员还要学什么叫证据链，什么叫举证责任，因为一不小心他就要扮演法官，他说这个不是属于恶意投诉，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恶意投诉，说这个截屏跟老板之间的互相咒骂是PS的，你怎么知道是PS的？所以，其实难是难在，谁是法官，法官需要什么样的素养。

字母榜：这个问题不能通过技术来解决吗？

赵鹏：我没有那个人每到临三个月就开掉人的证据，我不能听有人说他是这样，我就这么判断他是这样，一旦误判这对他就是100%的不公平。平台做大了之后，就越来越有这种感觉——我不能任性。我也没有资源跑到他家里去做田野调查做访谈，我没有执法权，我也没有调查权，我不能跑他家里说你跟我说清楚，你让我看一下你员工入职的台帐，走人的台帐，我看完了以后发现你是一个2.5个月开除实习生的人，因此我将对你封杀，这不是我能干的事。

所以，如果没有证据，因不能裁量此人是什么人，故不能对此人进行平台级的惩罚。

赵鹏：张一鸣特别舍得给程序员开钱。两年前，我们调研发现，一些985、211高校计算机相关专业学生，他们心目中最想要去的公司，不是BAT，而是今日头条。这件事情引起了我们极大的关注。因为这个东西是反常识的：虽然头条是一个跑得很快的公司，但我们知道，一个公司营收规模的增长和该公司雇主品牌的增长并非同步。雇主品牌其实是一个非常难以建立的东西，是所有品牌里最慢的。今日头条成为首选雇主的速度太快了，乃至于我们认为可能数据有问题，但经过两次检查以后发现是数据是正确的。

字母榜：虽然你们是在线招聘平台，是不是也面临这种雇主品牌建设？

赵鹏：我们也面临程序员不好招嘛。所以一方面是作为行业的从业者要有研究的精神，让已出现并经验证的反常识进入常识领域，另一方面我们也要向先进公司学习，研究后发现，其实头条成为首选雇主这件事完全符合常识。就一个原因：钱。两倍工资。一个毕业于还不错的学校、工作两年的一个程序员，头条开到五十万很正常。 

字母榜：你见过张一鸣吗？

赵鹏：我见他是2012年的事了，我那时候做了致力于本地生活服务的团购网站千品网，他做了头条。我们各自带着几个同事一起吃饭聊天，当时聊的话题是“如何能用头条的流量替本地生活的商家进行引流”——今天听上去像个假命题。

字母榜：2012年正值千团大战。

赵鹏：当时，我们是千分之一，正在打仗。张一鸣那时候也晕晕的，咱们当时就见面认识了。

字母榜：双方之间有业务往来吗？

赵鹏：没有太多业务往来，就是网友吧。

字母榜：你跟他现在还保持沟通吗？

赵鹏：网友关系。

字母榜：去年还有消息说今日头条打算收购你们？

赵鹏：对，当时我朋友圈回了一条：“我怎么没听说过呢？”然后我@他了，说“张一鸣小哥哥你听说过吗？”完了，我们就呵呵。没有这事。

字母榜：所以今日头条没有从你们这儿挖人是吧，“再也不怕张一鸣”其实是表明你们对自身竞争力的自信？

字母榜：当时你就预见到搜索会被人工智能推荐所超越吗？

赵鹏：我不敢说我们就对这个趋势有预见。但，至少在线招聘这个领域，让人民群众用搜职位的方法，作为跟未来要汇报的老板建立起合约的第一步，其实是不work的。那么什么是work的？我们就选了一个起码没有人说它不work的，就是推荐。

字母榜：搜索不work，是因为这是最平常最普遍的做法，缺乏创新。

赵鹏：对，从1997年有招聘网站到2014年，在这17年时间里，不管在美国还是在中国，还是在东南亚，上一代招聘网站的发展，相对跟同时代的互联网发展相比，还是落后的。这么重要的一个行业，就是不挣钱，总归有一个原因，我自己的判断就是：试图让求职者用搜索器去开启整个事情，这是不对的。

北京有1600万人有社保，三百多万家大大小小的机构，这1600万人可能有几百种职位，你让一个人用搜索器在这里找到跟自己有关的，听上去是反常识的，搜索器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所以我们知道搜索器是不work的，那么推荐是不是work的？反正也不知道第三种是什么。

字母榜：熟人推荐也是一种。

赵鹏：圈子推荐显然是work的，但圈子推荐很难工业化。搜索是不work的，中间就剩下一个选项“用推荐器试一试吧”，所以2014年我们就下了决心，建了这个技术选型，到今天一直运作的很好。

字母榜：BOSS直聘一开始就是智能推荐？

赵鹏：对，就是技术选型上我们以推荐为主，当时连搜索器的入口都没有，就咬住牙就是不做，坚决没有搜索入口，没有简历投递入口。

字母榜：在2014年你们就对标今日头条了？

赵鹏：我们最先在工资上对标的其实是百度。2015年执行了公司中位值的设定，当时是原原本本在百度的基础上做了一点加法，所以2015年年中我们的T序列就已经是百度的工资水平了。

字母榜：创业公司在工资上对标百度这样的巨头，成本上能扛住吗？

赵鹏：那时候公司很穷，也怕大家不理解，但是从经营上说，有一些钱先花，其实是对的。我们当时就说，让T先富起来，整个厂才有可能有一天都富起来，如果你没有决心让T先富起来，这个厂大概率就始终不会都富起来，最后可能就热闹一场算了。热热闹闹，“不一样的我是不一样的烟火”，最后地上剩了一堆纸屑。我不想要这个。创业是一定要结果的，结果才重要，过程都不重要。

字母榜：创业公司也得花钱抢人？

赵鹏：你没有品牌，还不肯开比别人高的工资，人才为什么要来？没道理的。你总得给人才一个理由愿意见你，然后再愿意听你说你想干嘛。然后你们再谈这儿有什么好处，有场景，有data，有迅速的feedback，有以解决问题为主、其他都是放屁的工程师文化。如果没有这个薪资的区间，人家凭什么跟你见面？大家都挺忙的。

字母榜：在薪水方面尊重人性，回归常识，这一点很多老板做不到。

赵鹏：我们的T7一定是百度T8的薪水，这事知道的人很多，因为我们现在有好几百位技术人员，大家都是这个圈子里的。工程师是很务实的，要么是1要么是0。公司肯用钱包说话，就不用把“我们非常重视技术人员”挂在嘴边。

字母榜：现在技术人员在BOSS直聘所有员工中占比是多少？

赵鹏：总部员工一半是T序列。因为现在我们一个月要伺候几千万人了，这是真数。你拿什么伺候？就得靠技术。几百个人一个月伺候几千万人，其实人不多。

字母榜：BAT都是几万人。

赵鹏：他们是几万人伺候几亿人，BOSS直聘是几百人伺候几千万人。我觉得人不够，很多活没人做。所以还要继续不断招进更多人。

字母榜：人力成本上会不会造成压力？

赵鹏：我们这种吃匹配饭、引擎饭的企业，一定要把技术当利润中心去看待，不能当成本中心去看待。如果你吃的是房地产的饭，这块地就是三万，那块地是九万，你把它当成本去看可能就亏了。那块地，挨着颐和园北岸楼面价是九万，这是利润还是成本？您的那个地三万，七环以外有一块地楼面价是三万，您说成本低，也就意味着您将永久性赚不到利润。

字母榜：BOSS直聘跟其他在线招聘公司相比，核心竞争力在哪？

赵鹏：应该是双边网络效应已经起来了，这是一个挺重要的层面。由外面这一层看，有一大堆的各种CXO，各种VP、总监、经理、主管已经用了我们家好几年了。对他来说，只要服务好就继续用你，像这种招聘工具，同时下六个的概率不高。

如果用户习惯用一个打车软件，一般人想不到再下另一个，除非你让用户不爽了，人家站着淋30分钟雨打不着车， 就会下另一个，如果另一个体验好，人家就用另一个了，除非那个惹他不爽，他才会返回来用你这个。我们服务型软件其实就挺像我刚才说的。

那你就小心点，人家既然来了，用你了，你就尽量让人家用爽就行了，越攒越多。我们一个月服务的用户规模在千万数量级。

字母榜：创业五年期间，你有没有过比较严重的决策失误？

赵鹏：有。2014年，在BOSS直聘第一轮和第二轮融资之间，我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个错误是我拖的时间有点长了，第一轮融资是2013年10月8号，策源创投给我TS（投资意向书），第二轮融资的钱到帐是2015年1月，中间拖得太久了。这首先是我的责任。

字母榜：你是没有意识到规模扩大会如此之快吗？

赵鹏：创业的本质是“脚不点地的融资”，这件事我没有意识到。药不能停。千万不要在那里做了一个计划，说“我融了一笔钱，根据我的计划这是18个月的钱”，千万不要这么干，BOSS直聘差点“死了”我才知道的。

字母榜：所以创业者要不停的融资吗？

赵鹏：一定要不停融资，如果你能融得到的话。你千万别觉得我不用融了，我牛x了。你知道你要花钱，你永远不知道你还要继续花钱；你知道你可能有一些机遇，你永远不知道机遇有时候来得比你想的快。创业公司都是花钱花死的吗？都是因为没钱死的嘛！

字母榜：这是你犯得第一个错误，第二个错误是什么？

赵鹏：有两个挺有名的基金，都认认真真说要给我TS。

字母榜：当时为什么没要？

赵鹏：嫌价格低。这时候冒出来一个哥说“我给你更高价格”，我就跟那两个基金诚恳地说，“你看有人出更高的价格”，人家说更高我也只能没辙。结果更高那个哥们转了一圈，跑了。到了2015年1月份，我们财务负责人就辞职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时1月份账上的钱不够发工资了。

字母榜：当时公司内部是不是弥漫恐慌情绪了？

赵鹏：也还好，就是创始人借钱给公司，先把这个月顶住。

字母榜：后来是怎么度过这个鬼门关的？

赵鹏：当时那一轮融资我们签了合约，但还没到交割的时候。后来策源创投知道了这件事情，就秒打了一百万美金给我，人家说你要淡定，你别个人借，咱们公司挺好的，融资也做了，就是付钱时间的问题，那我提前付给你就完了。策源秒付给我一百万美元，相当于公司七个月的薪水，公司马上就活了。当时也是慌的一匹，教训生动。

字母榜：所以这之后你有钱拿就赶紧拿吗？

赵鹏：之后就是小步快走，有钱就拿。我们C1轮、C2轮、C3轮都是这样融的，四个月融一轮，五年融了十几轮。反正多数是“钱”来找我们的，觉得你们还不错，给一点钱，也别融太多，给一点钱，就这样过来的。

字母榜：这是五年成长过程当中最严重的的一次失误？

赵鹏：要死的就是这一次，马上就工资发不出去了嘛。你到10号没发工资，你这个厂怎么解释呢？你跟别人说愿景什么的，你说了半天，人家说“哥我的房租要交”，女朋友过生日买个礼物，请问你为什么不给我发工资？别看平时都是开心、任性、花团锦簇，公司发展得好，大家开心，你少每个人两百块钱试试？

作为企业的本分是做价值，价格是市场给你的打赏。

字母榜：BOSS直聘准备什么时候上市？

赵鹏：我想用12个月变成一个准备好上市的公司。一切准备好，上不上再说。

字母榜：现在是好时机吗？

赵鹏：主观上的条件，按美股、港股、A股各种标准也是具备的。但是，我还有很多准备工作没做完。

字母榜：哪些准备工作？

赵鹏：像新的审计过程，审计所、律所出的意见书，这些基础工作还要做起来。

字母榜：打算在哪里上市？

赵鹏：无非是A股、港股、美股三个选择。到时候去哪上，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哪天上我也不知道。

字母榜：现在是上市的好时机吗？去年很多企业上市之后就破发，现在也没能回到发行价。

赵鹏：归根到底还是说你的核心竞争力怎么样。也有人破发，也有人不破发。企业因创造某种价值而存在，我们做企业其实就做一个三维的价值，价值在资本市场有一个二维的投影，那就是价格。我们作为企业的本分是做价值，价格是市场给你的打赏。

字母榜：上市之后BOSS直聘会做调整吗？

赵鹏：没什么区别我觉得。

字母榜：自我驱动？

赵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科技公司创业七年当上市，这都是自然发生的事，上不上市就那么回事儿，水到渠成。

字母榜：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八年上市？

赵鹏：这两年长得有点快，增长有点出乎意料。

字母榜：出乎意料到什么程度？

赵鹏：就是明年的活今年也干完了。

字母榜：在上市这件事上，投资人或者其他方面给过你压力吗？

赵鹏：完全没有。你生意做的好投资人不压你，你生意做得不好他怕好不了，成天逼你上市，于是你上去了，然后掉了一半，其实谁也跑不了，这是属于悲剧。我们尽量不要让投资人跟着我们闹悲剧，归根到底就是本分把事情做好就行了。 

字母榜：投资人也被你带佛系了。

赵鹏：本来就是，我们这五年了现在正好是一个少年公司，少年公司心无芥蒂、百无禁忌、很阳光。再过十年就是一个中年公司，盘根错节，一堆know how，满脑子都是SOP，开始靠钱包说话，男子没有肌肉了，脸上没有光泽了，就只有靠钱包说话了。再过五到十年就是一个大平台，被新来的人挑战，成天想的都是防守和抄袭，这些我都能看见，我也跑不了。

字母榜：你会恐惧吗？

赵鹏：我干嘛要恐惧呢，人都会死的，何况一个厂呢？哪有万年不倒的厂呢？所以没有恐惧，既然看到了就认认真真的去经历，尽到本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