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开源商业化”这个词火了,软件行业和投资界都在盯着。
所谓“开源”,就是开放源代码open source,所有人都能获得软件源代码并进行复制、修改、发布等,不需要支付版权费;而“商业化”,顾名思义是要市场化、产生盈利。
这两个词分开看都能理解,合起来倒显得有些矛盾,免费的代码要商业化,怎么才能赚钱呢?
早在20世纪70年代,开源软件就诞生了,最初只是程序员“为爱发电”,因为交换代码和协作开发,为软件的使用和传播带来了便利。开发资金来源于大学和企业的研究资助,那时候的免费软件还谈不上能盈利。
但到了90年代,情况就开始发生变化了。Linux系统的诞生,让更多的程序员和软件企业意识到,开源软件不仅开发得快,质量也经得起考验,“开源商业化”也正式进入了人们的眼帘。
关于“开源商业化”,不得不提Red Hat红帽公司。基于开源的Linux系统,红帽开发了企业版Linux系统,从传统的盒装软件销售,红帽积累了商业化后的第一桶金,并在1999年就实现了纳斯达克上市。
这还只是红帽商业版图的开始,新世纪开启,红帽大刀阔斧地改变了销售策略,停止了一直盈利的盒装软件售卖,改为订阅方式,并将产品业务从操作软件一路扩展到存储、虚拟化、云计算等领域。
很多人可能不能理解红帽的成功,明明可以免费获得的开源软件,为什么要花钱去买呢?道理其实很简单,开源代码多集中在开源社区,诚然在无数程序员的贡献下,开源社区里确实有很多优秀的产品,但作为使用者需要去筛选,以及基于自身需求的修改和进一步开发。相比自己去经历筛选、修改、开发等费时费力还费钱的过程,直接购买红帽开发的产品自然更为经济实用。
红帽的策略是否成功?看它的业绩就知道了,2012年,红帽成为首家收入超过10亿美元的开源技术公司。2019年,IBM以340亿美元的高价收购了红帽公司,创下当时的软件收购价格纪录。
由此可见,免费的开源产品和赚钱并不冲突,关键是怎么商业化。
红帽的成功,既是开源企业的敲门砖,也是开源变现的点金石。尽管成功如红帽,仍然无法与闭源的科技巨头比肩,不论是销售还是利润,难以匹及微软、亚马逊、甲骨文等大佬。但很多开源企业依然把红帽的商业模式,作为模仿的对象,试图再现它的成功。
但可惜的是,纵然红帽的商业化模式能模仿,成功却不能复制,很多尝试模仿红帽的公司都纷纷败北。想要成功将开源产品商业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深耕开源领域30多年的资深人士Peter Levine,在"开源:从社区到商业化"的演讲中提出了开源商业化成功的三大支柱,分别是Project-Community项目-社区、Product-Market产品-市场,以及Value-Market价值-市场的契合度,这三部分息息相关又层层递进。
Peter Levine,图源:A16Z
简单来说,一个好的项目才能在开源社区得到关注,进而吸引开发人员参与,共同开发和完善,从而创造出一个好的产品;好的产品需要获得市场的认可,但这还不够;一个好的开源产品,得有让客户愿意付费的价值存在,才能真正的实现商业化。
像红帽的成功,也完全适用三大支柱的内在逻辑,基于Linux这个好产品,找到“企业版”和“定制”这些价值点,完成了商业化、获得了可观的盈利。而找到开源产品的付费价值,正是三大支柱中最难的一点。红帽走的是“Support & Service支持与服务”属于开源商业化的早期模式,虽然成功但大概很难有一家企业能与之匹敌,这也是为什么软件行业普遍认为“开源企业不会再诞生第二个红帽”的原因。
所以,有些企业开辟了第二种模式——Open Core软件的基础上附加具有增值意义的专有代码,这部分代码既不会损害开源的基本原则,又可以保持一定的专有性。谷歌在安卓系统上的市场策略,某种意义上就是采取了开放核心的模式。各手机厂商可以免费获得的,是作为操作系统框架的AOSP安卓开源系统(Android Open Source Project)。
在AOSP的基础上,手机厂商可以进一步定制开发,而成品也就是我们平时听过的华为EMUI、小米MIUI等系统。尽管谷歌为了和苹果的IOS系统打擂台,免费提供了AOSP,但钱还是要赚的,所以安卓系统框架之外,还有一个收费的GMS谷歌移动服务(Google Mobile Service)部分,只有授权了GMS的安卓手机,才能打开谷歌应用商店下载各种所需的APP。
开放核心,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对开发者而言,专有部分不仅能创造价值,也能对授权用户进行限制和筛选,但这种限制也会引起用户的反击。之前谷歌停止向华为授权GMS,由于无法使用应用商店,华为在海外的销售受到明显影响。但华为也不是软柿子,硬气地推出了Harmony OS鸿蒙系统,摆脱了GMS的掣肘。
图源:NotebookCheck
因此,采用开放核心的模式,开源企业实在需要慎之又慎,开放哪些、限制哪些、增值点放在哪,都需要谨慎对待。
除了支持与服务、开放核心之外,在计算机网络进入“云时代”之后,一种新的商业化模式也随之诞生——SaaS,软件即服务(Software-as-a-Service)。SaaS并不是开源软件专有的商业化模式,但却不失为开源企业杀出一条血路的方法。
如果开源软件的价值和竞争力在于运营,SaaS就成了很好的商业化途径,通过云托管的方式提供软件的完整托管,例如,当下很流行的免费增值(freemium)就是其中的一种,即软件公司提供一些基础的免费服务,同时也提供一些收费的进阶版服务。但SaaS也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开源企业很可能会陷入与公有云的竞争之中。
尽管几种商业化模式各有利弊,但不管怎样,这些方法论对开源企业而言,提供了有效商业化的途径和模板,也让资本大佬看到了入局获利的希望。
在任何一个有利可图的行业,资本或许会迟疑和观望,但绝对不会缺席。
除了众所周知的IBM收购红帽的340亿美元,最近几年里开源领域的融资和投资,可谓是遍地开花。
以Apache Spark开源技术为基础的Databricks,是大数据领域的绝对独角兽,去年上半年和下半年分别完成了10 亿美元的G轮融资和16亿美元的H轮融资,估值从F轮融资后的62亿美元直接飙升至280亿和380亿美元。
高歌猛进的Databricks,一边还在吸收着融资,另一边也开启了对外投资的步伐,今年年初完成2.22亿美元D轮融资的开源数据分析工具dbt Labs,投资者就包括了Databricks。
图源:UC Berkeley School of Information
比起Databricks的高调扩张,很多开源企业和产品,可能还没有走到大众的面前,就被眼光敏锐的投资者看上了。
成立才两三年的Streamlit公司,开发了一个同名的开源软件,用于构建数据工具,也可以作为构建机器学习、数据可视化的框架。今年3月初被云平台公司Snowflake以8亿美金的价格收购。顺便说一句,Snowflake也是dbt Labs的D轮融资投资者。
如果说,Snowflake进行了大胆而坚定的收购,更多的资本则以投融资的形式进入到开源领域,特别是在去年,根据NEA公布的开源创业资金和交易,2011-2021的10年间,每年的金额都没有超过20亿美元,却在2021年直接暴增到40亿美元。
这其中包括,开源数据集成平台Airbyte,在种子轮融资筹集到520 万美元之后,迅速跟进了 2600 万美元的 A 轮融资和 1.5 亿美元的 B 轮融资;原生桌面应用Conduktor,获得美国风投公司 Accel领投的2000 万美元A 轮融资等。
很多开源软件,其实是闭源软件的开源替代,例如CDP客户数据平台RudderStack,是以开发人员为中心的开源替代方案,能让CDP部署更具灵活性,这也成为了RudderStack的亮点,Kleiner Perkins 领投了其2100 万美元 A 轮融资。
Cal.com也是一款开源替代产品,叫板日程安排工具Calendly。种子轮融资中筹集了 740 万美元,虽然金额比不上其他公司和产品的高价值,但投资者却很有来头,YouTube联合创始人和前首席执行官这个头衔可让Cal.com露了脸。
获得融资,并不代表着产品商业化的成功,还要看潜在用户是否买单,但投资者的认可至少说明,这些开源产品有着市场化的价值,这也意味着,它们满足了彼得·莱文提到的开源商业化成功三大支柱中的Value-Market价值-市场的契合度,走向市场指日可待。
热闹的投资浪潮,虽然只搅动了整个开源领域的一小块,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投资者的信心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开源商业化的春天,是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