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通过200个HR后，我放弃了赚「窝囊费」

 

7点33分起床，8点44分吃早饭，8点52分出门“上班”， 12点17分回家吃午饭，下午一点多继续出门“上班”， 5点51分“下班”回家。

早九晚六，不加班，离家近，简直是95后小颜上过的最完美的“班”。

可惜，这一切都是她伪装出来的。

今年4月底，入职新公司仅仅一天，小颜就选择了离职。为了躲避父母的唠叨，她决定假装上班。她去过书店、咖啡馆、电影院、商场，甚至开过钟点房。

在伪装自己这件事上，当代打工人拼的是演技。为了不卡点进家门，她只能骑着电动车在楼下转圈圈，怕遇见熟人，她就坐一个半小时公交车去更远的地方，这种方式，她自嘲是流浪汉式的上班。

她的经历并非个例。在经历过裸辞、裁员、求职等等各种波动后，待业中的年轻人还要担心被家人朋友背刺，他们躲进图书馆、咖啡馆、健身房、电影院，躲进任何一处WiFi覆盖到的私密空间。

寻找满意的新工作的过程并不顺利。严苛的审视、激烈的竞争……经历过求职的“毒打”之后，他们反而更明确意识到，与其在职场赚“窝囊费”，不如独自发疯。

在小颜看来，相比找一份不太喜欢的工作，她更愿意假装上班；余欣在找了三个月工作后，依然坚定地选择不接受降薪；而作为中年失业的前大厂员工五月，放弃了小公司的低性价比职位，选择自媒体创业。

他们跟「后浪研究所」聊了聊各自找工作中的经历，以及在这个过程中探索到的可能性。

余欣 90后 北京 待业3月＋ 

 

三个多月前，因为受不了领导与工作无关的无理要求，我在一周内毫不犹豫地提了离职，和这份做了两年的工作彻底Say bye，这是我人生中第五次裸辞。

选择裸辞有两个原因，一方面我不想无缝衔接，会显得自己特别“惨”，另一方面是我没有办法在职的时候出去找工作。

每次裸辞，我基本会在1-2个月内找到新工作，不过这次比较特殊，目前3个月了还没看到合适的机会。辞职之前，我对现在的就业市场有过心理准备，本想着给我三个月时间肯定能找到工作，没想到我还是太天真了。现在父母退休后每天都在家，导致我离职这段时间不能待在家，只能出门假装上班。

我和父母住在一起，他们在体制内工作了一辈子，思想比较传统，对工作的看法更倾向于 “求稳”。我毕业后第一份工作也是在体制内，家里安排了一份文员的工作，年薪十万的收入在北京也不高，晋升全靠熬资历，职业上没发展，仿佛我的人生能从25岁一眼望到55岁，我不喜欢这样一眼望到头的工作。当初有位新入职的同事，名校硕士毕业，来了就开始备孕，这份工作更适合安稳地生孩子。

渐渐地，看到身边的人很快就月入过万，我特别羡慕他们，想着为什么别人能行我不可以，然后我就跳出来选择了另一种人生走向。父母最初也不太愿意，在他们的认知里，一份工作是可以一直稳稳当当干到老的，但后来看到我找到了新工作，他们就说那也行，你自己试试吧。

我最近几年一直在教育行业做运营，期间换工作都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父母，因为他们很难理解裸辞这种行为，对我工作唯一的要求也是：必须有工作，收入不能断，如果离职了就得有下一份工作接上。为了避免突破他们的认知，我后来每换一份工作都得等到确认入职后才告诉他们，因此在他们眼里我每次换工作都非常丝滑，无缝衔接。

我做戏做得足，父母心思也比较单纯，他们根本不会往“假装上班”这方面想，我也没露出什么破绽，他们认为我还跟往常一样上下班。

现在我每天都固定在商场的一家书店和咖啡馆度过，工作日上午最晚10点出门，如果到得早就能抢到我常坐的“专属座位”，在一个并不显眼的墙角，有充电口，即使是贵重物品放在座位上也不会有人拿，中途可以放心地离开。

到了以后，我先点一杯茶，11点左右投一波简历，我不海投，会看好适合自己的岗位，了解清楚公司的背景信息才下手，但通常投不出几个。

投完简历再看看书、刷刷小红书和豆瓣，午饭也顺便在商场解决了。我一天只有午餐在外面解决，一般不超过30元，毕竟没有工作还是得省点钱，如果中午不饿没吃饭的话，可能就把这个钱省下来买饮料。

下午两三点左右，我再投一波简历，偶尔会很快接到面试消息，不过这种情况很少。三个月下来，我沟通过的HR大概有200个，但目前参加的面试还不超过10场，平均每两周能有一个面试。

商场就像我临时的避风港湾，这里什么都有，吃喝拉撒一条龙服务全包了，待一整天都没问题。

咖啡馆里也有和我一样“假装上班”的人。刚来书店的时候，坐在旁边一个女生就接过面试的电话，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在那么安静的环境下接面试电话，过程中她说的姓甚名谁、期望薪资、之前的工作情况我全知道了，但她并不觉得尴尬，最后这个女孩被店员提醒了。

点单消费以后，余欣可以在这间咖啡馆坐一天。受访者供图 

我有过三次可以入职的机会，但都阴差阳错地错过了。按照我的预想，如果当初顺利的话，现在我应该已经坐在工位上办公了。

三次机会大都因为我受不了“窝囊费”而止步。这几次面试我都提了15%的薪资涨幅，但一个都没有成功，这也让我意识到上一份工作的薪资已经达到天花板了，通过跳槽涨薪大概率是幻想，其中放弃的两次机会因为薪资太低没去。

另外，很多公司不全额缴纳五险一金，公积金基本按5%的比例缴纳，这点我一开始是接受不了的。不过经过几次面试，我发现很多公司都存在这个问题，渐渐地也妥协了。

我最满意的一份工作机会是端午节后那次。业务面试进行了两轮，面试过程一路绿灯，跟领导面谈的时候挺有眼缘的，工作地点离我家也近。那会儿我都开始幻想节后哪天上班，工位摆什么花、杯子，因为一切都太顺了。

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却在谈薪阶段谈崩了。那次面试的第三轮终面是HR总监，HR戴着口罩，先介绍福利待遇等内容，我以为是在谈薪就多问了几句，因为工资是底薪+绩效的形式，我就问了绩效怎么算，又聊了加薪的可能性，她告诉我预算就这么多，我便没再问涨薪了。另外，考虑到有些公司春节会多几天假，我还问了春节怎么休，从这里开始她就不耐烦了，说和法定一样，然后让我回去考虑，结果就没戏了……

我心想，这不能问吗？我当时都想给她跪下来说，“行，要我吧，给我多500块钱都能给你干”，我应该这样说才行。原本想着如果HR实在不同意我也可以接受不涨薪，我还联系到HRBP追问了两次才得到了拒绝的答复，并加上了业务领导的微信试图争取机会，后来才知道做决定的人是HR总监，不是业务领导。

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低三下四，那会儿已经快哭了，因为我从没折在谈薪这一步。

为这个小插曲我难过了两天，不过我也很快释然了。我一直坚持的原则是不能降薪，如果要降薪，工作量得比之前要少很多我才能接受。

 有一次面试也是教育行业的运营岗，月薪一万，工作量大得让人害怕。首先要干我之前的本职运营工作，还要写公众号、做会议主持、搞接待等等，一个人干五个部门的活，我问这么多活我一个人排不过来怎么办？对方只回了句，“你自己安排”。

某天我偶然看到一句话，“你之所以能有勇气裸辞，是自己的能力带来的自信”，你肯定要接受已发生的事实，但同时不能否定自己，我对自身的工作能力还是非常自信的。

不工作的这段时间，我每天的生活特别充实，看了至少10本书，例如余华的《现实一种》，刘慈欣的《时间移民》，《致命爱人》等等。我看书全凭个人喜好，还有以前没时间看但想看的书。

原来上班的时候，看书和运动是想都不会想的事情，而这三个月的阅读量比我一年还多。看书的这段时间，我的内心非常舒展，看很多问题也比之前想得更开了。

除了看书，我一周去两次健身房，跳跳舞，近期在跳尊巴，身体协调性变得更好了。现在我的作息也很规律，没有长时间对着电脑屏幕，皮肤暗沉的问题消失了，睡眠也比以前好很多。 

这段时间最大的变化就是收获了快乐。在30岁来临前，我会莫名地焦虑，觉得自己老了，但是真到了30岁以后，整个人完全不焦虑了，现在我非常自洽、自信，觉得自己哪哪儿都好，现在这个阶段就是我最好的人生阶段，头脑清醒，身体健康，不自卑、不焦虑、不盲目，没有生活压力。

所以我已经坚持这么久了，不可能为了有份工作随便找个班上。现阶段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放平心态，拉长战线慢慢找，相信命运自有安排。

小颜  95后  广东 待业1月＋ 

 

8点44分吃早饭，8点52分出门“上班”，到达书店，9点01分开始看书，12点17分回家吃午饭，下午一点多去另外一家书店“上班”，3点31分决定去电影院看电影，5点51分“下班”回家。

这是我假装上班的一天。这种生活我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我把它叫做流浪汉式上班。

在开启假装上班之前，我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但是刚入职一天，我就决定辞职了。

那家公司给我的待遇是月薪4000元，有提成，面试完感觉还不错，但是第一天去公司就感觉氛围很压抑，老板的脸色看起来也很凶，后来还有老员工跟我吐槽说老板克扣绩效。我就觉得何必待在这里浪费时间，当天晚上就跟老板说不去了。

离职这件事我没跟爸妈说，毕竟我上一份工作也才干了一周就辞了。我大学学的是商务英语，2021年毕业后就上过这两个班，平时就在家帮家人打理一下网店。虽然我也知道要给自己适应的时间和机会，但是我是那种稍微有点不顺心，或者说是哪里有点不太满意，就立马想走人的人。

我妈也经常说我：“老是做一阵子就提辞职，这样不好。”我跟她说了她也会焦虑，还不如不说。所以我就保持了假装上班的状态。

刚开始假装上班那几天我经常去家附近的书店，因为书店是在二楼，隐蔽性挺好的，完全不用担心说会被人认出来。

我通常只读言情小说，因为不用耗费太多脑细胞，拿到书坐在角落开始读，有时候一本书看完了，还没到下班时间，我就去商场转转，蹭个洗手间，或者骑着电动车在外面逛几圈，耗到6点多才回家。

我是按照理想的上班时间来定的，就 上午9 点上班，下午 6 点下班。因为我跟我父母说的那份“工作”离我家挺近的，所以我只能够中午回家吃饭。我会营造出一个不用早去上班然后也按点下班、不用加班的情况，但是卡点的话也会显得太假，所以通勤虽然很近，骑过去就几分钟，但也不能9点才出门。

在书店的几天里我大概看了五六本书。但是那家书店不让带饮料，而且它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开空调，平时那里面有点太热了。我把假装上班的视频发在网上后，有人评论说经常在书店看到我，我也就不敢去书店了。毕竟我们这里随时都有可能遇到亲戚、熟人、或者是谁的朋友，真的很怕被认出来。

因为我早上不太想奔波，后来我就选定家附近的肯德基，那里有空调，骑电动车快的话也就三四分钟，肯德基对我们来说不是早餐，早上不会选择去那里吃，所以就不用太担心在那里遇到熟人。我一般在那会坐3个小时，坐到中午12 点回家。

我一般不在家附近活动，在家附近活动的话我一般尽可能会把口罩戴上，夏天穿防晒服也非常好，反正现在大街上都是穿防晒服的人，大家也不知道你是谁，再戴个口罩，基本上很难认出来。但在室内也会热，我也不想戴口罩，所以我就只能跑远一点。下午，我会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去市区，总觉得离家远一点才“安全”。

坐公交车我一般会提前做功课，比如说我今天要去哪个商场逛一下，或者说要去哪个咖啡馆，我是有目的的，不太喜欢随便坐一辆车，我怕等一下坐不回来。

刚开始假装上班的时候，我会觉得没有同伴一个人会尴尬，但是现在就觉得还好，一个人也是可以做挺多事情的，就是不要太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

流浪汉式上班的一天。受访者供图

有时候一个人会有点无聊，我就想去看看电影打发一下时间。一大早就去电影院经常是包场看电影，还是很爽的。我把热映的电影看了个遍，《忠犬八公》、《速度与激情》、《人生路不熟》、《八角笼中》、《消失的她》等等。《消失的她》我第一次看的时候没赶上开头，感觉有点膈应，后来我买票又去看了一遍。二刷的时候看了很多细节，我开始还以为男主是个好人，没想到最后反转成大渣男，看完就觉得肯定不能选这种赌博的男人。

下午的话我经常去逛商场，遇到一些食品店就会买一点，也会买奶茶，购物的话我只买饰品，不买别的，你想我如果买衣服的话，又有手提袋又有标签，就怕回家又露馅了。而且我也不敢逛太久，一般下午4点左右得走，要不然赶不上6点到家，解释起来也很费劲。

最近天气不是很热嘛，我也不是很想出远门，下午又很困，有时候我就会去酒店开一个钟点房，一次70块钱左右，正好4个小时，门一关完全不用担心被认出来，在里面吹空调、看综艺、喝奶茶。我一开始还担心我去开房的话别人会不会以为我有什么企图，还在内心给自己安一个人设，假装我是岀差到这里暂时休息一下。但其实去了几次一直都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工作人员都是正常地做自己的工作，唯一的问题就是钟点房的价格太贵了，我只偶尔去几次。我每天的开销都在100块钱以内。

我也不是说前一晚一定要想好第二天去哪，我经常漫无目的地去逛一下，甚至到了市区我才会从地图上搜附近的咖啡馆或者商场，有时候会觉得有点浪费人生。

假装上班最痛苦的还是早起，7点多起床那一刻最累。而且这一个多月里，我只休息了2天，因为我们这边周末双休是非常少的，最多就是单休，所以我这个“工作”也不好意思说是双休，如果说是双休，那后来找到的新工作又没双休了，那我岂不是又很难解释。

我有时候也会特别焦虑。尤其是晚上开始胡思乱想，想到自己怎么还没有找到工作，为什么还没对象就会emo，偶尔还会失眠。之前也去庙里求过好多次，感觉不是很灵。

我妈偶尔也会问我“新工作适应得好不好，难度怎么样。”我都是含糊过去“还行，都挺好的。”

之前去面试的一家公司离我家还蛮近的，那份工作负责跟单对接，要求口才比较好，要比较外向一点，我就觉得自己口才也不是很好，不是很擅长与别人交流什么的，我就没有去这家公司。我真的就是只希望找到一份工作，我能在规定时间内把它完成就可以，不是很喜欢去做那种需要晋升岗位之类的事。

有时候会安慰自己总会找到工作的，如果真的想找的话，就多投几家简历就好了，看一下哪家有没有适合的，早点结束这个假装上班的日子。但是如果不太喜欢那份工作，我想还是假装上班吧，因为不太喜欢的话你在那里上班也是一种煎熬。

五月 85后 北漂 待业12个月

 

我原先在完美世界做品牌营销，做了11个月，2022年6月就被裁员了，我正好35岁。我是第三波被裁的，一个20人的大团队，最后就留下5个人。

我没有像很多人说的失眠啊之类的，反而觉得提心吊胆的那个石头落地了，我终于不用再担心我什么时候失业了。

刚开始失业那段时间你会有个巨大的反差，就是为什么那个能力比你差的还在上班，你却找不到工作？我也羡慕还在上班的人。你们有节假日，节假日还可以带薪上班，摸鱼，我是什么都没有，这个月摆烂就没有收入。

失业这件事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也不会发个朋友圈说“我离职了，欢迎大家给我推荐工作”。别人会认为这个人被裁员就证明你能力不行，不然别人没裁就把你裁了？我其实最忌讳的就是失业找工作，这是我最痛的一个点。你找不到工作，证明你能力就更不行了，你只是一个大厂的混子。

我不想被人认为我是一个被公司抛弃了找不到工作的中年男人，那个身份我特别不喜欢。我也非常害怕讨论中年危机以及失业这件事，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觉得我会比别人矮半截。

父母一开始也不知道我失业了。他们每天都有看我微信步数的习惯，还会给我的微信步数点赞。去年封控在家的时候，我还有理由说小区被封了，后来我就拿着手机在家里走来走去，或者下楼走走，争取每天走够一万步，基本上他们看到就觉得正常，通过这种形式瞒着。

我也会正常更新我的朋友圈，吃个饭晒一下之类的。如果你突然不更新了，他们会觉得你失去动静了，这是不是摊上事了，另一方面也不希望别人觉得你过得好像很惨，包括到现在很多人还以为我在哪上班呢，他们都还不知道我已经不上班这件事。

我之前会看一些小公司的招聘。一轮、二轮地面，我已经面到了第三轮，面试的人会问，你为什么从大厂来我们这种小公司，他会怀疑你只是一颗螺丝钉，能不能身兼数职，年龄也在这了，考虑的东西会特别多。

我把我的薪资砍掉了一半，我都愿意接受了，但别人还会觉得你贵，因为有个更便宜更年轻的人来了，他们立马选择那个更便宜更年轻的人。他们觉得这个岗位可能只需要一个工作一两年，能24小时服务客户的人对付一下就行了，不需要我这样的。

当你不断把你的下限调低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已经降到没底线了。认清这个事以后，我的思想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些所谓的小公司我后来一律不看。不是我看不上，是因为你去面试的时候，他们的要求很高，待遇却很低，他们还会反反复复去面不同的人，因为他们要对比哪个人性价比更高，这对个人的自信心是特别大的伤害。

互联网红利我只能说赶了个尾巴。我2013年来的北京，做品牌营销，在广告公司待过，后来很快去了甲方，基本两年左右跳一次，在各个大厂间轮转。以前换工作是因为你想要更高的title，更多的钱。

我是一个危机感很强的人，一旦发现苗头不好我就会骑驴找马，赶紧找下家，我不允许我自己有gap，我是星期五离职，星期一就上班这种。我也不敢躺平。我没人脉没背景，也没家庭雄厚的实力支撑你，你只能靠自己。在互联网这7年，我疯狂攒钱，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安全感，只有钱才会有安全感。

互联网公司确实福利好，待遇也好，能让我赚到买房子的第一桶金。之前我们老老实实干一年，拿16薪是很正常的，好的能拿到20多，年终奖能拿8个月。

我之前在滴滴服务过很多项目，什么滴滴小巴、滴滴公交，滴滴外卖，然后很多项目就莫名其妙“死掉”了，项目“死了”公司裁员就很正常了，像我们做品牌营销的，只有在公司赚钱的时候，它需要一些好的品牌包装，一旦效益不好，它就不需要包装了。

跳着跳着你会发现，一年13个月薪资都很难了，他会说你绩效不好，可能到最后发现你有工作就不错了。你会一直处于这样一个漩涡，就一直往下降。

我也想疲于奔命，但是我怕奔波到40岁没人要我了。我现在假如运气好，拼尽全力找到一份工作，还当螺丝钉，我干到40岁，已经很不错了，非常乐观地说，干到45岁（我现在已经很少见到40岁的人还在大厂上班了），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在大厂里各种内卷，各种小心翼翼为人处世，小心自己背锅，下班的时候你看到领导不能走你也不敢走，你要懂察言观色，我觉得好窝囊。

你再遇到裁员，或者公司效益不好，你出来能干嘛呢？你在一个企业呆久了，你发现除了打工以外你已经不知道怎么去赚钱，你永远想的是再找一份工作，给别人去打工，而不是去想着做点什么赚钱。

虽然在别人眼中你一年赚好几十万，但是你再想想每天都要去挤地铁，每天都要被领导训，下班到家九、十点，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你啥都不想干，只想躺平在家里，我觉得这样没有一点生活。

所以找工作这件事我已经疲了。我现在虽然没有工作，收入也不稳定，但是我可以用这几年来趟一趟后面的路。

每天工作三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属于自己。受访者供图 

我现在在做家居博主。我来北京后用5年攒了100万，加上父母的帮忙，我在北京买了个小房子。装修都是我自己盯的，花了30万，装完3个月就住进来了，我的家是我一点点装满的。大家对我的家都很感兴趣，我以前租房的时候就喜欢把房子布置地温馨一点，我有很多书，摆件和玩具之类的，你会觉得你在外面上完班回来之后，那个家是最让你有归属感的地方。

我想着一个家居博主要怎么弯道超车呢？好，我要先给自己立个人设，让别人知道这个家很美，但是背后这个人是什么样的呢？我会给自己贴很多标签，比如我是一个家里有200棵植物的人，一个买了老破小做家居博主的人，一个大龄失业的北漂。

我现在所有的能力其实还是我以前基沉淀下来的，比如说写文案，找话题营销，做创意，拍照，审美等等都是我以前的那些东西。

家居博主已经做了一年了，粉丝从0开始，现在有三四万粉，赶上大促的时候，一个月也能收入三四万。

生意不好的时候，我就歇着，忙家里的什么事，我的时间是可以自由调配的。我现在每天固定工作3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我可以睡个懒觉，自己做个饭，磨磨唧唧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当然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数据不好或者你想跟一个品牌合作但人家看不上你的时候，你会很难受。你不管怎么努力你的商单还是比不上别人的时候，你也会难受，觉得自己好失败，这些人都瞎了吗？为什么都不给我点赞，粉丝都去哪了？小红书到底怎么了？但这种状态是不好的，这就要求你不断调整，慢慢摸索。

我觉得抱怨这些是没用的，有用的是你如何自救。当你是一个自由的个体的时候，唯一可以体现你价值的就是钱。你要想怎么把数据拉起来，粉丝量拉起来，怎么把内容做好。如果你把这些都做好的话，你的底气就足够硬。你可以跟别人说，“对不起，这个钱我不接受。”

别人跟我合作地毯，我就说两千以下的地毯我是不合作的，至少要3千的地毯，沙发的话要8千以上的，低于8千的我不愿意合作。

最近我的家在处理家具。之前我很喜欢一家沙发品牌，就想找他们合作，但是对方觉得你的曝光微乎其微，不需要跟我合作，那好，那我就把沙发换掉。很多沙发品牌找过来，我就挑有没有我喜欢的，沙发是赠送的，我不用付钱，过几个月还得给我包月费，我给他们继续露出。如果你几个月后不给钱了，那我就再卖掉，再去找别的品牌。家里的几件家具的包月费，也是一笔收入。

你会有一个目标，比如起码这个月我能通过接商单来覆盖掉社保和房贷的这1万块钱，其他爱咋咋的。

之前买了房子会觉得房子是我的一个负担，压得我喘不过气，但是现在没想到房子养活了我。我完全靠这个房子就能负担起房贷。

从离职了之后做家居博主，我觉得最大的改变就是我能够主动去想赚钱这件事，在失去了公司的保障之后，可以不靠大厂的履历，我也能找到赚钱的本领，让自己更加独立。

对我来说，通过自己认真地干，总会讨到一碗饭，不会两手空空的。现在这个工作不用忍气吞声，不用很窝囊，比如今天要写一个什么PPT，要编我的OKR，考核的时候要给自己打分，还要自夸说我怎么了，写的都是言不由衷的东西，我觉得这些好假啊。

没工作以后人际关系也可以断舍离。我删了很多之前碍于面子不好删的前同事，之前就已经不爽他们很久了，有些PR放我鸽子什么的，我也直接删，删了以后很爽。

现在我已经可以坦坦荡荡地说我失业了，我走出来了。我觉得可能我只是在这个阶段提前下车了，你们可能也会下车，但我已经在新的路上奔跑了，我会跑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后浪研究所”（ID:youth36kr），作者：张晶、园棋、科然，36氪经授权发布。