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真的没有老，直到看不懂那串字母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S-Tech”（ID：S-Tech1014），作者 林沛颖。36氪经授权转载。

“dbqdrl”、 “wtmxszswjby”、“zqsg”

在这一串串字母开始频繁出现在各大网络平台的时候，有博主吐槽说

众网友立马在评论区纷纷点头：“就是！现在吃个瓜都像在做英语阅读理解一样，费劲！”

而这些赞同的网友或许就是博主口中的“老年人”了，毕竟那些已经习惯“缩写体”的新一代网络原住民，可丝毫没有阅读障碍。有些被问得不厌其烦的00后还专门开帖总结出60个缩写词汇的原意，供我们这些“老人家”对照学习。

接着就看到有媒体点评：“90后一直不觉得自己老了，直到看不懂00后的聊天缩写体。”

这时，ぐ曾糹坙仓リzαоιの煇楻“火星攵”ㄖㄅー代λィ不禁鎏下唡行熱錑。

（曾经创造了辉煌“火星文”的一代人不禁流下两行热泪。）

00后的缩写体与90后的火星文有什么不同？他们为什么要创造这么一种替代性语言？

线上部落的社交授权

网友“坞那刹”说：“（对于缩写体）我很少猜出来，然后就气死了。”

可是换位思考，00后写下这些缩写体，本来就不是写给“猜不透”的人看的。就像十年前用火星文传递青涩恋情的少男少女们，也正是希望老师和家长无法破译他们的“秘密”；缩写体也是一种用于“区别对待”的编码。

如今缩写体被新一代少男少女广泛运用于QQ空间、贴吧、微博的“扩列”行为中，也成为饭圈粉丝的普遍用语习惯。替代性语言的使用反映了群体文化的需要：他们需要一种语言来确认成员身份，参与他们的社会和文化社区，以及确认群体的社会身份和他们在社会中的位置。

火星文之于非主流们，是青春与盛气一代人的象征；而缩写体之于00后，也是一种习以为常的同龄群体语言。

然而，有一个现象是，火星文可以成为大段的语句，缩写体却只能替代词汇。是因为00后的缩写体比90后的火星文低级吗？

恰恰相反。

词汇是语言的一部分，而语言又是使用者自觉控制的，因此要考察相同的或不同的经历，最佳入手之处就是词汇。字形上的变化可以根据视觉经验破解，但音节首字母的缩写则必须通过共同的经历与记忆联想破解，缩写体的“解码复杂性”实际上比还要火星文更高一筹，以至于年轻的00后们暂时还未想到让其成句而不影响群体内成员阅读的方法。

不过我们已经可以看到一个趋势，那便是青年人们的同辈交流密码正在不断升级，外人要获得这个群体的社交授权也将会越来越困难。门槛与门槛之间架构成了一个个线上部落，每个部落都在极力保持排他性的状态下又不断侵犯他人领地。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常常能在各个社交平台上看到“缩写体”以及其他类似的“神秘字符”，却丝毫没有亲切感，只有强烈的“部落神秘性”带来的“无法融入感”。

非语言交流形式对文字的侵占

缩写体的出现还有一个容易被大众忽视的可能原因，那就是表情包的盛行。

当今的表情包相较于火星文时代人们使用的QQ表情，实际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先来看看那些过去流行的表情

再看看现今的表情包

对比起来，我们可以发现人物面容占整个表情包画面的比例变大了，面部表情也更加夸张，而表情包里的文字则退到了次要位置，起辅助解释的作用。

这是一种“非语言交流形式”对文字的侵占趋势。

巴恩罗德（Barnlund）着重指出了非语言交流的具有的重要性——人类交往中的许多甚至绝大多数关键的意义是由眼神、手势、面部表情的细微差别传达出来的。从认出对方的那一刻起到相互告别，人们利用所有的感官观察对方：留意着装、仪表，观察眼神、面部表情……

信号的协调与否关系到能否理解对方转瞬即逝的心情或其持久不变的品性。通过对非语言交流的理解，人们才能更好地做出对交流内容的不同回应。

而当今表情包的“面部强化”趋势正是对于缺失“非语言交流形式”的线上沟通的弥补。

非语言交流具有补充、调控、乃至替代的作用。随着表情包角色的神态不断形象，年轻人们甚至可以不用打字，只用表情包交流。

留给文字的空间被更容易理解的图像挤占，以至于后来直接变成了几个字母的缩写（参见上图右1）。缩写体的出现实则是00后放弃了“文字”这种不够高效的表达方式的过渡现象。

五倍速播放与高效强迫症

比起90后将简体字复杂化后的火星文，00后的缩写首字母词汇则显现出另一个截然相反的趋势——“简化与浓缩”。

这不经让人想起使用电报的年代，人们为了节省电报费而咬文嚼字地缩写句子，现在的00后也可以把很长的一句话缩写成几个字母。可是，网络时代已经不同于电报时代，信息的传递是极低成本的，为什么00后还要使用“浓缩”的词汇？

其实这本身并不矛盾。正因为信息传递成本低廉，所以我们每时每刻都要面对海量的信息。而将繁多的内容进行缩减，是“人类有限的信息接收能力”与“对高效率的渴望”共同激发出的本能。

这种本能被00后发挥到了新的高度，以至于他们中有些人甚至患上了“高效强迫症”。他们一边做作业，一边放着音频，还时不时跟好友聊几句。

“如果在一段时间内只做一件事情，那实在太浪费了，耳朵不能空着……”00后网友“苏乞的小太阳”说。

他们的音频速率从来就不放在正常档，常常是设置成2倍速、3倍速，甚至5倍速——一旦训练出来这样的耳朵，就再也退不回去了。就像我们习以为常的移动支付、线上多人聊天，我们的长辈同样也觉得不可理喻。

许多人在呼喊岁月静好，但事实却是大河崩流。

00后的高效强迫是商业文明加速运转的一个缩影。80后和90后还在玩着十分钟爽一下的电脑游戏时，这些年轻人已经从两三分钟可以爽一下的王者荣耀跳转到一分钟可以爽好几下的吃鸡游戏了。

再提到替代性语言的重要性：替代性语言揭示了语言和行为联系在一起的另一种方式。它的作用之一便是让使用者能够更好的适应一种生活环境，从而生存下去。

高速下的沉思

但是与此同时，我们也要警醒，这些顺着高速网络激流勇进的点点星光，是否会成为汉字拉丁化的先兆？

今天的00后创造了这么一种浓缩的替代性语言，在网络上发出“bhys我对你hhdx了我zqsg的dbq……”的语句时，总让人不禁联想起中国汉字曾经经历的两次“拉丁化”危机——

新文化运动至建国初阶段，知识分子们倡导“以拉丁字母代替汉字，最终废除汉字”；信息革命的初期，因为技术限制，电脑输入法里只有英语，汉字也差点就这么被拼音化。

然而你我如今依旧能在现实与网络社会中见到汉字的身影，离不开许许多多老前辈们当年辛勤的努力与守护。

新一代年轻人的缩写体的确是一种适应生活变革的发展物，但我们也要注意不过分滥用，小心其演变为摧毁整个文化的缺口。

参考文献：

[1]《跨文化传播：第四版》，（美）萨默瓦，（美）波特著；闵惠泉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2]E.Folb，“VernacularVocabulary: A View of Interracial Perceptions and Experiences，”in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A Reader，2d ed.，L.A.Samovar&R.E. Poter，Eds.（Belmont，CA:Wadsworth，1976），194.

[3]D.C. Barnlund，InterpersonalCommunication：Survey and studies（Boston：Houghton Mifflin，1968），536-537.

[4]L.A. Malandro&L.L.Barker，NonverbalCommunication（Reading，MA：Addison-Wesley，1983）.

[5] James Summers．A Handbookof the Chinese Language．英国：牛津大学出版社，1863

[6] 《汉字拉丁化疑义——从56年前茅盾致叶籁士的复信谈起》，程陶庵程志泳，《光明日报》（2012年09月16日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