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狐妖小红娘月红篇》的感受，和以往剧组探班不太一样。
这部影视行业关注度颇高的动漫IP改编作品几天前刚刚杀青。杀青特辑中“路透”的XR虚拟制作现场，只出现了一两个镜头，却也让人对这部剧集添了些期待。
就在不久前，深燃前往其位于横店的虚拟制作棚，看到的不是山、水、楼等五花八门的置景，数量庞大的建筑木工、雕刻木工，而是一块硕大的LED屏幕、一排电脑，和一群技术工程师。
为了这次拍摄，今年7月，爱奇艺和恒星引力把位于河北大厂的虚拟制作基地搬到了横店，跨越1400公里，搭建起了这个2400平米的虚拟摄影棚。看起来投入大，成本高。
通常，我们看到的影视作品里的特效，都是先通过绿幕拍摄，再通过后期制作完成。而在虚拟拍摄里，数字场景直接在LED屏幕上投映，再通过实时引擎的渲染与摄影机追踪相结合，将真实人物与虚拟的场景、角色和光影效果融为一体，实现“所见即所得”。
这在广告等拍摄上不算新鲜事，但用在商业剧集中还是头一次。
从表面上看，这个是以一块屏为中心的现场，只是把“绿幕”换成了LED屏幕，但实际上，它正在影响甚至加速改变传统影视制作行业。
一部剧集的拍摄是一个需要多部门参与、多环节配合的过程。率先将虚拟制作应用到商业剧集拍摄中，是爱奇艺推动国内影视工业化向前的重要一步。验证、跑通这一流程，影视制作正在探索进入下一个时代。
我们好奇的是，一块屏，能给一部剧的拍摄带来什么影响？对一家公司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对于行业来说，能引发什么变化？
LED屏幕呈192度曲面，投映的是一座桃花山，层层叠叠，在屏幕前的地上，是由草、石头铺成的小山坡。
“这是《狐妖小红娘月红篇》里的涂山后山”，爱奇艺副总裁、智能制作部负责人朱梁指着LED屏幕介绍道。站在LED屏幕前，桃花、云朵、流水，色彩明亮，景致逼真。但人怎么和景融合呢？
随后，他找来工作人员，推动专属摄像机，LED屏幕里的桃花山也跟随着变化景别，从浅到深，再由深入浅，场景马上有了立体空间感。移步到电脑前，身临其境感更强。实时引擎图像输出，LED屏幕的景象已经和屏幕前的搭景虚实融合，电脑中的画面，已然是一段成熟的影视剧特效片段。
在虚拟制作下，场景变化也能很快。在展示完涂山后山后，朱梁让技术人员变换了场景，LED屏幕出现了《风起洛阳》剧集里的“不良井”。这是他们之前以1:1高精度数字化场景还原而来，让你仿佛一瞬间从桃花满山，来到了下雪的古代废墟。
《狐妖小红娘月红篇》导演杜林说到，这首先对演员的代入感有所帮助。在传统拍摄里，需要特效的场景，他们在绿棚里拍，演员要“脑补”能支撑表演的各种氛围和细节。这次的虚拟拍摄，“我们给所有演员呈现的就是一个‘真实’的涂山全貌”，可以很快让演员进入氛围。
技术的调整也能跟上。在一次拍摄中，有一个小场景里的云的位置和流速不那么完美，他们跟爱奇艺的技术团队现场沟通后，很快就修正了。
在影视剧制作流程上，虚拟制作带来的最大改变是“后期前置”，也就是说，以往后期制作时才用到的特效，在项目之初，就得开始制作了。这个改变，也影响了多个工种的协作方式，《狐妖小红娘月红篇》恒星引力制片人沈京京介绍，这次拍摄都是剧中戏份重、浪漫唯美的奇观，他们从前期讨论到虚拟资产制作，“至少有半年的沟通成本”，周期的确不算短。
并且，由于刚刚投入，按照价格来算，成本比以往还要高不少。
即便是这样，剧组还是愿意付出成本尝试新技术。花时间，承担成本，地理因素也不是影响，《狐妖小红娘月红篇》剧组在横店，爱奇艺的虚拟制作棚原本在河北大厂，这次特地把“棚”搬了过去。
这是推动行业向前的一次开拓，也是一次“打样”。朱梁表示，最难的是大家认知上的改变，“作为平台，我们希望把新的生产模式带给整个行业，给大家展现虚拟拍摄制作能带来的可能性”。沈京京也提到，他们拍完了，很多创作团队会来参观，了解虚拟拍摄，“大家就能知道，这个可能性是在增加的，我们恒星引力也很乐意支持团队创新。”
在虚拟摄影棚中央的LED屏，是虚拟制作的重要一环。这块8米高，33米宽，192度的LED大屏，由4224块小的LED屏组成。当这些小屏组合起来，便有了上述“狐妖小红娘”项目的XR虚拟制作。
在《狐妖小红娘月红篇》之前，这组屏在爱奇艺虚拟制作团队手里，早已经展现了它的想象力。
2021年3月，在“THE9虚实之城”演唱会里，在舞台表演部分全程使用XR技术，变换了10余个舞台场景。2022年1月，在虚拟的“不良井”场景下拍摄出测试片《不良井之风云再起》和虚拟偶像小茉莉MV《心念》，跑通了“实景扫描—资产重建—虚拟拍摄—精修入库—多业务复用”的制作流程，也就是先把实景扫描储存、进行数字重建，再在未来的业务里反复使用的过程。
对于虚拟制作，爱奇艺的投入不小。之所以多番押注，朱梁解释，他们首先看重的是虚拟制作带来的效率提升。
从流程来看，能节省时间。在传统拍摄里，涉及“策划-拍摄-后期”三大环节，工作流程是线性的，但在虚拟拍摄里，后期前置，能和策划、拍摄同步进行，能明显提升整体效率。
其次，是场景复用带来的成本节约。实景在剧集拍摄完之后，大多逃不了被拆的命运，但虚拟拍摄制作里有数字资产，一切就不一样了。
例如，爱奇艺《风起洛阳》里的重要场景“不良井”，在占地近5000平米的摄影棚里，耗费65天搭建起来。后来，爱奇艺将“不良井”进行激光3D扫描，作为数字资产储存。在拍摄《不良井之风云再起》和《心念》时，就直接作为场景来运用。据介绍，这节省了约三成的制作经费。
遇到补拍的情形，也能节约成本。专业服务机构德勤在2021年一份研究报告中就提到，高预算项目需要补拍是常态，补拍成本或占最终拍摄成本的5%-20%，部分项目甚至更高。
对于平台来说，虚拟制作还能让场景和IP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朱梁此前就提到，剧集真实场景的数字化留存后，通过多次复用，能够降低场景建设的边际成本。未来可以复用到更多内容产品里，比如云演出、游戏、VR、剧本杀、元宇宙等，为爱奇艺“一鱼多吃”的内容战略提质、降本、增效。
比如上述提到的“不良井”数字资产，已经作为数字藏品发行。今年双十一，《苍兰诀》拍摄期间保存的数字资产成为手机天猫的虚拟场景，消费者可以置身《苍兰诀》中的水云天、司命殿、苍盐海、云梦泽几个名场面。
在国外也有经典案例。比如，2019年在Disney+上映的《曼达洛人》，是第一部深度使用虚幻引擎制作的剧集，其中部分虚拟环境就直接使用了虚幻引擎里为一些视频游戏创建的资产，节省了大量的资产建设时间，打通了两个行业资产共享的可能。
“爱奇艺是一个平台，我们的目标不止是做好‘运动员’”，朱梁表示，他们是希望做标准和生态，把整个行业的工业化水平提高，做正循环。“对于科幻、玄幻、奇幻类题材，需要特效来满足想象力的影视作品，它都可以有很好的应用”。
放眼全球，虚拟拍摄制作技术，早已有所应用。此前热映的影视作品《曼达洛人》，HBO Max剧集《Our Flag Means Death》等都涉及该技术。
在国外，越来越多从业者也正投入其中。比如曾执导《阿甘正传》的大导演罗伯特·泽米吉斯，在2020年用虚拟制片技术拍摄了奇幻电影《女巫》。比如意大利的Luno工作室，摸索着搭建起虚拟LED片场，开展虚拟制片项目，已经从最初的创业公司，快速发展成“为制片大厂做影视项目”的规模企业。
据Research and Markets预测，全球虚拟制作市场规模在2022年将达到26亿美元，在2027年将达到51亿美元，复合年增长率达14.5%。
这是全球影视行业正在经历的变革，但国内仍处于相对初期的阶段。
早在2021年爱奇艺世界大会上，爱奇艺CEO龚宇就总结了行业当下的问题，“不专业、项目周期不可控、缺乏客观标准”，并将影视工业化视为破局之道。当时，爱奇艺推出PBIS （制作商业智能系统） 、IIPS （智能集成制作系统） 、IPTS （智能制作工具集） 三个操作系统，向外界释放了想要推动影视行业工业化的决心和野心。
现在，在最重要、最耗费资金的拍摄环节，推动能提升效率的虚拟制作普及，也是向影视工业化迈进的重要一步。“虚拟制作其实是智能制作里的一个分支”，爱奇艺CTO刘文峰曾对媒体这样解释。
他提到，在影视制作全面的数字化和智能化之后，才能用到过去移动互联网、大数据、AI等技术红利。在影视制作上，“你会发现原来是完全依靠人，现在可以通过机器更有效率地完成，人可以更聚焦在创造上，而不是流程性的工序上。这个是理解虚拟制作的本质，实际上它是一个完整体系的生产效率的提升”。
虚拟制作，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把“绿幕”换成了LED屏，实际上背后有设备、技术、摄制流程的一系列改变，新的技术应用，正在成为影视行业新的“生产力”。
这都是在布局未来，提高行业想象空间的过程。不过，刘文峰提醒，“虚拟制作和绿幕并不是完全对立，绿幕具有面积大、价格低廉、容易部署等优点，也是可以和虚拟制作相互结合的”。
过往的剧组需要的是灯光组、道具组，但在虚拟拍摄制作里，需要的更多是技术人才。刘文峰表示，在虚拟拍摄制作下，他们已经在创造一种新形式的组织形态，即“创意者团队和技术团队紧密合作。在项目立项过程中，技术团队是其中一部分”。
“未来的成名大片里，也许能够找到越来越多工程师的名字”，他表示。
虚拟制作，《狐妖小红娘月红篇》是一个开拓性技术创新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